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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故事

我奶奶生在壹個重男輕女的家庭中,她小時候被她的親生母親虐待,讓她的右腳落下了隱疾。但奶奶不以此為芥蒂,始終性格開朗,特別愛笑。

奶奶人很胖,飯量大,腳大,笑起來聲音也大。我聽我爺爺說,他娶奶奶的時候是27歲,奶奶是20歲。爺爺那時候是鐵匠,給遠近鄉鄰鑄造各種生活、農耕工具。奶奶料理家務,兼顧農田,兩人雖然日子清苦,但尚能溫飽。

我不知道太多關於爺爺奶奶的青春,在那個年代,應媒妁之言,喜結連理,兩人過的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淡日子,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些浪漫,只有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歇,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辛勤勞作。

小時候我站在奶奶旁邊,我擡頭看,發現她是多麽高大。

我爸爸媽媽在我和弟弟很小的時候就外出務工,是爺爺奶奶將我和弟弟拉扯大,其中艱辛不言而喻。我是在重慶市壹個偏遠的山區長大,上小學壹年級時,因為學校離我家很遠,每天天沒亮奶奶就要早起給我做早飯,還給我的鐵飯盒裝上壹盒中午吃,雖然飯菜簡單,卻很美味。

奶奶往往用平常的原料做出美味的佳肴。每逢秋天,自家種植的扁豌豆成熟後,取嫩扁豌豆,買來的米粉(大米),將臘肉洗凈後切成絲狀,再加入其他簡單佐料,壹同攪拌均勻,就能蒸成壹道可口的美食。家裏的菜永遠跟著季節走,茄子和苦瓜成熟後,將茄子切段掏空,包上用土豆絲、臘肉絲等做成的餡,壹蒸,實在是美味。不懂事的我,每次吃了肉餡,都將苦澀的苦瓜皮夾給奶奶,現在想起實在不該。有時間的奶奶會將生土豆磨成糊狀,去除多余水分後做成餅狀,將餅煎熟後和臘肉壹起炒,土豆餅軟糯可口,臘肉非常香。奶奶做飯量很大,每樣都會放辣椒面。雖然我不愛吃蒸土豆,但能蘸上奶奶制作的辣椒醬,那就寧當別論了。奶奶自己種魔芋,每次過年再通過多道工序制成魔芋豆腐,壹般常常和腌制的蘿蔔切條壹起炒,做法極其簡單,但極其下飯。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爺爺奶奶將吃不完的紅薯熬成麻糖,黑黑的,黏黏的,非常甜,這算是小時候最甜蜜的回憶了。每次端午節奶奶會用玉米漿做很多粽子,飯後廚房爐竈裏面烤幾個,烤好的粽子外面焦黃,裏面很甜,這相當於壹家"啖嘴"(重慶話)的零食。自家的剁椒、梅幹菜也全是奶奶壹手腌制。

奶奶可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廚藝多麽好,但對於我來說,她做每壹道菜都是家的味道,是無法替代的回憶。

我家壹般壹天吃三頓米飯炒菜,全是奶奶壹人做飯,因為就壹個煤炭竈,沒有電氣化設備,做飯時間往往較長,因而吃飯時間較別家晚,不懂事的我往往發牢騷,要向奶奶道歉的事很多,這是其中壹件。我和弟弟從小幾乎沒洗碗,洗衣服,全是奶奶幫忙洗,現在想想真是慚愧。放學或暑假後,我總愛去小夥伴家打雙扣(撲克的壹種玩法),每逢飯點都會聽見爺爺或奶奶不停的大聲的叫我回家吃飯,當時覺得很沒有面子,心中十分反感,現在回想當時心胸實在狹隘。有時候壹整天不回家,回家了爺爺往往會收拾我,但奶奶幾乎每次都會護著我。

當然,我奶奶有時候也會打我,比如我睡懶覺不起床的時候。打的我呱呱叫,卻又無可奈何,只能乖乖起床。經常因為貪玩,晚上打燈做作業,奶奶總會對我說:"早不忙,夜心慌,半夜晚上補褲襠"。真是經典名言啊!

我特別懷念小時候家裏種水稻的時光,奶奶會提前腌好鹹鴨蛋,每位幫忙插秧的鄉親都會有壹個鹹鴨蛋,這算是我們那裏的傳統,我當然也有壹個,當時的我是異常開心的。我懷戀的不是鴨蛋,是那段無憂無憂的童年時光和奶奶健康硬朗的身軀。

我慢慢長大,奶奶越來越佝僂

我還算慶幸,自己"會"讀書,沒有因為厭學而像村裏的其他小夥伴早早外出務工,早早娶妻生子。但隨著我升學,我離家越來越遠,和爺爺奶奶未見面的時間越來越久。可怕的是,我壹直沒有意識到奶奶所遭受的身體疼痛,或者說,我意識到了,卻視而不見。不懂事的我電話也沒經常打,感覺我奶奶活在我的電話裏。

因為時代發展,我爺爺和幺爸組成的鐵匠鋪生意愈發慘淡,村裏的黑煤窯事故頻發,逐漸沒落和被取締。主要鑄造挖煤工具的鐵匠鋪也被時代淘汰。爺爺全職務農,幺爸幺嬸外地務工。

爺爺奶奶異常節約,節約每壹張紙,每壹塊錢,常常新衣服都舍不得穿,生活重心在牲畜,在作物,在壹日三餐。我對胖的人始終懷有親切感,這都是因為我的奶奶。可能因為奶奶的體重,加上常年累月的勞作,造成腰部脊椎關節磨損嚴重,長了骨刺。奶奶最後基本上是杵著拐棍屈成90度在走路。

自從奶奶檢查出糖尿病,奶奶只能放棄她愛吃的水果,放棄壹切甜的東西。兩個老人在家,飲食不規律,血糖濃度壹直控制不住,因糖尿病引發諸多並發癥,我不記得奶奶去了多少次醫院,長時間坐車對於暈車的奶奶也甚是折磨。

在我記憶中我奶奶很少回娘家,也很少娘家人來走親戚,說了很多次要她去幾個兄弟家玩壹段時間的。奶奶喜歡聽壹些“山歌”,我說過要給她買個收音機聽歌的。奶奶愛看動物世界,也奶奶壹直沒有出過遠門,我心裏規劃要帶她要帶她來北京玩玩的。

奶奶在四月走了,結束了壹身疼痛,她說過,她太疼了,常常疼得壹晚上睡不著覺,她經常跟我開玩笑,希望早點離開。幾個月過去了,我回到了我的生活,把悲傷留在了過去,奶奶的淳樸慈愛的臉龐時常浮現在我的腦海裏,我知道,她會壹直看著我往前走。

奶奶沒有讀過書,沒有崇高的理想,也從不奢求榮華富貴,她將壹生奉獻給了她的家庭,她是壹個單純善良的人。常常看見老太太健步疾走就會想起奶奶。真希望奶奶跳跳廣場舞,頭發做成波浪圈,多好啊!

以此文紀念我慈愛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