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這樣決定之後，我就進入了樹林。星期五緊隨我身後，小心翼翼、悄然無聲
地往前走。我們壹直走到樹林的邊緣，那兒離他們最近，中間只隔著壹些樹木，
是樹林邊沿的壹角。到了那裏後，我就悄悄招呼星期五，指著林角上最靠外的壹
棵大樹，要他隱蔽在那樹後去觀察壹下，如果能看清楚他們的行動，就回來告訴
我。他去了不大工夫，就回來對我說，從那兒他看得很清楚，他們正圍著火堆吃
壹個俘虜的肉，另外還有壹個俘虜，正躺在離他們不遠的沙地上，手腳都捆綁著。
照他看來，他們接著就要殺他了。我聽了他的話，不禁怒火中燒。他又告訴
我，那躺著的俘虜不是他們部落的人，而是他曾經對我說過的坐小船到他們部落
裏去的那種有胡子的人。
我聽說是有胡子的白人，不禁大為驚訝。我走進那棵大樹背後用望遠鏡壹看，
果然看見壹個白人躺在海灘上，手腳被菖蒲草壹類的東西捆綁著。同時，我還看
出，他是個歐洲人，身上穿著衣服。這時，我看到在我前面還有壹棵樹，樹前頭
有壹小叢灌木，比我所在的地方離他們要近五十碼。我只要繞壹個小圈子，就可
以走到那邊，而且不會被他們發覺。只要壹到那邊，我和他們的距離就不到壹半
的射程了。這時，我已怒不可遏了，但還是強壓心頭的怒火，往回走了二十多步，
來到壹片矮樹叢後面。靠著這片矮樹叢的掩護，我壹直走到那棵大樹背後。那裏
有壹片小小的高地，離那些野人大約有八十碼遠。我走上高地，把他們的壹舉壹
動看得清清楚楚。
事情已發展到萬分緊急的關頭了，因為我看到有十九個野人擠在壹起坐在地
上，他們派出另外兩個野人去宰殺那可憐的基督徒。看來，他們是要肢解他，壹
條胳膊壹條腿地拿到火上去烤。我看到那兩個野人這時已彎下腰，解著那白人腳
上綁的東西。我轉頭對星期五說："聽我的命令行動。"星期五說他壹定照辦。我
就說："好吧，星期五，妳看我怎麽辦就怎麽辦，不要誤事。"於是，我把壹支短
槍和壹支烏槍放在地下，星期五也跟著把他的壹支鳥槍和壹支短槍放在地下。我
用剩下的壹支短槍向那些野人瞄準，並叫星期五也用槍向他們瞄準。然後，我問
星期五是否準備好了，他說："好了。"我就說："開火！"同時我自己也開了槍。
星期五的槍法比我強多了。射去的結果，他那邊打死了兩個，傷了三個。我
這邊只打死了壹個，傷了兩個。不必說，那群野人頓時嚇得魂飛天外，那些未死
未傷的全部從地上跳了起來，不知道往哪兒跑好，也不知道往哪兒看好，因為他
們根本不知道這場災禍是打哪兒來的。星期五壹雙眼睛緊盯著我，因為我吩咐過
他，註意我的動作。我放完第壹槍，馬上把手裏的短槍丟在地上，拿起壹支鳥槍；
星期五也照著做了。他看見我閉起壹只眼瞄準，他也照樣瞄準。我說："星期五，
妳預備好了嗎？"他說："好了。"我就說："憑上帝的名義，開火！"說著，我就向
那群驚慌失措的畜生又開了壹槍，星期五也開了槍。這壹次，我們槍裏裝的都是
小鐵沙或手槍子彈，所以只打倒了兩個，但受傷的卻很多。只見他們像瘋子似地
亂跑亂叫，全身是血，大多數受了重傷；不久，其中有三個也倒下了，雖然還不
曾完全死去。
我把放過了的鳥槍放下來，把那支裝好彈藥的短槍拿在手裏，對星期五說：
"現在，星期五，妳跟我來！"他果然勇敢地跟著我。於是我沖出樹林，出現在那
些野人面前。星期五緊跟在我後面，寸步不離。當我看到他們已經看得見我們時，
我就拼命大聲吶喊，同時叫星期五也跟著我大聲吶喊。我壹面吶喊，壹面向前飛
跑。其實我根本跑不快，因為身上的槍械實在太重了。我壹路向那可憐的俘虜跑
去。前面已經說過，那可憐的有胡子的人這時正躺在野人們所坐的地方和大海之
間的沙灘上。那兩個正要動手殺他的屠夫，在我們放頭壹槍時，早已嚇得魂不附
體。他們丟開了俘虜，拼命向海邊跑去，跳上了壹只獨木船。這時，那群野人中
也有三個向同壹方面逃跑。我回頭吩咐星期五，要他追過去向他們開火。他立即
明白了我的意思。向前跑了約四十碼，跑到離他們較近的地方，就向那批野人開
槍。起初我以為他把他們通通打死了，因為我看到他們壹下子都倒在船裏了。可
是不久我又看到他們中有兩個人很快又坐起來。盡管這樣，他也打死了兩個，打
傷了壹個；那個受傷的倒在船艙裏，仿佛死了壹般。
當星期五向那批逃到獨木舟上的野人開火時，我拔出刀子，把那可憐的家夥
身上捆著的菖蒲草割斷，把他的手腳松了綁，然後把他從地上扶起來。我用葡萄
牙話問他是什麽人。
他用拉丁話回答說："基督徒。"他已疲憊不堪，渾身癱軟，幾乎站都站不起
來，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我從口袋裏拿出那瓶酒，作手勢叫他喝壹點。他馬上
喝了幾口。我又給了他壹塊面包，他也吃了下去。於是我又問他是哪個國家的人，
他說："西班牙人。"這時，他精神已稍稍有些恢復，便做出各種手勢，表示他對
我救他的命如何如何感激。"先生，"我把我所能講的西班牙語通通搬了出來，"這
些我們回頭再說吧。
現在打仗要緊。要是妳還有點力氣的話，就拿上這支手槍和這把刀殺過去吧！
"他馬上把武器接過去，表示十分感激。他手裏壹拿到武器，就仿佛滋生了新的力
量，頓時就向他的仇人們撲過去，壹下子就砍倒了兩個，並把他們剁成肉泥。因
為，事實上，我們所進行的這場攻擊實在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了，這班可憐的
家夥給我們的槍聲嚇得東倒西歪，連怎樣逃跑都不知道，就只好拿他們的血肉之
軀來抵擋我們的槍彈。星期五在小船上打死打傷的那五個，情形也壹樣。他們中
有三個確實是受了傷倒下的，另外兩個卻是嚇昏了倒下的。
這時候，我手上仍拿著壹支槍，但我沒有開槍，因為我已把手槍和腰刀給了
那西班牙人，手裏得留壹支裝好彈藥的槍，以防萬壹。我把星期五叫過來，吩咐
他趕快跑到我們第壹次放槍的那棵大樹邊，把那幾支槍拿過來。他壹下子就取回
來了。於是我把自己的短槍交給他，自己坐下來給所有的槍再次裝上彈藥，並告
訴他需要用槍時隨時可來齲正當我在裝彈藥時，忽然發現那個西班牙人正和壹個
野人扭作壹團，打得不可開交。那個野人手裏拿著壹把木頭刀跟西班牙人拼殺。
這種木頭刀，正是他們剛才準備用來殺他的那種武器，要不是我及時出來阻止，
早就把他殺死了。那西班牙人雖然身體虛弱，卻異常勇猛。我看到他時，已和那
野人惡戰了好壹會了，並且在那野人頭上砍了兩個大口子。可是，那野人強壯無
比，威武有力，只見他向前猛地壹撲，就把西班牙人撂倒在地上，並伸手去奪西
班牙人手中的刀。那西班牙人被他壓在底下，急中生智，連忙松開手中的刀，從
腰間拔出手槍，沒等我來得及跑過去幫忙，他早已對準那野人，壹槍結果了敵人
的性命。
星期五趁這時沒人管他，就手裏只拿了壹把斧頭，向那些望風而逃的野人追
去。他先用斧頭把剛才受傷倒下的三個野人結果了性命，然後把他能追趕得上的
野人殺個精光，壹個不留。這時候，那西班牙人跑過來向我要槍，我就給了他壹
支鳥槍。他拿著鳥槍，追上了兩個野人，把他們都打傷了，但因為他已沒有力氣
再跑了，那兩個受傷的野人就逃到樹林裏去了。這時星期五又追到樹林裏，砍死
了壹個；另壹個卻異常敏捷，雖然受了傷，還是跳到海裏，拼力向留在獨木舟上
的那兩個野人遊去。這三個人，連同壹個受了傷而生死不明的野人，從我們手中
逃出去了，二十壹名中其余的十七人，都被我們打死了。全部戰果統計如下：被
我們從樹後第壹槍打死的，三名；第二槍打死的，二名；被星期五打死在船上的，
二名；受傷後被星期五砍死的，二名；在樹林中被星期五砍死的，壹名；被西班
牙人殺死的，三名；在各處因傷斃命或被星期五追殺而死的，四名；在小船裏逃
生的，***四名；其中壹名雖沒有死，也受了傷。
以上***計二十壹名。
那幾個逃上獨木舟的野人，拼力劃著船，想逃出我們的射程。雖然星期五向
他們開了兩三槍，可我沒看到他打中任何人。星期五希望用他們的獨木船去追殺
他們。說實在的，放這幾個野人逃走，我心裏也很有顧慮。因為若把消息帶回本
部落，說不定他們會坐上兩三百只獨木船卷土重來，那時，他們將以多勝少，把
我們通通殺光吃掉。所以我也同意星期五到海上去追他們。我立刻跑向壹只獨木
船跳了上去，並叫星期五也壹起上來。可是，我壹跳上獨木舟，就發現船上還躺
著壹個俘虜，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外，那俘虜也像那西班牙人壹樣，手腳都被捆
綁著，等著被殺了吃掉。因為他無法擡頭看看船外邊的情況，所以不知道究竟發
生了什麽事，人已嚇得半死；再加上脖子和腳給綁得太緊，而且也綁得太久，所
以只剩壹口氣了。
我立刻把捆在他身上的菖浦之類的東西割斷，想把他扶起來，但是他連說話
的力氣都沒有了，更不要說站起來了。他只是壹個勁兒地哼哼著，樣子可憐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