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適(公元704-765)的郡望是渤海蓨縣,其地唐屬德州,今屬河北景縣。他的祖父是唐高宗時期的名將高侃,父親高崇文官終韶州長史,韶州即今廣東曲江。高適早年便隨父親旅居嶺南。高崇文後來死在任上,高適就又回到中原,客居梁宋之間。高適在詩中多稱自己住在“宋中”、“淇上”、“濮上”。宋中是當時的宋州睢陽郡,其地為今河南商丘。淇上是當時的衛州,今河北衛縣;濮上是當時的濮州,今河南信陽,兩個地方當時都在黃河以北。位於淇、濮與宋中之間的就是梁,當時為汴州,即今河南開封。高適自己在淇上有壹所別業,但收入很有限。父親死後,高適貧苦無依,靠著向親朋好友索求借貸維持生計,這就難怪他的行跡會遍及梁、宋、衛這樣壹片廣大的地區了。?
高適的性格,拓落不拘小節,務功名,尚節義,喜言王霸大略,袞袞不厭,屬於心胸豁達、擅長縱橫論辯的壹類。他不願意耕作,不屑於料理他那份田產,也就是“不治生事”。歷史上像他那樣不治生事的有兩個人,壹個是漢高祖劉邦,壹個是東漢光武帝劉秀的哥哥劉演。劉邦和他的二哥“劉仲”比,劉演和劉秀比,都是出名的能“不治生事”。當然,高適所生逢的年代天下太平,李唐的運脈正隆,他不可能有什麽非分之想。然而自宰輔以下還是可以做的,這個誌向也已經不小。偏偏他又恥預常料,不願參加普通的進士考試。恥預常料,那就是想要考取特科,即皇帝親自主持的制科。這卻要等待機會,因為它不是年年都有。誰知時光飛逝,壹等就是三十年。三十年光陰,即使是從九品的小官做起,熬年頭也該熬到郡太守壹級了。可是,高適等到兩鬢染霜,依舊是兩眼空空。萬般無奈之下,他就只有效仿他的同鄉、汴州雍丘高陽鄉的酈食其,做不成儒者,便做酒徒。?
《新唐書》說高適“少落魄”,應邵解釋“落魄”之義,是“誌行衰惡之貌也”。元代辛文房《唐才子傳》說高適“隱跡博徒”。那麽高適當時的誌行之狀,就可想而知了。酒之意在於狂,博之意在於賭,高適就在以他的全部生活作賭註,寧願成為酒徒,寧願生活壹貧如洗,也要賭。凡賭只有兩種可能,要麽壹朝成名,要麽壹落千丈。這期間高適的詩中常露出兩種口風:壹是胸懷大略,顯出隨時可以身幹青雲、青紫俯拾的氣象;壹是甘願做壹個草莽野人,隱跡田園而不求聞達。這就是進則兼濟天下,退則獨善其身之意了。放出這樣兩種口風有個好處:壹是有了功名,足以顯示出自己勝人壹籌,我本不願為官,但朝廷聖明,賢才必用,天命下達,我怎忍違之?即使終生不被任用,那也是我性情所好,不是我壹心想做官而遭別人嫌棄,不能因此懷疑我的品行才智。?
唐風豁達開放,士人求取功名都直言不諱,上書闕下,往往自報家門。李白有《上韓荊州書》,杜甫有《三大禮賦》,高適有《古樂府飛龍曲留上陳左相(陳希烈)》與《留上李右相(李林甫)》二詩。李白文中說:“日試萬言、倚馬可待,今君侯何惜階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揚眉吐氣,激昂青雲耶?”杜甫說:“臣之述作雖不足鼓吹《六經》,至沈郁頓挫,隨時敏給,揚雄、枚臯,可企及也。有臣如此,陛下其忍棄之?”他們言語之大,情意之急切,已到了直接伸手要官做的地步。這在後世是不多見的,但在唐代卻很壹般。從這點來看高適當時的工於心計,就不難理解了。?
但是心計歸心計,嘴上說歸隱,外人看不出,而在高適自己心中卻不能不焦急。而且,隨著歲月蹉跎,他是越來越急,簡直稱得上是心急如焚了。古往今來賭輸了,徒具英雄氣概而老死於妻兒之側的人,不計其數,高適很有可能成為他們中的壹員。?
然而,高適贏了。他這壹出人博徒,果然才名便遠。賈誼說:“吾聞古之聖人,不居朝廷,必在蔔醫之中。”後世的英雄豪傑,又何嘗不是如此?高漸離、朱亥隱於市屠,侯生、張耳抱關守門,後來都名揚天下,令有誌之士擊節扼腕。天寶八載,宋州刺史張九臯薦舉高適應制舉有道科,高適終於詩名半天下,黃綬翻在身,壹舉躍登龍門。不過到天寶那個時候,制科已經很平常了,實際上仍是常科。高適也只當上壹名縣尉,壹縣之中,居於縣令、縣丞、主簿三人之下,所以三年後他就辭官了。直到天寶十二載,高適才盼到了他壹生進退的第二次契機,就是由田梁丘推薦,到邊塞武威(今甘肅武威),在河西隴右節度使哥舒翰幕府中任掌書記。美中不足的是,這時高適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整整五十歲了。為這人生的壹大博,高適付出了沈重的代價。?
歷史上年過五十才出頭的有兩個人,壹個是趙人荀卿,年五十始遊學於齊,後獨霸稷下,三任祭酒,最為老師;壹個是西漢的主父偃,壹歲四遷,別人擔心他太盛,他就說了那句名言:“臣結發遊學四十余年,身不得遂,親不以為子,昆弟不收,賓客棄我,我厄日久矣!且大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吾日暮途遠,故倒行暴施之。”到武威後不久,安史之亂爆發,正應了高適自己的壹句話:“時平位下,世亂節高。”天下昏亂,忠臣乃見,高適以天下安危為己任,以功名自許,壹年之中,連遷左拾遺、監察禦史、侍禦史、諫議大夫、禦史大夫數職,轉眼之間,就做到了淮南節度使。有唐以來,詩人顯達至節度使者,唯高適壹人而已。?
歷代詩人之中,數唐朝詩人的成就最大,但他們的身世地位也最為卑下。王昌齡、王之渙、李頎、常建,做官都是做到縣尉即止。論其詩則光焰萬丈,論其官則不過八品九品,在當時是極其微不足道的。無怪乎唐代殷璠在《河嶽英靈集》中要感嘆“才高無貴仕”了。其中的原因有兩個,壹個是當時承平日久,員位已滿,官吏滯壅;再壹個就是士人自己這方面有了缺陷。唐前期的士人,雖然也參加科舉考試,但僅把它看做是壹種形式,壹種智力標誌。考的雖是詩賦,選出來的卻都是深明吏治的人物,這些人出將入相,具有很高的政治才能。到後來就不同了,世風浮華不實,口上說有青雲之誌,實際上缺乏才幹,眼高手低。即以李白、杜甫二人而論,其詩歌上的成就固然舉世矚目,但論其政治才能,像李白的終日沈飲傲放,引足令大臣脫靴,實乖大體,自然要遭斥退;杜甫性情褊躁傲誕,清狂齷齪無器度,自以為純儒,而妻子不保,兒女至餓死,正應了司馬遷那句話:“無巖處奇士之行而長貧賤,好語仁義,亦足羞也。”?
南宋葛立方《韻語陽秋》即從此壹方面批評高適說:“意在退處者,雖饑寒而不辭;意在進為者,雖沓貪而不顧,皆壹曲之士也。高適嘗雲:‘吾謀適可用,天路豈寥廓,不然買山田,壹身與耕鑿。’可仕則仕,可止則止,何常之有哉?適有《贈別李少府》雲:‘余亦愜所從,漁樵十二年,種瓜漆園裏,鑿井盧門邊。’《贈韋參軍》雲:‘布衣不得幹明主,東過梁宋無寸土,兔苑為農歲不登,雁池垂釣心長苦’。其生理可謂窄矣。及宋州刺史張九臯奇其人,舉有道科中第,調封丘尉,曰:‘此時也得辭漁樵,青袍裹身荷聖朝,牛犁釣竿不復見,縣人邑吏來相邀。則是不堪漁樵之艱窘,而喜末官之微祿也。壹不得誌,則舍之而去,何邪?《封丘詩》雲:‘我本漁樵孟瀦野,壹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澤中,寧堪作吏風塵下?’其末句雲:‘乃知梅福徒為爾,轉憶陶潛歸去來’。則不堪作吏之卑辱,而復思孟瀦之漁樵也。韓退之雲:‘居閑食不足,從仕力難任。’其此之謂乎!”那意思就是說,既然要退隱就不要再有懷怨,既然要求功名就不能耐不住煩囂,為什麽沒能做官便牢騷滿腹?既已做了縣尉,為什麽開始那麽高興,後來又輕易舍棄?引韓愈的詩說,像高適這種人,隱居要挨餓,因為不願躬耕務農;做官又拿不起來,因為缺乏才幹,結果就是怎麽都不行,怎麽都要有怨言。孔子曾說:“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這樣壹聯系起來,葛立方的批評實在是非常苛刻。?
不過,葛立方這樣批評高適,也不太屬實。高適其實是壹個十分切於實際,不務虛名,精明能幹,不肯妄自菲薄的人。他借助安史之亂的契機,“義而知變”,扶搖直上,就說明了這壹點。叔孫通說魯諸生是“鄙儒,不知時變”。“變”這壹個字,不是輕易能做到的。所以明代胡震亨《唐音癸簽》又評價說:“高適,詩人之達者也,其人故不同。甫善房琯,適議獨與琯左。白誤受永王璘辟,適獨察璘反萌,豫為備。二子窮而適達,又何疑也。”為什麽高適做到了節度使,而李白、杜甫未能?這個評價是有道理的。?
岑參(公元715-769)的郡望是南陽棘陽縣,自南朝梁時遷居荊州江陵,即今湖北江陵。岑參的曾祖岑文本是唐太宗時的名相,伯祖岑長倩為武則天時宰相,從伯父岑羲為唐中宗、睿宗時宰相。後因岑長倩、岑羲得罪被殺,家道中衰。岑參的父親岑植,官終仙、晉二州刺史。岑參自己在京畿雩縣(今陜西戶縣)終南山下的高冠谷,有壹所別業,但境況不佳。? 岑參雖也有功名之心,曾獻書長安,但他的性情,卻是近於道家清逸的壹類。他曾壹度在嵩山和終南山過著近乎隱居的生活,山水詩寫得極好。後來高中進士,不久被征調到唐朝最遠的邊塞安西(今新疆庫車)和北庭(今新疆吉木薩爾),真正是投筆從戎。
岑參壹生中五次入戎幕,兩次出塞,僅此而言,唐以來的詩人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往來鞍馬烽塵間十余載,極征行離別之情,城障塞堡,無不經行。”這對於清逸俊秀的岑參來說,實在是難為他了。?
唐代的邊塞詩人可以分為幾類。壹類是未曾到過邊塞而寫邊塞題材的,如李昂、崔國輔。壹類是曾經遊歷過邊塞的,如崔顥。再壹類就是曾在邊塞居住和任職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高適和岑參都稱得上是真正的邊塞詩人,兩人年輕時都曾遊歷過河朔的燕趙,壯年時又雙雙到邊塞從軍。?
就唐代的邊塞詩來說,高、岑齊名,風格也相近。南宋嚴羽《滄浪詩話》說:“高岑之詩悲壯,讀之使人感慨。”但是高適的詩,悲壯之中透著雄渾;岑參的詩,悲壯之中帶著峭拔。高詩“尚質主理”,岑詩“尚巧主景”。岑參去邊塞,多少有些被動不得已的因素,到邊塞後,才開始寫邊塞題材的作品,詩篇越來越多;高適去邊塞是積極主動的,他寫邊塞詩,始於早年的河朔之遊,到他任封丘縣尉以及河西隴右節度幕府掌書記時,詩作慢慢減少了,而到他任淮南節度使後,詩作就幾乎沒有了。史稱高適年五十始為詩,其實恰好相反。因為高適寫詩,是想借此沽名釣譽,到他五十歲入幕以後,詩的作用已經不大了。相比之下,岑參的詩中融進了更多的心血和真情。?
高適的詩頗有古風,句中有許多的人生感慨,表面看來似乎更具有可讀性。而岑參的詩則更多地包蘊了六朝以來近體詩的成就,想象豐富,格律多變,具有更多的創造性和詩學詩藝的特色。高適近之於儒,岑參近之於道。高適註重人生實踐,岑參則在詩歌藝術史上占據極高的地位。他們二人,既有閱歷和詩風上的相同之處,又存在著性情和具體詩歌特色上的差異。就其差異而言,二者又恰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高岑二人,高適享年六十二歲,岑參享年五十五歲。高適長岑參十壹歲,而比他早四年辭世,二人基本上是同時之人。?
高適遊歷河朔的薊門、盧龍,是在開元十九年他二十八歲的時候。岑參遊歷河朔的冀州、定州,則稍遲至開元二十七年,當時他二十五歲。開元二十七年岑參遊河朔歸來作為開始。稍後至開元二十九年,高適則有好友李頎的辭官及走訪。天寶三載,岑參進士及第任右內率府參軍,同年,高適有與李白、杜甫的梁宋之遊。天寶八載,岑參赴安西邊塞,同年高適應制舉中第任封丘縣尉。岑參於天寶十載返回長安,次年,高適辭官。到天寶十壹載秋,二人壹同參加了長安慈恩寺的詩會。之後,天寶十二、十三載,高岑分別奔赴河西的威武和關外的北庭。唐肅宗至德元年、二年,長安收復,玄宗退位,高適升至淮南節度使,岑參也從北庭回到長安任右補闕。大亂之後,兩人的生活又有了新的開始,但盛唐時期邊塞詩的創作已告壹段落。
高適與岑參相互認識,但是來往不多。天寶十壹年秋,八位詩人匯聚長安,同賦慈恩寺浮圖詩,岑參所賦的壹首就是《與高適薛據同登慈恩寺浮圖》。他們二人還有壹些***同的朋友,如王昌齡、杜甫等人。王昌齡與高適的交往,有著名的旗亭畫壁的故事流傳;與岑參的交往,有王作《留別岑參兄弟》、岑作《送王大昌齡赴江寧》詩並存。杜甫與高適早年在汶上既已相識,其後於梁宋再次相聚,晚年又相逢於蜀中;與岑參也早在天寶八載岑參出塞前已相識,有《九日寄岑參》詩為證。杜甫晚年還有《寄彭州高三十五使君適、虢州岑二十七長史參三十韻》壹詩,同時寫給高岑二人。高適受前輩詩人李頎的影響比較大,岑參受王昌齡的影響也比較大,李頎與王昌齡二人復有來往。
由高適、岑參二人的交往,可以引出當時的許多著名詩人,透視出壹個詩人群落。其中,李頎、王昌齡、王之渙、崔顥在開元年間就已成名,都寫邊塞詩,是盛唐邊塞詩人的前輩。常建、薛據、孟雲卿均有為人骨鯁、詞氣傷怨的特點。儲光羲、綦毋潛屬於恬淡清遠的壹派。李白的風格迥異於眾人,杜甫則在眾人中成名最晚,作品大都寫於安史之亂以後。這些人都有壹個***同點,就是“流落不偶”。李頎“惜其偉材,只到黃綬”。王昌齡“兩竄遐荒,使知音者喟然長嘆”。常建 “淪於壹尉”,“仕頗不如意,遂放浪琴酒”。薛據“嘗自傷不得早達”,“晚歲置別業終南山下”。孟雲卿“天寶間不第,氣頗難平”,“棲棲南北,若無所遇,何生之不辰”。李白、杜甫雖有忠孝之心,濟世之誌,但他們的人生際遇,簡直可以用終生未得歸宿來概括。所以《唐才子傳》評其二人:“能言者未必能行,能行者未必能言。觀李杜二公,語語王霸,惜乎奇才並屈,徒列空言”。現在讀李白至德二年在潯陽獄中寫給高適的《送張秀才謁高中丞》詩,其中說“高公鎮淮海”、“臨歧竟何雲”,分明有向高適求助之意。杜甫居蜀落魄,也曾依靠高適,所作《因崔五侍禦寄高彭州壹絕》詩中,有“何時救急難”之句。此等情形,與三人早年同遊梁宋,裘馬輕狂,慷慨賦詩,簡直難以並提。李杜晚年之困頓,於此可窺見壹斑。
在唐代中前期,有壹批擅長描寫邊塞征戰生活的詩人,其反映邊塞征戰生活的詩作蔚為大觀,被後人稱之為“邊塞詩派”,這些詩人被後人稱為“邊塞詩人”。
邊塞詩人中的代表人物有:王昌齡、王之渙、王翰、王維、高適、岑參等,以高適和岑參最具代表性,合稱“高岑”。
岑參(約715-769),從天寶八年(749)起兩度出塞,先赴安西任掌書記,後赴北庭任節度判官,經歷了八年邊塞生活。
高適(約702-765),曾在河西節度使歌舒翰幕中任掌書記,接觸到大漠風光和戍邊士卒的艱苦生活,為其邊塞詩作奠定了生活基礎。
背景資料:邊塞詩人的部分詩作。
燕歌行·高適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校尉羽書飛瀚海,單於獵火照狼山。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鬥兵稀。身當恩遇恒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別離後。少婦城南欲斷腸,征人薊北空回首。邊庭飄飖那可度,絕域蒼茫更何有。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壹夜傳刁鬥。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岑參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壹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瀚海闌幹百丈冰,愁雲慘淡萬裏凝。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輪臺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走馬川行奉送出師西征·岑參
君不見走馬川, 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輪臺九月風夜吼,壹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匈奴草黃馬正肥,金山西見煙塵飛,漢家大將西出師。將軍金甲夜不脫,半夜軍行戈相撥,風頭如刀面如割。馬毛帶雪汗氣蒸,五花連錢旋作冰,幕中草檄硯水凝。虜騎聞之應膽懾,料知短兵不敢接,車師西門佇獻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