唐朝時期,就有這樣壹段短暫且輝煌的愛情故事,可以算是《詩經》中這句話的“最佳註解”。這段故事的主人公,壹方是鼎鼎大名的達官才子,壹個是舉世聞名的紅塵佳人。雖然他們的戀情只持續了三個月,但也足以讓後來人為之感嘆。
這二位的名字分別叫做元稹和薛濤。
公元809年,風塵仆仆、躊躇滿誌的元稹出使劍南的川東。
劍南,大體上相當於現在的四川。川東這個地方,位於四川盆地,大概地處於現在的四川盆地的中部偏東的地方。這壹年元稹30歲。
30歲的他是在為母親守喪三年之後,第壹次“出山”到地方任職,所以,他準備大幹壹場。在川東地界上,他彈劾貪官汙吏,平反冤假錯案,得到了四川老百姓的愛戴和擁護。
他的好友白居易也忍不住給他豎起了大拇指,在詩中誇贊他:其心如肺石,動必達窮民,東川八十家,冤憤壹言申。
隨著這位年輕人在四川鬧出的大動靜越傳越廣,壹位身在成都的女詩人註意到了她。這位女詩人,就是薛濤。
薛濤是長安人,父親原本在首都長安做官,所以從小就接受到了不錯的教育。但是,由於父親得罪了朝廷中的權貴,所以便被貶到了偏遠的成都,他們壹家人也就跟著來到了成都定居。
後來,父親在出使南詔國的途中染上了瘴氣,不幸殞命。從此,薛濤家道中落,加入了“樂籍”,淪為了賣藝不賣身的娼妓。
當元稹在四川揚名的時候,薛濤已經41歲了,比元稹整整大上了11歲。但是,年齡的鴻溝並沒有阻止兩個人的緣分。
當時的薛濤,正在劍南節度使韋臯府中做女“校書”,管理壹些案牘工作,平時還會給這位“省長”大人寫寫詩,陪著他應酬應酬客人。
在整個成都府,薛濤的名氣是無人能敵。所以,韋臯壹度想破例提拔她做校書郎,可是在唐代校書郎只有進士及第的男性才能擔任,她壹介女流之輩,怎麽能打破這個規矩呢?
雖然沒能正式某上這個職位,但人們都很尊重她,還是把她稱為“校書”。史書上稱薛濤“性狂逸”,這主要是因為,薛濤實在是太有才華了,所以她並不把壹般的凡夫俗子看在眼裏。
然而,狂歸狂,當不可壹世的薛濤聽到了,名震天下的大才子元稹來到了劍南的消息時,內心還是有了壹些激動。
但她不知道的是,元稹內心遠比她還要焦躁,他早就對這位才貌雙全的“薛校書”傾慕已久。所以,這壹年的3月,初來乍到的元稹約薛濤在梓州壹見。薛濤沒有多想,欣然應允。
人們說,愛情是始於容貌,陷於才華,終於人品。對這兩個人的緣分來說,這句關於愛情的“名言”,至少對了三分之二。
兩人的這次約會,史書上並沒有過多的記錄。但元稹是唐代有名的才子加帥哥,而且這時候正處於年富力強的30歲。薛濤這壹年41歲,雖然已經到了半老徐娘的年紀,可是壹舉壹動,壹顰壹笑,風韻猶存。所以,兩人在確認過眼神之後,都對對方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薛濤在達官貴人之間遊弋了半輩子,什麽樣的人都見過。
對於那些仰慕她的才華和容貌的俗人,對於那些輕薄的浪蕩官員,她壹概不感興趣,並且壹直堅守住了自己的底線。
但是,對於元稹,這第壹次見面,就讓她的內心燃起了火花。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薛濤知道,這個初次相見的男人,就是她夢寐以求、心之向往的人,於是她便不顧壹切,如同飛蛾撲火般地將自己投身於這段愛情的烈焰當中。
於是在見面後的第二天,薛濤用自己親手制作的粉紅色紙箋給元稹寫了壹首詩:
雙棲綠池上,朝暮***飛還。
更忙將雛日,同心蓮葉間。
在這首詩中,薛濤含蓄地表達了自己對元稹的情感。
說是含蓄,其實也僅僅是薛濤自己覺得含蓄:她在詩中說,有這樣壹對水鳥,都棲息在池子裏,白天它們壹起飛出去,晚上再壹起飛回來。幼鳥出生的時候,它們倆更是忙的不亦樂乎,但是,妳看,在蓮葉之間,它們壹家人正好組成了壹個愛心的形狀呢!
從這首詩中可以看出,內心萌動的薛濤,此時跟壹個小姑娘似的,儼然已經深陷於愛情漩渦,難以自拔了。
元稹讀到這首詩之後,立馬就明白了薛濤的心意。所以,在這之後,元稹和薛濤忘記了年齡,忘記了時間,甚至忘記了自我,談起了轟轟烈烈的愛情。
薛濤每次給元稹寫信的時候,用的都是她親手制作的信紙。
當時人們寫詩,壹般都會選用比較寬大的紙張。但是,薛濤喜歡寫短小的五言詩,太大的紙張並不美觀。
所以,她就專門設計了壹種適合寫小詩的紙,並且用木芙蓉的皮和芙蓉花的汁,把這種紙染成了粉紅色。
這種粉紅色的信紙,後來就被稱為“薛濤箋”。
薛濤給元稹寫信,無壹例外,用的都是她精心制作的“薛濤箋”。由於受到薛濤的影響,當時四川的年輕人,尤其是女孩子們,都開始使用這種粉紅色的信紙給情人寫詩或者寫信。
久而久之,用“薛濤箋”寫信,甚至被朝廷的官方國劄記采用,並且壹直流傳至今。直到現在,老壹代喜歡用毛筆寫信的人,仍然使用薛濤箋。
所以,薛濤箋雖然只是薄薄的信紙,可是,其中所蘊含的情感,卻是無法言替的。
在熱戀期間,她用信紙給元稹寫過許多情詩。
當看到花開花落的時候,她想到了相思之苦,於是提筆寫道:
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
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
當無聊的時候,她摘了壹棵草,在手裏編織成了愛心的形狀,準備送給元稹。於是她又寫道:攬草結同心,將以遺知音。
當相思過度,以至於她有點生氣的時候,她嬌嗔似的說:
不結同心人,空結同心草。
那堪花滿枝,翻作兩相思。
只可惜,緣分終有盡時。這段熱烈的戀情,就如同夏夜的煙花,很快就到了該熄滅的時候。
由於元稹在東川的“整風”舉動,影響到了朝廷中舊官僚階層和地方藩鎮集團的利益。所以,元稹在川東工作了僅僅三個月,就被朝廷下發的壹紙調令,調離了劍南。
沈浸在少女般的愛戀這種的薛濤,怎麽也沒有想到,她和元稹之間的緣分,在這裏就走到了頭。
離別時分,元稹和薛濤相互道別。薛濤泣不成聲,元稹不停地從樹上折下櫻桃花的樹枝,給薛濤戴在頭上。
櫻桃花下送君時,壹寸春心逐折枝。
別後相思最多處,千株萬片繞林垂。
這是元稹在離別時刻的心態。
他見到往日喜歡詩情畫意的薛濤不說話,呆呆地站在那裏,心中也感到十分痛苦。回想這短短的三個月,往事歷歷在目。
所以,元稹在離別前,給薛濤寫了壹首《寄贈薛濤》。
在這首詩中,他把薛濤比作同樣出生在成都的卓文君,並且誇她能說會道,文章詩歌絕冠天下,讓文人墨客們紛紛汗顏和仰慕。
這是壹段非常公正客觀的評價,也是壹段不帶有感情的評價。元稹似乎有意要在這裏做個了結。但是,在這首詩的最後,他還是悲傷難以自持,情不自禁地寫下了這樣兩句話:別後相思隔煙水,菖蒲花發五雲高。意思大概是離別以後,雖然我會想妳,可是恐怕要遠隔山水了。
聽到這句話,薛濤終於回話了。她依舊像個少女壹般,不服氣似的,寫了壹首詩。在詩中她寫道:誰言千裏自今夕,離夢杳如關塞長?
誰說千裏之別從今晚就開始了呢?誰說離別後連相逢的夢也杳無蹤跡,像迢迢關塞那樣遙遠呢?
此時的薛濤不知道的是,元稹這個人,雖然重感情,有才華,可是畢竟太風流了。而且,他太年輕,在仕途上前途無量,在感情上,也會有更多的可能性。
對元稹來說,他的心裏面,不僅有天下黎民百姓,不僅有朝堂天子,還有許多蓬勃的情感。
薛濤會壹直記得元稹,也會壹點點地老去。
但是,元稹,他才30歲,他要奮鬥,要探索,他還沒有足夠的資本,和制度與人心作對。
這段“姐弟戀”,對他來說,不過是人生中的壹個插曲罷了。
晚年的薛濤在想起元稹的時候寫道:
二月楊花輕復微,春風搖蕩惹人衣。
他家本是無情物,壹向南飛又北飛。
二月春風駘蕩,吹動人們的衣裳,同時吹動樹上的楊花。唉,楊花本來就是無情之物啊,壹會被風吹往南方,壹會被風吹往北方。
這段感情雖然不圓滿,雖然以元稹最後的離開作結。但是,薛濤對元稹的情感,全部濃縮在那壹張張粉紅色的信箋當中,濃縮在那壹首首短小曼妙的情詩當中。
我們惋惜這段情感,同時也忍不住去頌揚其中的真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