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是知之始
陶行知
陽明先生說:"知是行之始,行是積壓之成."我以為不對.應該是"行是知始,知是行之成."我們先從小孩子說起,他起初必定是燙了手才知道火是熱的,冰了手才知道雪是冷的,吃過糖才知道糖是甜的,碰過石頭才知道石頭是硬的.太陽地裏曬過幾回,廚房裏燒飯時去過幾次,霜風吹過幾次,冰淇淋吃過幾杯,才知道抽象的冷.白糖,紅糖,芝麻糖,甘蔗,甘草吃過幾回,才知道抽象的甜.碰著鐵,碰著銅,碰著木頭,經過好幾回,才知道抽象的硬.才燙了手又了冰了臉,那末,冷與熱更能知道明白了.嘗過甘草接著吃了黃連,那末甜與苦更能知道明白了.碰著石頭之後就去拍棉花球,那末,硬與軟更能知道明白了.凡此種種,我們都看得清楚"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佛蘭克林②放了風箏才知道電氣可以由壹根線從天空引到地下.瓦特燒水,看見蒸汽推動壺蓋便知道蒸汽也能推動機器.加利裏翁在畢撒斜塔③上將輕重不同的球落下,便知道不同輕重之球是同時落地的.在這些科學發明上,我們又可以看得出"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
"墨辯"④提出三種知識:壹是親知,二是聞知,三是說知.親知是親身得來的,就是從"行"中得來的.聞知是從旁人那兒得來的,或由師友口傳,或由書本傳達,都可以歸為這壹類.說知是推想出來的知識.現在壹般學校裏所註重的知識,只是聞知,幾乎以聞知概括壹切知識,親知是幾乎完全被揮於門外.說知也被忽略,最多也不過是些從聞知裏推想出來的罷了.我們拿"行是知之始"來說明知識之來源,並不是否認聞知和說知,乃是承認親知為壹切知識之根本.聞知與說知必須安根於親知裏面方能發生效力.
試取演講"三八主義"⑤來做個例子.我們對壹群毫無機器工廠勞動經驗的青年演講八小時工作的道理,無異耳邊風.沒有親知做基礎,聞知實在接不上去.假使內中有壹位青年曾在上海紗廠做過幾天工作或壹整天工作,他對於這八小時工作的運動的意義,必有親切的了解.有人說:"為了要明白八小時工作就要這樣費力的去求經驗,未免小題大做,太不經濟."我以為天下最經濟的事無過這種親知之取得.近代的政治經濟問題便是集中在這種生活上.從過這種生活上得來的親知,無異於取得控政治經濟問題的鑰匙.
"親知"為了解"聞知"之必要條件已如上述,現再舉壹例,證明"說知"也是要安根在"親知"裏面的.
白鼻福爾摩斯裏面有壹個奇怪的案子.壹位放高利貸的被人打死後,他的房裏白墻上有壹個血手印,大得奇怪,從手腕到中指尖有二尺八寸長.白鼻福爾摩斯壹看這個奇怪手印便斷定兇手是沒有手掌的,並且與手套輔是有關系的.他依據這個推想,果然找出住在壹個手套鋪樓上的科爾斯人就是這案的兇手,所用的兇器便是掛在門口做招牌的大鐵手.他的推想力不能算小,但是假使他沒有鐵手招牌的親知,又如何推想得出來呢
這可見聞知,說知都是安根在親知裏面,便可見"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
十六年六月三日
〔註釋〕
①本篇是1927年6月3日在曉莊師範寅會上的演講詞,第壹段原載1928年1月15日《鄉教叢訊》第2卷第1期,題為《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終》.
②佛蘭克林 通譯富蘭克林(1706—1790),美國科學家,避雷針的發明者.
③加利裏 通譯伽利略(1564—1642),意大利物理學家,天文學家.畢撒,通譯比薩,意大利西部古城,著名的比薩斜塔坐落於此.
④墨辯 書名,指《墨子》中的《經》上下和《經說》上下四篇.
⑤三八主義 1886年5月1日,美國芝加哥等地工人舉行大罷工,提出每天工作八小時,學習八小時,休息八小學的要求,通稱"三八制".
創造的教育
陶行知
諸位同學:
我今天的講題是《創造的教育》.
什麽是創造的教育 先說明"創造"兩個字的意義.我舉兩個例子來說吧.魯濱孫漂流到荒島上去,口渴了,白天他走到海邊用手去捧水喝,到黑夜裏就沒有辦法了.他偶爾在竈的旁邊,看見經火燒過的泥土,硬得如石子壹樣.他想到軟的土經火燒了,就成堅固且硬的東西,於是他把土做成三個瓶子,放入火中去燒,燒碎了壹個,其余的兩個可以滿滿的盛著水.於是他口渴的問題完全解決了.我們把這件事分析起來,可以發現三點:他把手捧水喝,到黑夜發生了困難,是他的行動;發現泥土經過火燒變成堅固且硬的東西,也是他的行動;把泥土塑成了瓶,希望同燒過的土壹樣的堅固,是他的思想.結果,他瓶子盛水的計劃成功了,是新價值的產生.由行動而發生思想,由思想產生新價值,這就是創造的過程.這個例子是"物質的創造".再如《紅樓夢》上劉姥姥遊大觀園,賈母請客,後來喚了二只船來,賈母同媳婦人等在前船先行,寶玉同姊妹們在後船後行.河內氽滿著破殘荷葉,寶玉的船劃不快,追不上前船.寶玉心裏非常忿怒,馬上要鏟光破荷葉.薛寶釵說:"現在仆人們很忙碌,等他們空了,再叫他們鏟除吧!"林黛玉說:"我平生最不喜歡李義山②的詩,只有壹句還可以."寶玉問她究竟是哪壹句呢 黛玉說,"留得殘荷聽雨聲"壹句.寶玉壹想,覺得破荷葉很有用處,就不再要鏟荷葉了.這個例子中,船行到荷葉中去,是行動;破荷葉妨礙行船,是行動;林黛玉提出李義山的詩句,是思想;寶玉心中厭惡的破荷葉,壹變而為可愛的天然樂器,是產生了新的價值.這種新觀念的成立,是"心理的創造".
我現在再講行動,關於教育上的行動.中國現在的教育是關門來幹的,只有思想,沒行動的.教員們教死書,死教書,教書死;學生們讀死書,死讀書,讀書死.所以那種教育是死的教育,不是行動的教育.我們知道王陽明先生是提倡"知行合壹"說的,他說"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他的意思是先要腦袋裏裝滿了學問,方才可以行動.所以大家都認為學校是求知的地方,社會是行動的地方,好像學校與社會是漠不相關的,以致造成壹班只知而不行的書呆子.所以陽明先生的二句話,很可以代表中國數千年的傳統教育的思想.現在我要把他的話翻半個筋鬥.如果翻壹個筋鬥,豈非仍是還原嗎,所以叫他翻半個筋鬥,就是說:"行是知之始,知是行之成."例如愛迪生發明電燈,不是從前的人告訴他的,是玩把戲而偶然發現的.小孩子不敢碰洋燈泡,是他弄火燙痛的經驗;至於媽媽告訴他火是燙人的,不過使小孩子格外清楚壹些.所以要有知識,是要從行動中去求來,不行動而求到的知識,是靠不住的.有人告訴妳這是白的,那是黑的,妳不行動,就不能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有行動的勇敢,才有真知識的收獲.書本子的東西,不過告訴妳別人得來的知識.有許多人著書,東抄西襲,這種抄襲成章的知識,不是自己知識的貢獻.妳能行動,行動才生困難,想法解決了困難,才是真知識的獲得.我現在介紹杜威先生思想的反省(Reflectria of Thinking)中的五個步驟:(壹)感覺困難;(二)審查困難所在;(三)設法去解決;(四)擇壹去嘗試;(五)屢試屢驗,得到結論.我的意思,要在"感覺困難"上邊添壹步:"行動".因為惟其行動,到行不通的時候,方才覺得困難,困難而求解決,於是有新價值的產生.所以我說行動是老子,思想是兒子,創造是孫子.妳要有孫子,非先有老子,兒子不可,這是壹貫下來的.但是我們知道,單獨的行動,也是不能創造的,如中國農夫耕種的方法,幾千年來,間有小小的改良外,其余的都是墨守陳規,毫無創造.還有許多書呆子,書盡管讀得多,也不能創造.所以要創造,非妳在用腦的時候,同時用手去實驗;用手的時候,非妳用腦去想不可.手和腦在壹塊兒幹,是創造教育的開始;手腦雙全,是創造教育的目的.孟子說:"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這是孟子當時的教育思想.時至今日,這種傳統的思想已經起了壹個極大的地震,漸漸的在那裏崩潰了.我最近讀了世界許多有名科學家的傳記,覺得發明的人,都是以頭腦指揮他的行動,以行動的經驗來充實他的頭腦.中國的所謂學者,他們擅長的是高談闊論,作空文章;而做勞工的人,又不讀書,不肯用腦.所以壹輩子在這種傳統習尚下過生活,大科學家,大發明家哪裏會產生 現在我們知道了,勞工教育啦,平民教育啦,都是時見時聞的.但是情勢壹變,"反動","嫌疑"等等名目都加上來,妳就陷於四面碰壁的絕境.有許多教育界很有聲望的,無阻無礙的人,他們又不願去幹,以致這種教育至今還尚在萌芽時代.
行動的教育,要從小的時候就幹起.要解放小孩的自由,讓他做有意思的活動,開展他們的天才.至於我們壹輩,從小是受傳統教育的熏陶,到現在覺悟起來,成為壹個半路出家的和尚.和尚是半路出家,他往往會想起他的家來.例如不吃鴉片的人,壹見鴉片就生厭惡,但吃過鴉片的人,雖然戒了,至少對它有相當的感情.我們小的時候,有天賦的行動本能,不過壹切工作都被仆人們代做去了,被慈善的媽媽代做去了.稍長壹些,我們到小學校去讀書,有閻羅王般的教師坐在上面,不許我們動壹動.中學和大學的課程是呆呆的訂死在那裏,妳要動亦不得動.到現在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掙紮著改變久受束縛的人生,還不能回復自然的行動本能.但是我們不要灰心,時機也並不算晚,佛蘭克林四十幾歲才發明了電呢!不過行動的教育,應當從小就要幹起,因為小孩子還沒有斫喪他行動的本能,小小的孩子,就是將來小小的科學家.假使我們給小孩子自由行動,我相信千百孩子之中,壹定有壹個小孩是天才,是壹個創造者,發明者.愛迪生小時候,是個很喜歡行動的小孩子.當時美國的教育,也同中國壹樣,小學教員是禁止小孩子活動的.愛迪生違反了教師的訓條,就蒙受"壞蛋"的聲名,不到三個月,愛迪生被"壞蛋"的空氣逼走了.愛迪生的母親不服氣,她以為她的兒子並不是"壞蛋","蛋"並沒有"壞",她就教他先在地窖裏研究化學,後來研究物理,結果成了壹個聞名的科學家.所以愛迪生的成功,幸而有他的媽媽,否則老早就把他的天才犧牲了.牛頓生下來的時候,小到像小老鼠壹只,體重只有三磅.看護婦去請醫生的時候,很不高興的說:"這樣小老鼠壹般大的東西,等到醫生來,早已壹命歸天了."豈料上老鼠壹般的東西,就是以後聞名的科學家,還活到八十多歲呢.據說牛頓小的時候,並不聰明.可見小孩子的時代,很難看得出哪壹個是天才的兒童.
四月四號是世界兒童節,中華慈幼協會③請我編了四支兒童歌:
(壹)小盤古
我是小盤古,我不怕吃苦.我要開辟新天地,看我手中雙斧.
(二)小孫文
我是小孫文,我有革命精神.我要打倒帝國主義,像個球兒打滾.
(三)小牛頓
我是小牛頓,讓人說我笨.我要用我的頭腦,向大自然追問.
(四)小工人
我是小工人,我有雙手萬能. 我要造富的社會,不造富的個人.
我們要打倒傳統的教育,同時要提倡創造的教育.他的辦法是怎樣呢 我們知道,傳統的教育,他們壹個教室容納四五十人,試問教師的力量有多麽大,能夠完全去推動全級學生 所以就發生了教育方法上的錯誤.我們現在的辦法是教師教大徒弟,大徒弟再去教小徒弟,先生在上了幾堂課以後,鑒別了幾個較有天才,聰明的大徒弟.以後教師就專門去教大徒弟,所以他的精神容易去推動他們,學問也容易灌輸到他們頭腦中去.大徒弟再把他所得到的,分別的去教那些小徒弟.學生們很活動的去找尋知識,解釋困難,貢獻他所求得的知識,先生不過站在旁邊的地位略加指點而已.我們認為這種教育,是行動的教育.有行動才能得到知識,有知識才能創造,有創造才有熱烈的興趣.所以我們主張"行動"是中國教育的開始,"創造"是中國教育的完成.我曾經參觀過壹個學校,這個學校是小孩子辦的.我問他們說:"妳們是大小孩子教小小孩子嗎 "有壹個小孩子回答說:"是的,不過有許多時候小小孩子也教大不孩子呢."我說:"妳的話是對的,是真理,比我的意見更進壹層."現在中國傳統教育下的知識階級,根本就看不起小孩子,看不起農人,工人.但是試問他們的力量有多麽大 倭奴侵占我們的東三省,妳有力量趕走他嗎 不可能!我們要啟發小孩子,啟發農人,工人,運用大我數人的力量,才能夠去創造,才能救國雪恥.我來舉壹個例子,證明農人的力量並不弱.從前我辦壹個學校,在校的旁邊鑿了壹口井,專門供給學校用水的.有壹年大旱,鄉村中旁的井水都汲幹了,所以鄉民都集中到校旁井內來汲.後來這口井也涸竭了,於是我們校裏,因為水的恐慌開了壹個會.當時有人主張,把井收回自用.我不以為然.我說:"我們的學校,是以社會作學校的,不應該把社會圈出於學校之外.假如這樣,我們將來推廣農事和民眾教育就不容易辦了.用水既是大眾的事,還不如請大眾***同來解決."於是請各村莊每家派壹個代表,男的,女的,小孩子在十三歲以上的都可以,沒有多少時候,禮堂上已擠滿了代表.我們教員們,自覺居於孔明的地位,三個臭皮匠合做壹個諸葛亮的地位,所以黃龍寶座的主席,推了壹個十三歲的小孩子.我們略略講了幾條會場規則之後,就正式開會.那壹天的會,非常有精彩,有力量,當時發言最多且最好者,要推老太婆!好!我們來聽有壹個老太婆的宏論.她說人是要睡覺的,井也是要睡覺呢;井不讓它睡覺,壹輩子就沒有水吃.所以當時壹致議決井要睡覺.自下午七時起至翌晨五時止,不得喚醒井,違者罰大洋壹元,作修井之用.當這個老太婆發言未完,另有壹個老太婆,也想立起來發言,就有第三個老太婆牽牽她的及襟,制止她的發言,說:"不是方才先生說過的嗎 "妳想他們非但能夠自治,而且還能管理他人,所以當時會場發言的人非常多,秩序還是壹絲不亂的.他們討論了好久,還制成幾條議案:第二條就是汲水的程序,先到者先汲,後到者後汲,違者罰大洋五角,作修井之用;第三條就是再開鑿壹井,把太平天國時留下淤塞的廢井加以開鑿,經費富者多捐,貧者不捐,茶店,豆腐店也多捐壹些;其四,推舉奉天劉君世厚為監察委員,掌理罰款,調解糾紛.結果,壹個大錢都沒有罰到,因為這是出於農人自動的議決,所以大家能遵守.妳看農人的力量是多麽大,他們的話多麽的公正和有效,這種問題來的時候,豈是少數人所能幹得了嗎 不過他們的旁邊,還是需有孔明在那裏指示,否則恐怕到如今,井還沒有開鑿成功.所以創造的教育應該啟發農人,工人,學生,……,使他們得真的知識,才是真的創造.
其次我要講的:現在中國的教育組織,是不能創造的.我們可以分兩種來說:第壹種是,學校是學校,社會是社會.他們認為學校是求知的地方,社會是行動的地方;他們說讀書不忘救國,救國不忘讀書.日本人的炮彈已經飛到他們面前,還是子曰讀他的書,這種教育是亡了中國還不夠的.第二種:他們已經覺得學校是離不開社會的,所以他們主張"學校社會化".他們想把社會的壹切,都請到學校裏來,所以學校裏什麽都有:公安局啦,衛生局啦,市政廳啦 ,什麽都有.但是他們所做的與社會依舊是隔膜的.況且學校有多麽大,能夠包羅萬象 他們的學校好像大的鳥籠,把鳥兒捉到籠裏來養;又好像壹只大缸,把魚兒捉到缸裏來養.結果鳥兒過不來鳥籠的生活,死了;魚兒過不來魚缸的生活,死了.所以這種似是而非的教育是不自然的,虛偽的和無力量的,也不是創造的教育.創造的教育是怎樣呢 就是"以社會為學校","學校和社會打成壹片",彼此之間,很難識別的.社會含有學校的意味,學校含有社會的意味.我們要把學校的圍墻拆去,那麽才可能與社會溝通.這種圍墻不是真圍墻,是各人心中的心墻.各人把他的感情,態度從以前傳統教育那邊改變過來,解放起來.實則這種教育,只要有決心去幹,是很容易辦到的.例如大夏大學的附近有許多村莊,莊上的人,都是散漫的,無教育的.假使我們把學校與村莊溝通,大學生都負責去創造新村,村上的人,都接受到知識,形成活潑的有力量有生命的村莊,再把全中國所有的村莊聯合起來,構成壹個有大生命的中國,民眾的力量可以集中,國難也可***卦.這樣做去,要普及教育,壹年就可以成功.我們自近而後遠,先小而後大,著手辦去,把小孩子,農人,工人都培養起來,這才是創造教育的目的.中國現在的教育不是平等發展的,是畸形發展的,壹方面有博士,碩士,壹方面有壹大群無知識的民眾,遲滯的表示不出多大貢獻.
現在我再要講,創造的教育是以生活為教育,就是生活中才可求到教育.教育是從生活中得來的,雖然書也是求知之壹種工具,但生活中隨處是工具,都有教育.況且壹個人有整個的生活,才可得整個的教育.舉個例來說吧,有壹個兒子,他是喜歡賭博的,他的母親訓斥他.不過他的母親卻悄悄地到鄰舍去賭博了,他的窗內看見他的母親賭博,於是也到別處去賭博了.這個孩子過的是賭博生活,受的是賭博教育,不期而然而成賭博的人生.某學校反對我"生活即教育"的主張,我去參觀他們學校,適逢吃飯的時候.他們的菜,簡直壞之不堪.他們請我在先生壹桌吃飯,我願意同學生壹塊兒吃.學生的飯菜壞到怎樣呢 他們名為壹碗肉,肉僅在碗面上有幾小塊,學生在未下箸的時候,目光炯炯地早已看準那最大的壹塊,壹下箸,壹碗飯還沒有吃完工,而菜已吃得精光了.這種饕餮的狀態,無形中在飯堂裏更造成了許多小軍閥.這個學校,是不把吃飯問題歸入教育範圍之內的.有許多學校對於男女學生的戀愛,他們是諱莫如深,但戀愛問題往往鬧遍在學校裏.現在生活的教育是怎樣呢 我們知道戀愛,吃飯等問題都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戀愛先生我怕妳,請妳進來;吃飯先生我怕我,請妳進來,我們壹塊兒幹吧!我們的教育非但要教,並且要學要做.教而不學,學而不做,叫做"忘三".我們要能夠做,做的最高境界就是創造.我們要能夠學,學從生活中去學,只知學而不知做,就不是真的學.我們要能夠教,教要教是其所,要有整個的教育,平等的行動的教育,不要像現在畸形的教育.有人說我的創造教育,不成其為學校,我做了壹首詩:"誰說非學校,就算非學校.依樣畫葫蘆,簡直太無聊."
〔註釋〕
①本篇系陶行積壓在上海大夏大學的演講記錄.記錄者:華煒生.原載1933年3月《教育建設》第5集.
②李義山(812—約858) 即李商隱,唐代詩人.
③中華慈幼協會 以完善幼兒保育為宗旨的慈善團體,為朱其慧籌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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