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彭少君
在種滿櫻花樹的街道壹隅,有壹家銅鑼燒小店。店主千太郎是壹個中年男性,為了生計也為了償還屋主的借款,他每天在這裏出售銅鑼燒,顧客不算多只能勉強經營。對於生活,他有些迷茫和消沈。這份工作對他而言,也不過是營生手段,他像是被無形的手向前推著壹般,只是順勢機械地運轉身體而已。
櫻花爛漫的壹天,壹個名叫德江的76歲老奶奶來到店裏,說自己想在這家銅鑼燒小店裏打工。考慮到她的年齡和身體狀況,千太郎自然拒絕了她,不過在她臨走的時候,千太郎送給她壹個自己做的銅鑼燒。幾天之後,德江老奶奶又來到店中,希望千太郎能雇她在店裏打工,這壹次千太郎又拒絕了她,臨走的時候她對千太郎說,他做的銅鑼燒皮還不錯,但是豆沙餡的味道卻還有欠缺,另外,她還留下了自己做的壹盒豆沙餡。壹段時間後,德江老奶奶再次來到銅鑼燒小店,這壹次千太郎主動請求德江老奶奶在店裏幫忙,因為之前他吃了德江老奶奶做的豆沙餡,品嘗到壹種未曾體驗過的美味。於是,德江老奶奶開始在店裏幫忙,由於銅鑼燒的味道得到提升,顧客不斷增加,千太郎的生活也愈發變得積極快樂。
但是,好景不長,壹段時間之後,沒有顧客再到店裏買銅鑼燒。因為大家慢慢發覺德江老奶奶曾患過麻風病,雖然已經康復,但是因為後遺癥,她的手腕彎曲變形,並留下可怕的疤痕。屋主也因為這個原因,逼迫千太郎辭退德江老奶奶。在內心的糾結和掙紮中,千太郎不得不辭掉了德江老奶奶。這壹番遭際也讓千太郎對人生有了新的看法。
故事梗概大致如此。導演河瀨直美借助壹個曾患過麻風病的老奶奶的痛苦遭遇,為我們揭示了蟄伏在社會中的歧視與無情。當然,本片不僅僅是讓人關註到社會對麻風病人的歧視,它讓我們聯想到更多種類的歧視:或是因為傳染疾病,或是因為家庭出身,或是因為後天犯過的錯誤……總之,歧視像頑疾壹般壹直潛伏在社會中。有時我們也成了這種歧視的無情施加者。
但是,仔細想壹想,我們每壹個人都不是完美的人,我們都或多或少有欠缺(比如出身、外貌、健康、才能等方面),而這樣的欠缺就成了引起他人歧視的火種。很多時候,我們在歧視他人的缺陷的時候,他人也在歧視我們的缺陷。所以說得極端點,我們都是被歧視者。壹部影片不會徹底改變社會結構中沈積的歧視,但是它提醒我們:在可能施加歧視的時候,我們也應該想壹想自己所遭受到的歧視,將心比心,盡量將尊重和溫暖給予被歧視者。片中,壹個女孩在翻看有關麻風病人的畫冊時,看到了這樣的壹句話:“我們也想生活在陽光明媚的社會中”。其實不僅僅是麻風病人,我們都希望生活在陽光明媚的社會中,而這樣的陽光明媚的社會需要我們每壹個人去積極創造。
讓被歧視者得到尊重和同情,似乎並不是導演的最終目的。她想要告訴我們,自尊自立的人才能獲得別人的真正尊重。影片中令人印象深刻的片段之壹是,德江老奶奶第壹次在店裏用紅豆做豆沙餡。她慢慢地清洗、煮熟、蜜漬紅豆,就如同對待壹群孩子或者說是壹群小精靈壹般小心翼翼、飽含關愛。壹旁的千太郎著急地說道:“這也太麻煩了”。但是,德江老奶奶並沒有因此改變自己的節奏,她回復道:“是啊,因為要盛情款待她們”。千太郎立馬問道:“款待顧客嗎?”德江老奶奶回答道:“是盛情款待紅豆們,她們好不容易才從地裏長出來。”用紅豆做豆沙餡的過程,對於德江老奶奶而言,已經不再是壹種手工作業,而是壹種款待、壹種致禮。從她專註的眼神、嫻熟而又恭敬的動作中,我感受到她對這份工作的喜歡,她對於生命的尊重,以及她對於人生的達觀。我想無論過去遭受了怎樣的痛苦,卻依然認真、積極地對待人生的人才能真正獲得別人的尊重吧。壹個人所表現出的自尊自立,就如同影片中時常出現的意象“櫻花”壹般,如此唯美如此絢爛。
如何評價壹部文藝電影的好壞呢?我覺得壹部好的文藝電影,不在於故事內容的新奇,不在於拍攝手法的獨特,而在於它是否具有“洗禮精神”的作用。壹部好的文藝電影,讓我們的內心像在清澈的尼連禪河中洗滌過似的,變得凈潔無塵。就像世界瞬間發生了改變壹樣,它讓我們看到世界的新的壹面,也讓我們更加熱愛生活、珍惜人生。從“洗禮精神”的角度來看,本片算是壹部不錯的文藝電影。這部影片也繼承了日本文藝電影壹貫的唯美簡約、悠揚舒緩的風格,當然,除了櫻花、電車以及鐵路岔口“咣咣咣”的警示聲之外,還有什麽美好的意象呢,還是請您自己從影片中尋覓吧。
?好吃的銅鑼燒,您要來壹塊嗎?
2016.0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