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葉亭四迷,生於1864年,卒於1910年,是日本近代現實主義文學的奠基作家,本名長谷川辰之助,生於明治元年。
日本明治20年代,明治初期的動亂時代已過,代表民主、自由的民權運動也失敗了,天皇專制政體經過多次波動之後,終於牢固地確立起來。天皇政府接連頒布了各種律令,在國內形成了強權的統治,壹切都按照政府的官僚機構的要求行事。社會各個階層的人們也發生了變化,壹部分人追隨時代,甘願成為政府的奴仆;壹部分人感到壓抑、苦悶,不滿政府的各種律令。《浮雲》就是描寫新時代變化之下的“青年男女的傾向”。
小說通過壹個被解職的小官吏內海文三的平凡生活和他周圍人們的活動,表現了“明治青年”的不同傾向,暴露了官僚機構的腐敗和社會上小市民的庸俗習氣。
內海文三是壹個貧困的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父親死後,他寄居東京叔父家裏,勤奮學習,畢業後在政府謀得壹個低微的職位。他為人善良、誠實,工作勤懇,安身於自己平凡的生活,只希望和自己相愛的堂妹阿勢結親,把在家鄉過著孤苦生活的老母接來同住,***享天倫之樂。但他不諳世俗,也不會違背自己的良心去迎合上司的需求,終於被政府機構革職。失去職業之後,他首先遭到嬸母阿政的責罵、非難和同事本回升的嘲諷、譏笑,繼之情人阿勢也轉向他人。他感到痛苦和煩惱,為自己不平的際遇而憤懣。
內海文三是個小人物,他沒有圖謀偉業的誌向,也不是卓爾不群的高傲人物。他的理想是正直做人和勤懇工作,過壹種與世無爭的小康生活。他懦弱無能,優柔寡斷,缺乏堅定的信念和勇敢的行為,最終被排除在社會幸福大門之外。
但是在他身上也存在壹種純正的品性,“正直”的秉性,有維護人格尊嚴的明確意識。他從來不違背自己的良心去隨俗沈浮,與腐朽的勢力同流合汙。他看不起無工作能力、只會溜須拍馬的同事本田升,稱他為“貓狗不如的東西”;也敢於蔑視上司,對上司的非分要求不予理睬。他的這種品性,與當時官場風氣大相徑庭,所以他才被政府機構排擠出來,成為世人嘲弄的對象。盡管文三的這種觀念並不自覺,但卻閃耀著近代個性覺醒的光芒,它是近代民主思想對陳舊的封建習俗的沖擊,是壹種“執著的社會正義感、責任感,對辱沒人性的反抗力”。
它反映了明治知識青年的民主傾向。自然,這種新時代的傾向在文三身上還很微弱,更沒有形成自覺的意識。他不能割斷與舊傳統、舊觀念的千絲萬縷的聯系,置身於社會的叛逆行列之中,他性格怯弱、遇事躊躇,即使失業之後,在遭到嬸母的白眼、情人的背義之後,也沒有勇氣離開叔父家而自立。這不僅因為難於割舍與阿勢的戀情,寄希望於情人的轉變;也是因為在叔父不居家時,把整頓家族的責任看作是家族男兒的任務。這種封建處世的原則,成為使他不能以全新面貌立身的羈絆。作家對文三的軟弱無能作了批判,但他著意之處還是通過壹個平凡人物寫出新的時代對民主思想的召喚。
與文三相對照,作者也刻畫了另外兩種傾向的青年:本田升是官場豢養出來的市儈人物,當僚友壹個個被革職之時,正是他被上司看重加官晉級之日。他卑躬屈節、溜須拍馬贏得上司的青睞;他甚至乘人之危,挑撥文三與情人阿勢的關系,勾引阿勢以滿足自己的色欲。他行為卑劣、靈魂骯臟,卻是明治社會的得意者。他的得意反襯了文三的失意和落魄,進壹步暴露了官僚機構的黑暗。文三的堂妹阿勢處處以“新女性”自居,她驕縱輕佻,追逐時尚,虛榮浮華,見異思遷,對文三的愛情缺乏真摯深沈的感情,隨著文三的落魄而轉向他人。她的“時髦”不過是日本近代開化的膚淺性的表現,究其底她不過是壹個勢利的小市民。對阿勢的描寫表達了作家對明治社會歐化傾向的否定。嬸母阿政是舊式的小市民,嫌貧愛富,當文三在職時,視文三為“珍寶”,“愛不釋手”;文三被解雇之後,又視為路人,惡語相譏,“豎目橫眉”。阿政與阿勢盡管面貌不同,卻是壹對氣味壹致的世俗小人。
《浮雲》以社會中平凡的事件和人物,反映了明治時代的社會面貌,尤其深刻地揭露了日本天皇政府官僚機構的庸俗、腐敗。它不愧為日本近代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奠基之作。
小說對人物描寫個性突出,具有典型特征,富有時代色彩。作家在談到人物創造時說過:“當然並非偶然發現壹個模特兒,就覺得它很有趣;而是首先在自己的腦海裏,對當時日本青年男女傾向產生某種模糊的、抽象的觀念,然後考慮為了使它具體化,究竟描繪什麽樣的形象好呢?在這種醞釀過程中,我就會在某處見過的人,或者自己過去認識的人中,發現多少與自己的抽象觀念血脈相通的人。於是便以這人為基礎創造典型。”
《我的前半生懺悔》依據現實主義典型化的原則,突出小說中各色人物的性格,並且加以互相對照,加強人物關系的描寫,深化作品的主題。作家在塑造人物上擅長人物內心的描寫,把人物復雜,矛盾的心理狀態予以細膩、真實的描繪,突出了人物性格。例如對文三壹步三思的內心活動的寫照,充分展示了他那種優柔寡斷、好思少行的性格特征。《浮雲》在日本近代文學史上還是第壹部采用白話文語體的文學作品,是運用生動、鮮明、活潑、形象的口語進行創作的。它為日本近代文學的語言指引了新的方向。
《浮雲》是日本近代文學的奠基之作,但在當時,它不為文壇所接受,得不到應有的社會反響。這大大刺痛了二葉亭的內心,他感到自己的文學才華不為人們所重視。他在《浮雲》三編發表之後,憤然棄筆。這成為日本近代文學的憾事。《浮雲》按照作家原意,是以阿勢的墮落、文三的發狂告終。可以看出作品悲劇性的結局將能更有力的控訴明治社會的黑暗與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