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不過是壹種有意的或無意的騙子。”
但他真的是反中醫人士嗎?
魯迅究竟是如何對待中醫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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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對中醫的態度大致可分為兩個階段:
既猛烈抨擊亦研究應用
在魯迅著作中,最早出現的中醫形象是1918年4月《狂人日記》裏的何先生 ,被描寫為吃人的“劊子手”:“我大哥引了壹個老頭子,慢慢走來,他滿眼兇光,怕我看出,只是低頭向著地,從眼鏡橫邊暗暗看我。
大哥說:“今天請何先生來,給妳診壹診”
我說:“可以”!
大哥說:“今天請何先生來,給妳診壹診”
我說:“可以”!
其實我豈不知道這老頭子是劊子手扮的!
1920年6月的小說《明天》裏也有壹個中醫的形象:“何小仙伸開兩個指頭按脈,指甲足有四寸多長。”他並不關心勞動婦女單四嫂子小兒子“寶兒”的病情,只是懶懶地“伸開兩個指頭按脈”,“說了半句話,便閉上眼睛”了。
然後,輕易地將單四嫂子“每天節省下來的十三個小銀元和壹百八十銅錢”奪走了 。結果, “寶兒”的命並沒保住!
1922年12月魯迅在《吶喊·自序》說了壹段被反對中醫者引用較多的話:“我還記得先前的醫生的議論和方藥,和現在所知道的比較起來,便漸漸的悟得中醫不過是壹種有意的或無意的騙子,同時又引起了對於被騙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
大致在1925年之前,魯迅作品中出現的中醫都是反面人物,都是被諷刺挖苦的對象。
從時代背景來看,魯迅是當時反對傳統封建文化的先鋒,從反封建的原則立場出發,對舊的傳統文化思想體系勢必給予批判和否定。
1925年,他曾經在《忽然想到》裏說過:“我們目下的當務之急,是:壹要生存,二要溫飽,三要發展。茍有阻礙這前途者,無論是古是今,是人是鬼,是《三墳》《五典》,百宋千元,天球河圖,金人玉佛,祖傳丸散,秘制膏丹,全都踏倒他。”
中醫是傳統文化的壹部分,當然也不例外地要被“打倒”。這與當時的新文化運動的歷史背景有很大關系。在反封建文化,倡導科學、民主的潮流中,壹些文化名人如胡適、陳獨秀、梁啟超、陳寅恪等都反對中醫,梁啟超甚至被西醫割錯腎臟亦無悔無怨。
從個人生活經歷來看,魯迅的父親曾因當地中醫治療無效而亡,“不但自己被弄得狼狽不堪,而且家庭也由小康而墜入困頓”。這些慘痛的記憶和沈重的負擔,在幼年魯迅的心裏,曾經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魯迅在1925年寫的《墳·從胡須說到牙齒》也談到自己先前對中醫的不滿:“其中大半是因為他們耽誤了我的父親的病的緣故罷,但怕也很挾帶些切膚之痛的自己的私怨。”心存怨恨,在作品中對其鞭撻諷刺也就不奇怪了。
盡管魯迅早期對中醫進行抨擊,但他並沒有與中醫絕緣,反之還有所應用與研究。
從《魯迅日記》中可以看到,他在相當長的時期中時不時地用中醫方法療病。如日記載:1912年11月10日“飲姜汁以治胃痛,竟小愈”;1912年11月23日“下午腹痛,造姜汁飲服之”;1916年1月22日“晚因肩痛而飲五加皮酒”。
從1912年起,在《魯迅日記》中,多處可見這種活動的記錄。這與魯迅身體多病有關,許廣平回憶:“以三十三歲的青壯年時代的魯迅,就因‘無日不處於憂患中’,折磨得他‘胃痛’‘神經亢奮’‘頭腦岑岑然’‘齒痛’‘頭痛身熱’‘咳嗽’,僅以1913年為例,這壹年的1月、2月、3月、5月、8月、10月、11月、12月各月中都有害病的記載。”可見,魯迅因身體多病,亦不斷在中醫裏尋找辦法,表明他並沒有否定整個中醫學。
魯迅雖然有嘲諷中醫的言論,但同時也在讀壹些中醫古籍,做過壹些研究。
如《魯迅日記》載:1914年9月12日“買《備急灸方附針灸擇日》***二冊”,;1915年2月21日“至書肆買《毛詩稽古編》壹部八冊,景宋王叔和《脈經》壹部四本”;1923年2月2日“午後往留黎廠買景元本《本草衍義》壹部二冊,二元八角”;1923年2月26日“下午其中堂書店借到《巢氏諸病源候論》壹部十冊”;1923年4月27日“上午往高師校講。往直隸書局買《銅人腧穴針灸圖經》壹部二本,壹元四角”;1927年8月2日“買《六醴齋醫書》壹部二十二本”,此套醫學叢書包括《褚氏遺書》《肘後備急方》《元和紀用經》《蘇沈良方》《十藥神書》《加減靈秘十八方》《韓氏醫通》《痘疹傳心錄》《折肱漫錄》和《慎柔五書》等。
魯迅不僅多次去書局購買中醫書,而且還自己修補中醫書籍。
如1927年8月12日的日記中寫到“下午修補《六醴齋醫書》”;同年8月17日“下午修補《六醴齋醫書》訖”。魯迅還將中醫古籍與其弟分享,如1915年7月29日記:“上午寄二弟信並本月家用百元(五十二),又《脈經》四本。”
由上可見,魯迅對中醫的病因學、脈學、針灸學、方藥學都有涉獵,購買這些中醫古籍恐怕不是為了批判而下此功夫的。
觀念漸變,評價客觀
1930年以後,幾乎未再見魯迅對中醫的批評,更多的是以平實的態度對待中醫:在生活中利用中醫藥為家人治病,將有效的方法向親友推薦,對中醫給予客觀的評價。
1930年8月30日~9月6日的日記裏,有4次魯迅寫到為兒子周海嬰往仁濟堂買藥。周海嬰在《魯迅與我七十年》中談到魯迅為其治病的往事。魯迅用帶有“薄荷味”的“安福消炎膏”及芥末糊熱敷背部治療兒子的哮喘病,芥末糊更是他的壹張“王牌”,往往“經過這壹番熱敷,感到呼吸大為通暢”,其效頗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