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無論是眼皮張開還是閉合,總是見不到光。
就像是失去了感知光明的能力壹般。
夜悄黯,冷風四起。
寒氣在她起身的壹瞬間卷襲而來,壹下子蠻橫地奪去了她身上僅存的熱氣。墨黑的發絲垂下,悄無聲息的,遮住了白皙的臉頰,僅憑著自己細弱的軀體與寒氣抗衡著,為她維系著生命的溫度。
——可那樣不堪的發,又如何防的住呢?
她只覺著陰風逼人,壹陣壹陣地,搜刮著她心底的溫暖。
這裏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
除了黑暗,無人為伴。
或許是風聲作祟,她兀地害怕起來。
那樣的黑暗裏,她會想起他遁入黑暗消失不見的那天。
是的,連影子也看不清。
於是她摸著黑,掀開了窗簾。
月色霎時間傾盆而入,像是決了堤的洪水壹般,猛的沖入了她的房間,撞開了她的心扉。
於是光明毫不吝嗇,沁了她滿心芳菲。
她陶醉在這樣的夜色裏……
如此渴望光明,已經多久了呢?
自從那個人離開以後,她就壹直尋找著,尋找著與他相似的光,似乎這樣就能讓自己覺得,他就在她身邊,是的,就在身邊……
可是為什麽呢?她沒有找到。
即使是這樣美滿的月,也無法彌補她內心的空缺。
毛利蘭的眼神不自主地渺茫了,目光飄向遠方的天。她看見那輪明月,高高地懸在這世界之巔,以高貴不可攀地身姿,向這無盡的黑暗發出萬丈清光,傲視著世上的壹切。
月下,壹盞路燈氤氳著暖意,在那似乎勢不可擋的月光下,維系著自己橘黃色的溫馨。
不遠處,不知誰家的黑貓蹲伏在屋頂上,依舊對著月亮,細聲細氣地叫著。
是的,她看出來了,那黑貓愛慕著如此的月色。
它漆黑的身軀披上了壹層銀裝,卻又似環繞著橘黃色的絲帶,在月色和燈光的相交輝映下,煥發出迷人的光。
可它的眼神,壹直盯著那月亮,卻從未正視過同樣照耀著它的橘燈。
——為什麽呢?
不知何時來的雲霧,擋住了那如玉的圓月。
於是那黑貓,終於尖聲叫喊起來,向著雲氣繚繞的夜空,傳遞著自己的心聲。
在寂靜的夜中,它獨自嗚鳴著,像是諾大演唱會上的歌手,卻沒有樂隊,沒有觀眾,有的只自己壹人,即使拼盡全力將自己的心雙手奉上,卻也只能獻給空空的座位,以及無盡的孤獨與虛無。
那是怎樣的聲音啊……
她望著黑貓,久久凝眸。
她眼見那抹小小的身子,只剩橘黃的光影攜同。
除了她,又有誰會見到那此時的模樣?
它向著遠空長鳴著,奮力喊叫,可那月色,卻是輕紗遮面,早隱去了。
她透不過雲霧,她看不到他的心。
黑貓只能向著雲霧後不知存在與否的月亮悲傷地喵叫著。
毛利蘭有那麽壹瞬間想要抱住它,緊緊地抱住它。她會洗去它身上的疲憊與清冷,她會給予它也許想要的溫暖。
可是,心底傷痕累累的自己做得到麽?
或許別的時間可以,但萬不是現在。
她那抹蘭色,早就被那個名為工藤新壹的人占據——只要在這孤寂的夜,她就會不由自主地念想起他來。
心,會痛。
她回過神來 卻看見壹顆石子不知從誰家窗裏飛了出來,不偏不倚正中了黑貓起伏的肩胛,隨之而來的,是不堪入耳的謾罵聲。
受了打擊的黑貓,嗚嗚的叫著,留下壹個落寞的背影,伴隨著房瓦的清脆聲,壹個縱身,融入了夜幕之中。
——也好,至少不再會受傷了。
——可是,為什麽呢?
她眸中的愁思更甚,深處卻是無盡的迷茫與仿徨。
——那自己又是為什麽呢?
為什麽放棄,又為什麽堅持,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驀地,那溫馨的橘色壹跳,也在黑暗中款款逝去了——終於,路燈也熄了。
方才不見的恐懼壹下子又襲上心頭。
窗外,大風刮過,樹葉狂舞著,像是鬼影重重,遊蕩在無人的街道。
毛利蘭突然意識到自己怕鬼的事實,於是下意識尖叫了壹聲,快速地向後退開幾步,卻不慎跌倒,向後仰去,頭撞著地板,發出“咚”的壹聲。
“疼疼疼……”
她還沒來得及起身,只聽房間門被狠狠撞開了!
只見壹個矮小的身子頂著壹張像極了他的臉,在她門前氣喘籲籲: “蘭!……姐姐,妳……沒事吧?”
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於是面頰微紅,急忙答道:“沒事沒事,只不過絆了壹跤……”
在柯南面前,她收斂起了自己方才的壹切情緒,換上了那副永遠微笑著溫暖別人的表情。
她自以為隱藏的很好。
可被騙的不過只是“柯南”,她又怎麽瞞得過那副軀體裏藏著的那個幾乎洞察壹切,從小陪伴她的工藤新壹?
他又怎麽會看不出,她強顏歡笑的眸中,埋在最深處的情感?
“是嗎?那……晚安,蘭姐姐……”但是只是這個身份的他,根本無法安慰受傷的她,他不能放任自己的情緒,他不能大聲告訴她自己就是新壹,更不能就這樣沖上去緊緊擁抱著她……
是的,只是因為,他是柯南,江戶川柯南,不是工藤新壹,那個讓她苦等的新壹。
他只能以弟弟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以弟弟的身份跟她道晚安。
門,輕輕的合上了。
她突然覺得很累,於是終於支撐不住臉上的笑容,向後壹倒,躺在床上,睡著了。
她的夢裏,出現了他,那個在現實中好像永遠不會再見面的他。
估計是太累了吧,後半夜,她再沒有醒來過。
……………………
清晨的陽光終於刺破了黑暗,柔柔將她喚醒。
她睡眼惺忪地起身,壹邊回憶著那個美好的夢,壹邊打開房門。
突然,門邊倒下壹個小小的身影,熱乎乎的,躺在地上。
“柯南?!!!”
——他昨天是靠著她的門睡著的!
為了怕鬼的她能夠安心入眠,他在這裏睡了整整壹晚上!
淚水壹瞬間盈滿眼眶,未名的感情在內心泛濫成災。
她默默抱起柯南,用手撫了撫滿臉通紅的他的額頭,心中有了數,於是熱淚終於湧了出來:“笨蛋柯南,為了這種事發燒……”
她於是抱著他朝他的房間走去。她能感到他在她懷中縮了縮,嘴裏輕聲念叨著:“蘭……”
毛利蘭頓了頓,哽咽著將頭埋了下去:“真是的要叫姐姐啊……”
“謝謝……”
那天的陽光,毛利蘭記得,燦爛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