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本人半生的蹉跎體驗來說,老子的兩句話,實在無上的至理名言。
這句話有二層含義:
第壹層:為學是日益的,增長知識需要每天學習。為道是日損的,想獲得人生終極大智慧,需要每天觀心以去執。簡而言之:為學要日益,為道要日損。
第二層:知識增加的同時,妳的道行往往是損減的。簡而言之:為學日益了,為道就損減了。
為學日益,是說妳的知識在不斷豐富,然而其結果往往是“為道日損”。
許多人在為“為學日益”辯解,種種圓融,那完全是在褻瀆老子如此清晰明白的言句。
不少人把為學日益,解釋成積累知識。把為道日損,解釋成提煉出規律。所以,兩者並不相違。這樣的解釋,自誤且誤人,自欺且欺人。
為道日損,損得是什麽?損得就是執著,損得是知見。當然,如果要非常精確地說,用佛學的術語,叫做所知障。楞嚴經上說:知見立知,即無明本。
當然,精確地說,知識並不等於所知障,也就是說,所知本身不是障。
但是,站在凡夫的角度來說,也近乎可以說,所知即是障。因為,凡夫接觸壹件事物,認識壹個人,學習壹個知識,在形成某個認識的當下,這個認識也以某種勢力保存了下來。也就是說,妳學到任何壹個東西,都會在當下形成壹種潛在的認識勢力。
這樣的情形,世俗中稱為第壹印象效應,佛法中稱為分別法執,還有更深層的俱生法執,此處不討論。
這個第壹印象效應,會有什麽弊端?可以說,弊端大到天邊去了!
我們的習慣性思維從何而來?就是從這第壹印象效應中來。慣性思維,又稱為思維陷阱,是阻礙人類創新的根本性障礙。
古今中外,多少有名的權威科學家,也免不了最後會站到習慣傳統的壹面,來打壓所謂的新奇的異說,比如哥白尼的日心說,玻爾茲曼的熱力學第二定律,羅巴切夫斯基的非歐幾何,……,這些人都遭受過前輩們的指責。所以說,習慣性思維害死人,偉大如權威們,也免不了如此,更何況壹般的蕓蕓百姓呢。
這個時代,是為學日益的時代,知識越來越多,弊端也越來越多。
其壹、通才少了、沒了。入主出奴者,多了。這個通,不是學得多、懂得多的通,而是打通的通,是融匯貫通的通。
其二、學得越多,反而是執著越重,我慢越高。學了很多,大多是兩腳書櫃,根本沒有消化,談何吸收?就像淪為笑談的2020某省高考滿分作文壹樣,滿口人家聽不懂的話,以顯自己的高深莫測。
其三、以有涯之生追逐無涯之學,可見這是壹條無望之路。
再來說說為道日損。
為道日損,這是壹條返樸歸真之路。
何者謂道?形而上者謂之道。
道在何處?道在每壹個時間、空間點上。
為道,就是求道。日損,就是每天修行,減輕自己的執著。
如何才能做到日損?拿二幅圖來說事。
先看圖壹。以此圖來說明為學日益為道日損。
諸位,上面中央是壹件物事。大家能看到上圖中央是什麽物事嗎?
這幅圖揭示了壹個有關人的認識的大秘密。妳的認識、觀念、知見,在形成之後,妳會發現,想消解掉,非常難。
就比如這幅圖中的物事,在找不到圖中物之時,妳壹直苦苦尋求,圖中物事何在?為什麽我就沒發現呢?
壹旦妳找到了,發現了,形成了知識。此時,妳每次看這幅圖,都會發現這麽清晰明白的事物,豁然地就在圖中,當時為什麽就看不到呢?
最奇怪的是,妳想回到沒發現時的狀態,沒起認識時的狀態,居然回不去了。
拿這個例子來說明,為何為學日益的同時,為道往往是損減。(這是開頭所說的第二層含義)大家應該能明白了。反過來,對於“為道日損”,也就能明白其難度了。
在這幅圖中,為道日損,是指回到沒起知識時的狀態。妳發現,妳失去了這個自由。妳被這個知識束縛了、捆綁了。妳不能隨意切換、想看就看。想重獲這種自由,需要做功夫,在佛道二教中,稱為修行。
需要強調的是,為道日損,並不是指愚昧無知,而是保持高度的靈性,能夠擁有隨意切換的自由,佛法稱之為消除執著。
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這些執著壹層壹層,如附體之物,與血肉相連,非常難以清除。
比如上圖中,這裏面有許多層的認知,壹層比壹層細微,壹層比壹層接近生命的真實。
第壹層:圖中央的雪茄煙。清除此認知,回到第二層。
第二層:圖中的磚塊。清除此認知,回到第三層。
第三層:圖的顏色。清除此認知,回到第四層。
……
第N層:清除所知,回到能知的心識。
……
第∞ 層:回歸到道,回歸到無為。
圖二,舉這幅圖是想說明,人的很多認知,根本就是錯誤的。
比如圖二,A格與B格的顏色,是壹樣的,還是不同的?答案:是壹樣的!
這就是不可思議處。人的認知,很容易被環境左右,就如上圖壹樣。上圖是被圓柱的陰影所左右了,導致產生錯覺,認為A格與B格有差異。還說明,要清除錯覺,難度很高。
所以,在損之又損的過程中,要能減輕環境影響,乃至不被環境影響,這個需要下苦功夫,要有合適的方法手段才行。
為道日損,損去壹份知見,就解放壹分束縛,恢復壹分靈性,獲得壹分自由。最終回歸生命的真實。
何謂生命的真實?六祖慧能大師在徹悟時說到:“何期自性,本自清凈;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
哪裏知道啊!原來生命本來就是清凈的、不生不滅的、圓滿具足的、無動無搖的,能夠生起世出世間的壹切萬法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