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表漫記（下）
吳金高
07
人們對手表的完美追求壹刻也沒有停止。
當初那塊鐘山表，肯定是用久了的緣故，走時越來越不準確，有時壹天能誤差兩三分鐘，得天天拔出“鑰匙”（即表把，也叫表冠），調撥指針。問街上修表的，說要擦油保養，還要調校機芯裏的那個遊絲。我現場仔細看過他調撥遊絲的全過程後，覺得很簡單，在後來手表又有明顯 快慢時，竟自己旋開後蓋，用縫衣針小心地撥起了控制遊絲振幅的那個微小的活動桿，經反復調試，還真有效果。當時就想，修手表的，掙錢多容易啊。
我後來那塊上海表，也有不足。玻璃表蒙的防護就很煩人，那時基本都是有機玻璃的，稍有觸碰、剮蹭，表面就會有明顯的劃痕，看著當然不舒服。不重的，可以自己用軟布蘸點牙膏擦擦，似乎有些改善；比較明顯的，可以讓修表師傅“拋光”，就是把手表的玻璃面按在那個專業裝置的軟毛輪邊，手搖輪轉，飛速旋轉就有了很“軟和”的磨蕩，壹會兒，就能蕩去劃痕，增加亮度；要是刮蹭太厲害，那就得重新更換表蒙。另外，夜晚和黑暗中，看時間很不方便，老是想，手表要是像過去的毛主席像章那樣，帶“夜光”多好，被窩裏都看得見。挺費事的還有“上發條”，那時的國產機械表，壹般都是上滿發條可持續運轉24小時左右，但經常會忘了“上勁”，就極易誤事。還有，上班的人，哪天哪日也常混淆，就想，手表上能不能也顯示壹下日期和星期幾呢？
這些問題，好像是壹夜之間就迎刃而解了的。1993年吧，學校嚴會計戴上了壹款當時很高檔也開始流行了的雙獅手表，日本進口，全自動的，說機芯裏有兩個發條盤，壹擒壹縱，相互補充，上壹次勁就行，可保障鐘械傳動不息，指針不停，還是夜光的，也顯示日歷、星期。理想手表的所有指標基本上壹應俱全。
1995年，我在用了兩款簡單電子的、雜牌機械的“過渡性”手表並頓悟“壹等價錢壹等貨”以後，買了壹款當時與雙獅表齊名的西鐵城全自動機械表，也是Made in Japan。
這款西鐵城表，當時覺得真不錯：方圓形的黑色表盤，金色的刻度，加上紅色的標識點綴，自我感覺也雅而不俗；而且很方便，全自動的，只要戴在手上有晃動，任意24小時之內不會停擺；走時也精準，開始壹天快慢不會超過15秒；還是夜光的，夜半醒來或是劇場觀影，幾點幾分，擡腕便知；也能防水，洗滌洗漱就無所妨礙，即使去遊泳池、澡堂我也沒摘下。
那表戴了壹兩年，有壹次摘下調日歷時，不小心摔到地板磚上，機械完好無損，只是表蒙玻璃的壹角碰碎了壹點點，雖不影響走時，但看著總不舒服，換玻璃吧。那時也不知道要去正規的表店，圖快圖省事，就隨便在街上找了個“精修鐘表”的攤位：壹張帶抽屜的桌子，面前、兩邊和頂上圍有玻璃或透明的塑料膜，“半封閉”的那種。人蠻客氣，換個玻璃表蒙，立等可取，錢也不算貴。可回家仔細壹看，玻璃裏面的表盤上居然有滲出的膠液，明顯的瑕疵啊，去問，答曰“難免”，只好自認。
漸漸我才知道，修表，尤其是品牌的，最好去南京、淮安市壹級的正規商場，那裏有特約的品牌鐘表維修店，技術專業，質量可靠，價格也地道。而我找的，個體小攤位哎，別的不說，單是那攤位的地點就實在不怎麽樣——幾乎是“躲”在縣城某銀行旁邊公***廁所的邊上，不是經人指點，不東張西望壹番，妳根本找不到，也根本不會相信那個地方能與精密高端的“手表”有關聯。妳再看，那個表匠，連同他那套寶貝桌凳，好像整個個就是瑟縮在那裏的。不過再壹想，人家估計也是為了省些拿執照的費用和麻煩。謀生，還是不容易。
那塊換過表蒙的西鐵城表，後來問題越來越多。最明顯的是裏面會起霧，尤其是冬天的早上，騎車或在室外活動就會這樣，我估計是體溫和外面的冷空氣有了明顯溫差所致，得好壹會才能消霧。後換表蒙的密封想必是不合格的，那不規範的維修，讓手表的防水性能大為減弱，長時間這樣，機芯肯定就有了濕度，走時誤差變大就很正常了。加之，我前前後後多次將手表泡在了溫熱的水裏，那其實是戴表的大忌，後來進壹步知曉，所謂的“防水”，指的是冷水，熱水肯定不可以，長時間浸泡其間，更是對手表的粗暴無禮。
前不久，我在浴室洗澡，見旁邊壹老者項佩璧玉，臂戴手表，就直言相告：“手表不能進熱水的啊。”老人擡腕壹瞧，不緊不慢地說：“我這表十幾二十萬呢，沒關系的……”我也瞄了壹眼那表，金色帶鉆的，皇冠的標識，敢情是勞力士的啊！高檔名表的防水性能是不是很特別，我不得而知，也不好再多說什麽。當時，這位老者讓我想到了三碗“要”過岡的武松，我就像景陽岡酒店的那個店家，在心裏直搖頭：我可是好心，隨妳隨妳，到時手表出了問題可別後悔哦……
08
因為不當使用和粗陋維修，我的那塊CITIZEN（西鐵城）已越來越不像樣子，越來越不好用了。
決定換新表，是壹次偶然的機會。壹穿著很有品位的朋友某天和我談及他當時戴的天梭手表，說瑞士手表最大的特點是藍寶石水晶鏡面表蒙，高抗磨損，高光潔度，基本是毫無劃痕，而且瑞士表可以保值……還說他在外地上學的女兒承諾過，等上班拿了工資，也像班上同學那樣，讓老爸戴上壹萬塊錢以上的手表。就他那句“壹萬塊錢以上的手表”，讓我對手表有了新的念想和計劃。
這兩款表當中， 尤其是前者，我更中意，多次瀏覽官方網站，找來正規的宣傳資料本，反復觀察、揣摩，很快，這款表的主要特征在我頭腦中有了深深的印記，我將其外觀特點歸納如下：
飛翼沙漏，名匠更雅。三八五零，合適如它。
穗紋圓盤，防反最佳。寶石鏡面，清麗無瑕。
新穎不俗，日歷在下。表背透明，動靜可察。
整點皆標，十二數碼。修長別致，藍針有仨。
精確分秒，逢5細劃。計時讀秒，分毫可達。
註：飛翼沙漏：浪琴表的標識是飛翼、沙漏和字母 LONGINES ；三八五零：指此款表盤直徑38.50mm
打聽、預約了好久，也沒有合適的人能盡快從海外帶回手表。終於聽說，教育部門組員訪美考察，縣內有壹批老師參加。但請誰帶表呢？——壹般的老師都是第壹次出國，可能都要買“很劃算”的進口手表之類，而海關有限制，據說壹人只能帶壹塊。打聽到其中兩個老師，我都很熟悉，壹位早已買過進口手表，另壹位只打算買個蘋果iPad。多巧啊，剩下的事就不算什麽了：怕他們找尋不便，選擇有誤，我特意打印了那兩款手表的彩色圖片，註明型號字碼以及美元的通常價格、優惠價格，還特別註上表盤直徑的尺寸（這很關鍵，看上去同樣的外形，尺寸的大小往往就是男女款的區別），還壹再叮囑了價格的上限範圍，也提示了壹些我臨時“惡補”的購表攻略……
在美國，兩位老師為我的手表真費了些周折。先是來電問我，某處店裏手表價格太貴，怎麽辦？又說浪琴的那款沒有，越洋發信息請我“指示”；在某某店遇見另壹款差不多的，也問我“要不要”；他們不敢買早，怕遇見更優惠的後悔，也不敢買遲，怕“滑”過那最大的麥穗……等終於在壹處免稅店裏“定奪”到價格尤其稱心如意的 4574.50.00那款 ，他們更不輕松了：那塊新手表，因為原裝的表帶較長，而且表面也蒙裹著塑料厚膜，還不便戴在手上，我也說過“包裝盒最好留著”，所以他們考察學校、遊覽活動時，無論趕車、上下飛機、出入賓館，都把那個有15公分見方的包裝盒隨身帶著——新表也在裏面呢，不敢有壹點閃失。我是扳著指頭把他們盼回來的，見了面，薛老師說的那句“那幾天我們是人不離表，表不離人”，讓我感動不已。
新手表自然沒話說，實際的看起來比圖片上的更標致，價格也非常滿意。原裝的表帶是鋼鏈的，我戴嫌長，要取下幾截。吸取教訓，那麽“金貴”的手表，表帶，也不能再在本地找人拆卸的，就特意去了趟南京。早就打聽到，中央商場地下壹樓有國際名表特約維修店，說明來意，遞上新表，師傅借助專業工具，幾分鐘就調好了表帶，收費20元。我小心翼翼戴上新表，有點忐忑地問：“這表……質量怎麽樣？”實際就是問“是不是真的”。那人微微壹笑：“假表，我們從來不接收。”
這款表質量真是沒說的，快十年了，也沒送去擦過壹次油，但走時精準，現在雖略有誤差，但內行說還屬允許範圍。外觀幾無劃痕，尤其是表蒙玻璃光潔如新，幾次出差進城路過品牌專櫃，順便咨詢店員，都認為是我保護的好。還真是的，平時，我要是幹什麽體力活，特別是那些手臂有振動的，都要摘下手表，用折疊的軟布代替臂膀隔著、撐著，盡量不讓表帶和表背相靠，以免磨刮，然後放在桌子中間或抽屜裏，越穩妥越好；偶爾靠近喇叭音箱或是麻將機等可能有磁鐵的器物，就會遠離開去，以防手表受到磁化，影響走時；我穿的壹些上衣，像夾克衫什麽的，袖口會有金屬的捺紐（按扣紐），左袖口內側的那個，肯定會剮蹭手表啊，就找來膏藥貼，剪上圓圓的壹小塊，比捺紐稍大，有點像過去補鍋的巴子，朝捺紐上壹貼，這樣，戴手表便沒了妨礙和顧慮。
鐘表，妳按照它的習性，悉心保護它，精心侍弄它，它就會精準地服務妳，亮麗地烘托妳。這玩意兒，還真通人性呢。
09
特定的時候，手表可以當指南針用。我就曾經從報刊上摘錄並向朋友推薦過那個“手表定向法”：在有太陽的室外，將手表（必須是指針式的）平放，讓時針指向此時太陽的垂直方位，這樣，就與“12點”形成壹個夾角，而這個角的平分線所對應的方向，就是南北 方向，和它垂直的，當然就是東西方向，很可靠，很準確 。我的摘記是在八十年代，有壹次，外地工作的好朋友在來信中還特意讓我再告訴他壹下，說“以前講的忘了”。
的確，伴著時代的發展，許多鐘表的造型、功能和影響基本是日新月異。
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國產表勢如雨後春筍，什麽羅西尼、飛亞達、北極星，隨著央視黃金時段那句“***表為您準點報時”的廣告詞，可謂家喻戶曉。
但這些手表的功能和質量實在敵不過當時源源不斷湧入中國市場的日本表，而且兩者的價格也沒有多大的懸殊。難怪後來《新聞聯播》和晚八點電視劇之前的讀秒廣告，都陸續變成了“國酒茅臺”、“五糧液”、“紅花郎”的……
不久前，聽壹愛好攝影和鐘表的朋友介紹，現在國產的海鷗手表就很不錯，許多方面完全可與瑞士表相媲美，這的確是幸事。是啊，國家各有強項，國與國既承認差距，也相互借鑒，憑實力趕超，這才是正常的外交之道、商貿之道。而出於偏見，無端打壓，單邊抵制，是不得人心的霸權行徑。
壹些世界 體育 賽事，包括享譽全球的維也納新年音樂會，贊助商都是國際知名鐘表。想想也是的，妳說那 汽車 拉力賽或什麽球賽，讓品牌鐘表來贊助多體面，多貼切，妳要是把個什麽名酒、名煙的廣告牌塞進賽場，那成何體統呢？
期盼我們的手表也能像華為手機那樣，能在世界任何地方自豪地說：“ Made in China ”，希望有更多的國產鐘表也能擔當起中國企業在海外的品牌形象大使。
今天，就像高度普及、高度智能化的手機反而很少被用來接打電話壹樣，手表好像也“丟失”了些許計時的功用。對許多佩戴的人而言，手表，已成了壹種純粹的配 飾。在壹家壹戶，鐘，曾經也是重要的點綴。特別在八、九十年代，越來越多的百姓人家堂屋的墻上或櫃臺板上，會見到左右蕩擺的掛鐘，精準安靜的石英鐘，雕龍畫鳳的座鐘。
鐘表，曾經在生產勞動和日常生活等各個領域起著特別重要的作用，是許多人的心之所盼，心之所念。如今，它仍在默默諦聽、時刻見證著自己的主人踏著時間的節拍，為開創未來、為實現理想努力奮鬥的每壹個腳步。
當年，毛主席在莫斯科大學對中國留學生說：“妳們青年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托在妳們身上。”這句名言賦予了時間和鐘表新的象征意義。後來，壹些地方，特別是學校，壹度以教學樓上鑲嵌巨幅時鐘為 時尚 ——那巨大的鐘，不是真的，而是固定的造型，時針，總是指向8點和9點之間，那是對莘莘學子含蓄深沈而又直觀形象的希望。
是啊，時光荏苒，日月如梭，向著希望，為著理想，不止年輕人，所有上進的人，都應該只爭朝夕，不負韶華。
END
作者簡介吳金高，1963年9月生於江蘇金湖縣黎城公社上灣大隊。現為金湖縣教師發展中心語文研訓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