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齋對聯有兩種,壹種是與齋主、書齋無關,純粹作為裝飾點綴,以示風雅的,如名家手跡、歷代名聯等;另壹種是與齋主有關的,或描寫書齋景象,或抒發壯誌情懷,這類對聯大多出自齋主手筆,親自題寫,也有友人贈予的。我們這裏講的是後壹種對聯。
讀文人學士的書齋對聯,可以明了他們的心跡誌向。蘇東坡早年書齋中懸壹聯:“發奮識遍天下字,立誌讀盡人間書。”咀嚼這副對聯,可明曉他日後之所以能成為北宋著名的文學家,其真諦即源於此。現代著名作家林語堂上世紀三十年代居住在上海憶定盤路(今江蘇路)的壹幢花園洋房裏。他在洋房的樓下辟有壹間書房“有不為齋”,布置得非常幽雅。書架上洋裝書和線裝書並存,顯眼處掛著梁啟超親筆書贈的壹副對聯:“兩腳踏東西文化,壹心評宇宙文章。”將這位留美博士的誌向表露得壹清二楚。
讀文人學士的書齋對聯,亦可想見他們的讀書環境,感悟其當年的讀書生涯。鄭板橋年少時家境清貧,他在書齋“橄欖軒”中的對聯寫的是:“百尺高梧撐得起壹輪明月,數椽矮屋鎖不住午夜書聲。”壹個窮書生挑燈夜讀的情景躍然紙上。清代學者孫星衍在書齋“岱南閣”中書寫對聯壹副:“壹窗佳景王維畫,四壁青山杜甫詩。”令人如聞他書齋中的濃濃書墨清香。清代書法家鄧石如,在其安徽懷寧縣的“鐵硯山房”內,撰有壹副長聯,雲:“滄海日,赤城霞,峨嵋雪,巫峽雲,洞庭月,彭蠡煙,瀟湘雨,武夷峰,廬山瀑布,合宇宙奇觀,繪吾齋壁;少陵詩,摩詰畫,左傳文,司馬史,薛濤箋,右軍帖,南華經,相如賦,屈子離騷,收古今絕藝,置我山房。”聽其口氣,其“鐵硯山房”,不但似“合宇宙奇觀”的美術館,同時也像“收古今絕藝”的博物館了。
讀文人學士的書齋對聯,還能了解到他們的生活情趣。現代作家豐子愷先生早年在故鄉浙江桐鄉築有“緣緣堂”,內有楹聯曰:“草草杯盤供語笑,昏昏燈火話平生。”這是借用了宋代王安石之妹的詩句。據說豐子愷當年常邀老友在齋內閑談人生,直至上燈不散。火油燈暗淡平和的光線,籠罩了座中人的感情,長夜閑談,另有壹番詩情畫意。豐先生晚年寓居上海陜西南路“日月樓”,樓中也有對聯壹副:“日月樓中日月長,星漢界裏星漢轉。”原來豐先生的書房在二樓,樓內既有室內陽臺,又有南窗、東窗、西南窗,再加上天窗,可謂光線充足,豁然洞明,白天可看到太陽出沒,晚上可仰望皓月當空,滿天星鬥。明代書畫家徐渭在其“青藤書屋”中有楹聯壹幅:“幾間東倒西歪屋,壹個南腔北調人。”寥寥數語,壹個放言高談、落拓不羈的狂生形象,顯現面前。
作家冰心的書齋裏懸有壹幅梁啟超的手書聯:世事滄桑心事定;胸中海嶽夢中飛。
冰心的書齋內還掛著另壹副對聯:知足知不足;有為有弗為。
書畫大師劉海粟在畫室內懸掛壹聯: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
書畫家關山月集魯迅詩句成壹聯懸於畫室:聊借畫圖怡倦眼;只研朱墨作青山。
語言學家王力於書齋內掛壹副集句聯:人在畫橋西,冷香飛上詩句;酒醒明月下,夢魂欲渡蒼茫。
紅學家俞平伯的書齋內懸壹聯:千古壹詩人,文章有神交有道;五湖三畝宅,青山為屋水為鄰。
宋代詩人陸遊,以書為伴,將書齋取名“書巢”,並自題壹聯:萬卷古今消永日;壹窗昏曉送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