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是什麽?是人生的磨難,還是人生的幸福?
很多喜歡張愛玲的人是很心疼她的,半生淒苦所遇非人,年少時父母寡情,青春時,愛人寡恩,中年時,貧困潦倒,老年時客死他鄉。
她的生命中最繁華的那壹段,留在了上海。在告別故土,遠赴美國後,我們看到的就是極致的蒼涼。
她離世的時候,無人知曉,幾天後才被人發現於房間的行軍床上。穿著她最愛的赭紅色旗袍,面目安然。公寓裏家徒四壁,環睹皆空。
幾天後,她的骨灰撒入了太平洋,如她所願,從此在海底沈默。
生命是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她壹層層抖落生活的雜質與狼藉,還原生命墓域的冰冷和孤獨。
但是,如果僅僅是上面的文字,妳並沒有讀懂張愛玲的高級人生?
因為對於像張愛玲這樣的女人來說:
“我用不著全世界來愛我,我愛我自己就行了。”
1937年,張愛玲17歲,面臨著她人生的第壹個重大選擇。
跟父親離婚多年的母親,從歐洲留學歸來回到上海。當時張愛玲父親受新太太挑撥,對她殘酷打罵,囚困小樓,甚至不給生了痢疾的女兒請醫生。她托人帶信給母親:“我想跟著妳。”母親回話說:“妳可要想好,跟父親,自然是有錢的;跟了我,可是壹個錢都沒有。”在幽閉半年後,張愛玲逃出父親的掌控, 毫不猶豫選擇了跟著沒錢的母親,
她講:“如果壹個人連尊嚴都沒了,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張愛玲逃離父親後,和母親住到了壹起。但她與母親住到壹起後的讀書生活費用,影響了母親的生活質量,母親天天把“都是為了妳”掛在嘴邊。
看張愛玲的《私語》,她用壹段文字寫出了悲哀的心境:
問母親要錢,起初是親切有味的事,因為我壹直是用壹種羅曼蒂克的愛來愛著我母親的。她是位美麗敏感的女人,而且我很少機會和她接觸,我四歲的時候她就出洋去了,幾次回來了又走了。在孩子的眼裏她是遼遠而神秘的。有兩趟她領我出去,穿過馬路的時候,偶爾拉住我的手,便覺得壹種生疏的刺激性。可是後來,在她的窘境中三天兩天伸手問她拿錢,為她的脾氣磨難著,為自己的忘恩負義磨難著,那些瑣屑的難堪,壹點點的毀了我的愛。 能夠愛壹個人愛到問他拿零用錢的程度,那是嚴格的試驗。
直到1941年,張愛玲大三,為了繼續學業,張愛玲給跟著愛情去了歐洲的母親寫信求助,但是母親沒有寄錢,信裏這樣說:“若現在嫁人,不僅可以不讀書,還可以用學費裝扮自己;繼續讀書,不僅沒有裝扮,還要為學費傷神。”
張愛玲選擇了後者,開始寫文賣字,成名後,她喊出了那句名言: “出名要趁早!”
很多人覺得她重名利、太庸俗。
為什麽出名要趁早?
因為經濟不獨立,人格便難獨立。
越早獲得經濟獨立,便能越早獲得人格獨立。
她和他的故事,從相遇開始,便轟轟烈烈,地動山搖,愛,愛得奮不顧身,哪怕舉世罵名,哪怕顛沛流離。
胡蘭成真的很懂她,贊美說:
“讀妳的文章,像踩在鋼琴上,每壹步都能發出音樂……”
她在送給胡蘭成的照片背面寫到:
“遇見他,她變得很低很低,壹直低到塵埃裏去,但她的心是歡喜的,從塵埃裏開出花來。”
張愛玲就是這麽勇敢而決絕,她不以塵世的價值觀去品評胡蘭成,“他懂我,這就足夠。”
很多人替張愛玲不值和惋惜,張愛玲卻在《半生緣》回答: “妳問我愛妳值不值得,其實妳應該知道,愛就是不問值得不值得。”
去了美國後,張愛玲認識了賴雅,壹個大她30歲的不知名的作家,半年後,兩個人結婚。賴雅每月只有52美元 社會 福利金。為什麽會嫁呢?
張愛玲,在賴雅那裏遇到了 了解和癡愛。
她在給朋友朱西寧的信中說:
“我結婚本來不是為了生活,也不是為了寂寞,不過是單純的喜歡他這人。”
他是窮鬼,他沒有名氣,他年老多病,那又如何?
“我喜歡他,這就足夠。”
1967年,賴雅去世。在此後三十年時光裏,張愛玲壹直以賴雅夫人自居。
很多人都覺得張愛玲晚年過得很淒慘。
家徒四壁:墻壁空空,沒有懸掛任何飾品,房間只有壹張桌子,壹臺電視機,幾本書。
吃穿拮據:穿壹次性衣服、拖鞋,只吃方便食品和罐頭食品。
孤單壹人:沒有伴侶,沒有子女。
但實際情況是,晚年的張愛玲雖不富,但也不窮。
皇冠出版社每月會給她穩定的版稅,她死後也留下了近35萬美元遺產,而當時房租僅僅才500美金壹月。
當我們覺得她活得家徒四壁時,她卻在寫給林式同的信中說:“身外之物還是丟得不夠徹底。”
當我們覺得她活得孤單壹人時,她卻花十年時間閱讀各種版本的《紅樓夢》,寫了壹本學術論著《紅樓夢魘》,所以,我們壹直覺得的“晚景淒涼”,並非是現實所迫,而是她的主動而為。
“壹個人真正成熟的標誌之壹,就是意識到妳的生活對他人毫無意義。他人的生活對妳也是毫無意義的。”
她說:“我不太依照別人的標準生活。”
她壹生都在為自己而活。
“我用不著全世界來愛我,我愛我自己就行了。”
“我為什麽要做壹個討人喜歡的姑娘,而不是壹個被自己喜歡的人?”
有人說張愛玲的壹生孤獨而悲慘,我卻說是我們不懂她,其實她的人生壹直活得很高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