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 Der Untergang /Downfall /帝國陷落/帝國的毀滅
導演: Oliver Hirschbiegel
上映年度: 2004年
制片國家/地區: 奧地利/德國/意大利 年輕不是不悔的借口——第三帝國《覆滅》直感
“直感”的意思是,直覺的感受,充不得評論之數。打開電腦敲打以下文字的時候,我應該是破天荒地沒有連接網路,並且故意切斷互聯性的交換,不查任壹資料,放任必然出現的錯與誤,“感”而已。
接近淩晨時分,從衡山影院出走,兩個半小時的德國影片《覆滅》(DOWNFALL),錢包裏還有壹張《覆滅》前拐到永華買的周六《第九日》的票——同樣都是二戰,都是德國。在這個紀實性的群像電影中,不知道感和想之間,哪端更出離印象。
希特勒的手
對於希特勒的印象,壹直停留在2個影像文本裏,其壹是卓別林的《大獨裁者》,那裏面希特勒最奪目的身體器官是他的腳,卓別林將標誌性大頭皮鞋裏的雙腳壓縮進希特勒標致的高統皮靴中,調戲著氣鼓鼓的地球,戲噱而綿長;其二是《王中王》,此地最奪目的希特勒身體器官是他的小胡子,在閃電的壹驚壹咋裏,希特勒和他的姐姐交相輝映,極盡譏諷之能事。
《覆滅》裏,希特勒雖然算不得最奪目的角色(竊以為戈倍爾更搶眼,下節再表),但是他的手無疑被刻意放大了,許是帕金森癥,許是為了放大“希魔”垂死前歇斯底裏的神經質,無論“手” 擺放何處,指點地圖、撥弄盤中的素食、戳著下屬勃然破口大罵、輕撫愛娃的臉……尤其是背於身後多次得到迫近的特寫鏡頭時,都痙攣壹般地篩然抖動。
我想起,那個因為希特勒以致悲淒幻滅按捺不住拉著妻子壹起自殺的人,他的壹個小說中,曾寫到壹雙比臉孔更曝光內心的,手。
愛娃的煙
最後壹次從地下掩體來到地面放風透氣時,她對希特勒的女秘書和廚娘說,抽壹根吧,點燃,深吸壹口,視線聚集在廢墟瓦礫堆中幸存青銅少女雕像上,陽光很明媚,好像還有些風,四月底的柏林,天氣應該不錯。時間仿佛停滯,卻不過幾秒而已,空襲便響起,壹顆顆炸彈淩空而來。
那根長長的香煙落在泥土裏,愛娃的腳踏上去,用力地踩轉壹下。
她是來和他壹起死的,她知道。她的妹夫是希姆萊與希特勒之間的聯絡官,希姆萊瞞著希特勒偷偷和盟軍談和暴露,希特勒派人抓到她的妹夫要處極刑。她之前接到過妹夫勸她離開的電話,她沖到希特勒面前,請他寬恕妹夫,妹妹要生孩子了,大廈傾覆中,“此時妳這樣做還有什麽意義呢?”他用顫抖的手輕輕抹去她的眼淚,他的眼睛紅了,他大聲拒絕將軍們疏散柏林市民的要求時沒有紅,他大聲咒罵士兵將領應該拼命的時候沒有紅,他說他們命該如此,
但,他拒絕了她的要求。
“根據種族通婚條例,元首妳是純正雅利安人麽?”
希特勒要在離開世界前與廝守15年的愛娃結婚了,炮火紛飛中,壹個應該是牧師壹樣的證婚人被帶到地下掩體。“根據種族通婚條例,元首妳是純正雅利安人麽?……根據種族通婚條例,愛娃妳是純正雅利安人麽?……根據條例元首我可以看妳的身份證麽?” “他是元首!”警衛官終於按捺不住發作了,牧師“哦”了壹下,放棄查驗,繼續發問,“元首妳願意娶愛娃布勞恩為妻麽……”
想起《U531》中最結棍的壹句臺詞,“德國人造的東西,真TMD結實!”
戈倍爾的臉·戈倍爾夫人的小藥丸
希特勒周圍的人中,最搶眼的無疑是戈倍爾,雖然他在影片中出現好像沒有希姆萊早,但是壹現身就被我壹眼認出——當然,因為我之前在電視上看過他的照片,我第壹反應竟然不是他的名言“謊言重復壹千遍就是真理”,脫口而出的是“他把自己的孩子們都毒死,然後和妻子壹起自殺了”——這是我書上看過的簡單壹句話,我不知道,這個孩子“們”竟然如此之“們”,這個過程竟然,竟然如此……
這個演員簡直太像戈倍爾了,五官是隼和狼的融和,刀削壹般的高顴深目,而特別是在希特勒周圍的軍綠色中,他的糟黃色文官制服尤其醒目。
那鷹壹樣的眼睛居然流淚了,他像希特勒壹樣讓柏林市民和士兵為他們的瘋狂殉葬的時候他的臉依然酷斃了,像沙漠壹樣酷斃了。戈倍爾讓希特勒的秘書為他記錄遺囑,秘書說,她正在打元首的遺囑,他猛地收了淚,“那我壹會再來。” 戈倍爾不僅將妻子孩子全部弄到地下,還唯壹壹次違背元首領袖的命令,元首讓他帶著家人離開——他執意為元首殉葬,帶領全家。
戈倍爾夫人領著天使壹樣的壹群孩子,真的是壹群,6個,其實他們壹***是7個,剛好壹串完整的音符——還有壹個是戈倍爾夫人書寫遺囑的閱讀對象,壹身戎裝地放置在相框裏。孩子們跟著媽媽,小鳥壹般地齊聲說:“我們來看希特勒伯伯和愛娃阿姨。”銀鈴壹般地為希特勒伯伯和愛娃阿姨齊聲合唱,媽媽是他們的指揮。
“孩子們不能活在沒有國家社會主義的世界裏……孩子們不能活在沒有國家社會主義的世界裏。”這是媽媽壹再強調的要把他們都帶走的理由。媽媽監督著醫生用錐形瓶配制好深度安眠的藥水。“孩子們,這是媽媽跟妳們說過的藥,有點苦,誰先來……海達妳最聽話,妳先來……”最小的女兒先喝了,苦得癟了下嘴,最後壹個最大的女兒哭了,“媽媽我不要喝……”媽媽只好用灌。
孩子們都睡著了,媽媽躡手躡腳地進來,掏出壹盒小藥丸,逐壹放到孩子嘴裏,用手將上下牙擠壓合攏,幹脆的“哢”壹聲,孩子微微抽動壹下,頭就歪過去了,媽媽將被子給她/他從頭蓋上——每個孩子都是壹樣步驟,簡潔而幹脆。6個都完成後,她走出房間,頹然蹲在地上,她的丈夫,在幾步外看到她。
輪到他們了,戈倍爾戴好手套,整理好衣服,和妻子走到地上,他先朝她開槍,然後朝自己開槍。兩聲槍響剛落,幾個士兵有了之前對付希特勒和愛娃屍體的經驗,毫不拖沓老練地從過來澆上汽油,點火。
彼得的自行車
彼得只有12歲,元首就接見了他,給他授勛,因為他用火箭筒擊中了2輛蘇軍坦克。這應該是他第壹次見到元首真人,或許他會想,這個佝僂著背哆嗦著手有氣沒力的垂垂老人,真是我們狂熱追隨的元首麽?
彼得的爸爸之前曾經試圖將他從街道上勸回家,爸爸也勸說其他和彼得壹樣未成年的“戰士”,還有剛成年的戰士,未果。等彼得在炮火和死亡的遊蕩和遊擊中逐漸回復壹個12歲孩子的真實恐懼時,他沖回父母的懷中。
可是,即使在蘇軍的距離都可以目測的時候,依然有百姓構成的所謂戰場執法隊將懷疑對象迅速吊死打死。即使在希特勒已經自殺,柏林防禦司令剛宣布停止抵抗的時候,彼得看到戰場執法隊從家裏走出,父母都倒在血泊中。
於是,在蘇軍包圍住壹群德軍士兵的時候,壹個女人從包圍中悄悄溜走的時候,他有力地牽住她的手,穿行在勝利者的眼神裏,用12歲孩子的物理外表掩護她離開。
彼得突然有個發現,河裏漂著壹輛自行車,他撈起來,他們對視著笑了。她騎著車,載著他離開,他們在靜謐的鄉間路上行進,壹起離開,離開……
特魯德爾小姐·上尉醫生
前面說到這個電影的紀實性,雖然隱約記得資料上說這個電影的視角和發軔都來自真實的希特勒的女秘書特魯德爾小姐,好像她的姓是榮格,和著名心理學家壹個姓——片子她的正式稱呼是“榮格夫人”。但是我覺得應該還有壹個視角,原諒我沒有記住這個似乎是影片中唯壹有點清醒旁觀者樣子的知識分子模樣的年輕醫生的名字,只記住他的軍階是上尉。這兩條線索,前者的角度應該是從地下掩體由內而外,因為她壹直都呆在希特勒身邊,對於外面的戰事並無切身體驗;後者則是由外而內,他原來是負責食品藥物運輸的,後來到地下,並偶然見證了希特勒的死亡。
上尉醫生的反省和清醒比彼得的父親幸運,他盡力的勸阻不要繼續抵抗血拼的語言似乎有些奏效,而他也在戰後幾年被釋放。
特魯德爾小姐被招聘被希特勒欽點為秘書,陪伴見證了希特勒最後的時光,她曾經在愛娃表態時迅速接口表態願與希特勒壹起死,雖然此後自己都不知道當時為何脫口。在希特勒死後突圍,被蘇軍包圍時,因為女性身份,又得到12歲男孩彼得的幫助,逃脫。戰後被甄別為年輕的追隨者,被釋放。
片末是2002年特魯德爾小姐逝世前壹段采訪錄像,她說自己多年以來都不願意開口,直到不久前看到壹個展覽,壹個被納粹殺害的年輕女子的遭遇刺激了她,“年輕不是借口,應該把事實的真相說出來。”
屬於此地的“60周年”即將到來,《覆滅》直感後,在紙上寫下這樣壹句話,懺悔需要勇氣,和能力;接受懺悔也需要勇氣,和能力——真實的勇氣和真正的能力。不懺悔和不接受懺悔,不知道是否只需要“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