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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寫螃蟹收獲季節時的心情

農歷八月,天氣漸涼了。桂花飄香,金菊競放,遊蕩在河汊湖蕩裏的螃蟹也到了壹年中最為肥美的時節。在風雅的古人眼裏,這時節最瀟灑最具詩意的,莫過於手把螃蟹,面對壹輪皎潔的秋月,在後園子裏飲酒看花並分韻作詩了。

魯迅先生有句關於螃蟹的名言:“第壹次吃螃蟹的人是很可佩服的,不是勇士誰敢去吃它呢?”這話有些道理。螃蟹不僅長相古怪怕人,而且那堅硬的外殼如同鎧甲,不是勇士焉能想到吃它的肉呢?不過,在第壹個人因為吃螃蟹而成為勇士之後,第二個乃至第N個吃螃蟹者,便只可以是食客了,至多他們之間有雅與不雅之分罷了。

螃蟹確也是壹種有詩意的東西。大約自魏晉以來,秋日裏吃螃蟹便成了壹種時尚和風雅的象征。《世說新語》中就明明白白地寫道:“畢茂世雲:‘壹手持蟹螯,壹手持酒,拍浮酒池中,便足了壹生。’”大約打那時起,吃蟹、飲酒、賞菊、賦詩,遂成了名士秋天裏的風流韻事。

《紅樓夢》中,曹雪芹也在第三十八回《林瀟湘魁奪菊花詩 薛蘅蕪諷和螃蟹詠》裏花了不少篇幅來描寫吃螃蟹並賦詩的雅事:小說先寫李紈和鳳姐伺侯賈母、薛姨媽剝蟹肉,又吩咐丫頭取菊花葉兒桂花蕊兒熏的綠豆面子來,準備洗手。談笑之際,平兒要拿腥手去抹琥珀的臉,卻被琥珀躲過,反抹在鳳姐臉上,引得眾人哈哈大笑。賈府裏的多情種子寶玉就說:“今日持蟹賞桂,亦不可無詩。我已吟成,誰還敢作呢?”沒想到的是,寶玉的那首詠蟹詩寫得很糟糕,倒是此後薛寶釵那壹首,“眾人看畢,都說這是食螃蟹的絕唱”,那詩寫道:“桂靄桐陰坐舉觴,長安涎口盼重陽。眼前道理無經緯,皮裏春秋空黑黃。酒未敵腥還用菊,性防積冷定須姜。於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

而今農業養殖技術發達,螃蟹不僅秋天裏肥美,壹年四季都又肥又大,有的竟誇張得有些讓人生疑。在這樣的前提下,人們吃螃蟹也就成了壹種過氣的時尚。君不見如今稍像樣的餐館裏,哪家的菜譜上沒有香辣蟹之類的大路菜呢?至於品蟹時作詩,那也早已是壹種古老的不可復生的行為了。

依我看來,食螃蟹之所以成為壹種時尚和潮流,並不真的在於它的味道就有多麽美好,因為當今好吃的東西多的是,但像螃蟹這樣歷千年而不衰的,也真是罕見得很。吃螃蟹是壹件慢工出細活的事情,需有極好的閑情逸致。如果是壹個餓了三天的人,那他在壹盤上好的香辣蟹和壹碗煎蛋面之間,壹定會選擇後者。這樣,吃螃蟹就有了壹個前提:不餓而食。即是說,只有在不餓的前提下,食客們才可能從容地將螃蟹肉費力地從它那堅硬的殼裏弄出來(實際上弄半天,也不過只夠吃壹嘴罷了)。豐子愷寫他的父親時就曾回憶說,他老人家的壹大愛好便是就著壹只螃蟹喝上幾個時辰的黃酒。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食螃蟹,其意原本也不在螃蟹的,而是在於那份可供渲染的優雅或自命優雅。所以,現在有些人想泡美眉的時候,往往會打電話對人家說:“晚上我請妳去吃香辣蟹嘛。”好像壹只香辣蟹在手,人就可以立即小資起來、白領起來似的。

明末文人張岱曾寫過壹篇關於螃蟹的短文,大談自己年輕時的風雅:“食品不加鹽而五味全者,為蚶,為河蟹。河蟹至十月與稻粱俱肥,殼如盤大……掀其殼,膏膩堆積,如玉脂珀屑,團結不散,甘腴雖八珍不及。壹到十月,余與友人兄弟輩立解會,期於午後至,煮蟹食之,人六只,恐冷腥,叠番煮之。從以肥臘鴨、牛乳酪,醉蟹如琥珀,以鴨汁煮白菜如玉飯。果蓏以謝橘,以風栗,以風菱。飲以玉壺冰,蔬以兵坑筍,飯以新余杭白,漱以蘭雪茶。由今思之,真如天廚仙供,酒醉飯飽,慚愧慚愧。”

張岱早年為貴公子,錦衣玉食,晚年卻國破家亡,披發入山。在幾乎餓死的晚景裏,這先生仍然津津樂道於早年的螃蟹盛宴,令人嘆息。任何壹個年代,嗜奢之風若真如此橫行,鮮有不亡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