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前面講到的，過去的歷史，對於人才，有三個基本的原則，便是才、德、學。有些人的品德是天生的——品德往往大半出於天性——但沒有才能。我們知道有品德的人，可以守成，教這種人到大後方坐鎮，好得很；教他設法打開壹個局面，沖出去，那他辦不到，他沒有這個才，他只有守成之才，沒有開創之才。所以守成之才，偏重品德。而才德兩個字很難兼全的，但有壹個東西可以補救，那就是學，用學問來培養那所缺的壹面。有些人雖然天生有才有德，但還是須要學問來培養的。講到學問，就須兩件事，壹是要學，壹是要問。多向人家請教，多向人家學習，接受前人的經驗，加以自己從經驗中得來的，便是學問。但“學而不思則罔”，有些人有學問，可是沒有智慧的思想，那麽就是迂闊疏遠，變成了不切實際的“罔”了，沒有用處。如此可以作學者，像我們壹樣——教書，吹吹牛，不但學術界如此，別的圈子也是壹樣，有學識，但沒有真思想，這就是不切實際的“罔”了。
相反的，有些人“思而不學則殆”。他們有思想，有天才，但沒有經過學問的踏實鍛煉，那也是非常危險的。許多人往往倚仗天才而胡作非為，自己誤以為那便是創作，結果陷於自害害人。
尤其是目前的中國青年，身受古今中外思潮的交流、撞擊，思想的仿徨與矛盾，情緒的郁悶與煩躁，充分顯示出時代性的紊亂和不安，因此形成了青少年們的病態心理。而代表上壹代的老輩子人物，悲嘆窮廬，傷感“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大有日暮途窮，不可壹日的憂慮；其實童稚無知，懷著壹顆赤子之心，來到人間，宛如壹張白紙，染之朱則赤，染之墨則黑，結果因為父母的主觀觀念——“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塗塗抹抹，使他們成了五光十色，爛汙壹片，不是把他們逼成了書呆子，就是把他們逼成太保，還不是真的太保。我經常說，真太保是創造歷史的人才。所以老壹輩人的思想，無論是做父母的，當教師的，或者領導人的，都應該先要有壹番自我教育才行。尤其是搞教育、領導文化思想的，更不能不清楚這個問題。
所以青少年教育的問題，首先要註意他們的幻想，因為幻想就是學問的基礎。據我的研究，無論古今中外，每壹個人學問、事業的基礎，都是建立在少年時期的這壹段，從少年時期的這壹段，從少年的個性就可以看到中年老年的成果。壹個人的壹生，也只是把少年時期的理想加上學問的培養而已，到了中年的事業就是少年理想的發揮，晚年就回憶自己中少年那壹段的成果。所以我說歷史文化，無論中外，永遠年輕，永遠只有三十歲，沒有五千年，為什麽呢？人的聰明智慧都在四十歲以前發揮，就是從科學方面也可以看到，四十歲以後，就難得有新的發明，每個人的成就都在十幾歲到二三十歲這個階段，人類在這壹段時間的成果，累積起來，就變成文化歷史。人類的腦子長到完全成熟的時候，正在五六十歲，可是他大半像萍果壹樣，就此落地了。所以人類智慧永遠在這三四十的階段作接力賽，永遠以二三十年的經驗接下去，結果上下五千年歷史，只有二三十年的經驗而已。所以人類基本問題沒有解決。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宇宙從哪裏來的？人生究竟如何？還是沒有絕對的答案。因此，有了思想，還要力學。上面所說，有了學問而沒有思想則“罔”，沒有用處；相反的，有了思想就要學問來培養，如青少年們，天才奔放，但不力學，就像美國有些青少年壹樣，由吸毒而裸奔，以後還不知道玩出什麽花樣。所以思想沒有學問去培養，則“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