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悲劇的特色是以悲為主,悲喜交集。其實,兩種情感色彩的交融滲透不僅限於悲劇,同樣存在於喜劇。不同的是:悲劇所堅持的是以悲為主,以喜襯悲的原則,喜劇所堅持的是以喜為主,以悲烘喜的原則。因此,在談中國悲劇這壹特色時,不能把兩種情感交融滲透的***性,即悲喜交集,苦樂相間看成是中國悲劇的特殊性。只有像李漁那樣,在強調“說悲苦哀怨之情”的前提下,提出“抑聖為狂,寓哭於笑”,才是中國悲劇以悲為主,悲喜交集的特色。關漢卿的悲劇風格正是如此。
第壹,以插科打諢加重悲劇情調。如《竇娥冤》第壹折賽盧醫的上場語:“行醫有斟酌,下藥依本草,死的醫不活,活的醫死了。”第二折桃杌太守的上場語:“我做官人勝別人,告狀來的要金銀;若是上司當刷卷,在家推病不出門。”《蝴蝶夢》第三折王三聽說所受的刑憲是“盆吊死,三十板高墻丟過去”時,繼而對張千說:“哥哥,妳丟我時放仔細些,我肚子上有個癤子哩。”甚至還出人意料地唱起來。凡此種種,分明是滑稽調笑的插曲。在這裏,關漢卿並非僅為逗人壹笑,還包含點化悲劇緣由,或加重悲劇氣氛的作用。觀眾在賽盧醫、桃杌太守的自我表白中,不僅認識了這類人物所以為非作歹貪贓枉法的本質,而且加深了對竇娥悲劇命運的社會根源的認識。真是“無端笑哈哈,不覺淚紛紛”。
第二,以喜慶氛圍強化悲劇氣氛。這是關漢卿《西蜀夢》中使用的壹種較插科打諢更具震撼力的悲劇手法。作者把張飛關羽魂還西蜀,托夢劉備報仇的時間,安排在重陽佳節劉備壽辰的大喜之日。想當初三人桃園結義,情同手足,哥哥生日,咱可“向龍床上高聲問候”,同歡***樂;看眼前人鬼相隔,不可同樂,只能“燈影內犧惶頓首,躲避看君王,倒退著走”,實在淒切。鄭振鐸先生就這樣認為:“《關張雙赴西蜀夢》寫張飛的陰魂,來赴舊日的宮廷,而與他的大哥搭話時,欲前又後,欲去又留的自己驚覺著自己乃與前不同的陰靈的情景,真要令人叫絕……及見了劉備,備欣然歡容迎接,而他卻只是躲避著,欲前不前。‘宮裏向龍床上高聲問候,臣向燈影內犧惶頓首’,這般的情境,連讀者也要為之淒然。當時的劇場上,恐怕是更要挑起了幽泣的。”⑼產生如此淒然幽泣效果的重要原因,是作者以“喜”的背景去寫“悲”的現實。
第三,以團圓之趣深化悲劇效果。這是關漢卿處理悲喜關系的又壹重要手段。《竇娥冤》寫冤魂於陰間苦苦抗爭,終遂大願;《西蜀夢》寫關張之魂在淒然幽泣中訴囑報仇之願;《哭存孝》寫鄧夫人痛哭存孝,以及將奸人“車裂”祭存孝;《蝴蝶夢》寫王氏母子尋找王三之屍,痛哭時,發現死者並非王三,由於全家至賢,終得封賞。四部作品的結局,除《蝴蝶夢》外,其它三部都能產生深化悲劇效果的作用。
關漢卿《壹枝花·不伏老》在語言上有特色
這首散曲最大的特點就是大量地添加襯字,嫻熟地運用排比句、連環句,造成壹種氣韻鏜鞳的藝術感染力。譬如〔尾〕曲中“妳便是落了我牙”壹句,那向前流瀉的壹組組襯字很自然地引起情感上激越的節奏,急促粗獷,鏗鏘有聲,極為有力地表現出詩人向“煙花路兒上走”的堅韌決心。全曲壹氣直下,然又幾見波折,三支曲牌中“暫休”、“萬事休”等情緒沈思處,也往往是行文頓挫騰挪、勁氣暗轉處,讀來如睹三峽擊浪之狀,渾有壹種雄健豪宕、富於韻律的美感。
關漢卿《拜月亭》的藝術特色
《拜月亭記》故事發生在“天翻地覆、黎民遭賤”的時代背景中,主人公的遭際相當悲慘,他們的美好情操和堅強意誌,對生活充滿信心和希望,使作品交織著悲劇氣氛與喜劇色彩,而以抒情喜劇作為全劇的基調。《走雨錯認》(又名《搶傘》、《踏傘》)、《招商成親》、《幽閨拜月》等折,洋溢著幽默風趣的喜劇情調,至今昆曲和高腔劇種還經常演出,深受觀眾的喜愛。
在《拜月亭記》這個悲歡離合的傳奇故事中,愛情與倫理的主題是結合在壹起的。王瑞蘭與蔣世隆在戰亂中結婚,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門當戶對,為當時社會所不容,因而受到了王鎮的反對。作品卻肯定這對青年男女的行為,指斥“倚勢仗權,將夫妻苦苦拆散”的王鎮為忘恩負義。通過人物之間的沖突,揭露了封建倫理道德的悖謬情理,贊揚王瑞蘭的不忘故舊、忠於愛情。劇中還從許多方面描寫了人們在危難中相互扶持的美好感情,如王夫人與蔣瑞蓮、王瑞蘭與蔣瑞蓮以及蔣世隆與陀滿興福之間的深情厚誼,誠實的熱心腸的客店主人黃公夫妻的形象也相當動人。金元以來,戰亂頻仍,人民飽受顛沛流離、妻離子散的痛苦,益發感到忠貞的愛情和純正的友誼之可貴。
在形象的塑造上,流露了古代群眾的這種樸素的願望和要求。王瑞蘭的藝術形象寄托了劇作家的理想,刻畫得真實動人。她出身於尚書府第,戰爭突然把她推出了安逸的家庭,惶急中得到蔣世隆的幫助和保護,由深懷感激而產生愛慕。但她畢竟是壹個貴族小姐,深受封建教養,禮法和榮譽觀念的束縛,因而引起了內心的沖突。她的性格的重要發展,是對王鎮拆散他們婚姻的暴行的反抗。
嚴酷的現實推動她與封建禮教進壹步決裂。作品後半部著重刻畫了王瑞蘭對蔣世隆執著的思念,對父親的不滿,以及對與自己命運相似的義妹瑞蓮的深情憐惜。她是戲曲人物畫廊中壹個美好善良的婦女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