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將數字嵌入詩中,與其它詞語組合,全詩融為壹個整體。詩中的數字可以從壹至十按順序排列,也可以從十到壹倒排;有時數字也可打亂順序置於詩中,;數字也可壹個或兩個乃至多個巧妙運用在詩中,其變化可說多種多樣。這裏所談的指是第二種。
數字頂頭類
就是指每句或每聯詩的第壹個字都是鑲嵌的數字,並且是按順序鑲嵌,屬於鑲嵌類的壹種,也叫嵌數名詩。
最早寫作數字詩的作家是南朝宋時的詩人鮑照,其《數詩》是:
壹身仕關西,家族滿山東。二年從車駕,齋祭甘泉宮。
三朝國慶畢,休沐還舊邦。四牡曜長路,輕蓋若飛鴻。
五侯相餞送,高會集新豐。六樂陳廣坐,組帳揚春風。
七盤起長袖,庭下列歌鐘。八珍盈雕俎,綺肴紛錯重。
九族***瞻遲,賓友仰徽容。十載學無就,善宦壹朝通。
這首五言古詩***二十句,兩句為壹單元,在奇數句的句首,將壹至十這十個數字按順序置入句中,全詩符合五言古詩的壹切規律。這可算是數字詩的正格。《藝文類聚》卷五十六“雜文部二”錄有鮑照之外的《數詩》就有南朝齊虞羲與南朝梁範雲的《數名詩》,如範雲的《數名詩》:
壹鼓有余氣,趫勇正紛紜。二廣無遺略,雄虎自為群。
三河尚擾攘,循櫓起橨榅。四巡駐青蹕,瘞玉曠亭雲。
五十又舒旆,旗幟日繽紛。六郡良家子,慕義輕從軍。
七獲美前載,克俊嘉昔聞。八音佇繁律,將以安司勛。
九命既斯復,金璧固宜分。十難康有道,延首望卿雲。
範雲所作與鮑照的《數詩》格式基本相同。從南北朝以後,壹般寫數字詩的,基本遵照這個格式,即將數字按順序分別置於每聯或每句的句首。像唐代詩人權德輿的《數名詩》就是按傳統的寫法:
壹區揚雄宅,恬然無所欲。二頃季子田,歲晏常自足。
三端固為累,事物反徽束。四體茍不勤,安得豐菽栗。
五侯誠暐曄,榮甚或為辱。六翮未騫翔,虞羅乃相觸。
七人稱作者,杳杳有遐躅。八桂挺奇姿,森森照初旭。
九歌傷澤畔,怨思徒剌促。十翼有格言,幽貞謝浮俗。
宋歐陽修的《數字詩》也是如此:
壹室曾何掃,居閑慮俗平。二毛經節變,青鑒不須驚。
三復磨圭戒,深防悔吝生。四愁寧敢擬,高詠且陶情。
五鼎期君祿,無思死必烹。六奇還自秘,海寓正休兵。
七日南山霧,彪文幸有成。八門當鼓翼,淩厲指霄程。
九德方居位,皇猷日月明。十朋如可問,從此蔔嘉亨。
歷代詩人所寫的數字詩,在歌行體古詩、絕句、律詩中,均有體現,像明方孝孺的《聞鵑》是壹首長短句的古詩,詩中嵌入了壹至九的數字;舊時習字帖上有壹首絕句,或傳為元人徐再思所作:“壹去二三裏,煙村四五家。亭臺六七座,八九十枝花。”將數位嵌入而形成律詩的如清人黃煥中的《閨怨》:“尺樓臺萬丈溪,雲書八九寄遼西。忽聞二月雙飛雁,最恨三更壹唱雞。五六歸期空望斷,七千離恨竟未齊。半生四顧孤鴻影,十載悲隨杜鵑啼。”還有的以數字開頭,組成數字組詩,如:元人王克恭的《武夷九曲棹歌次朱文公韻十首》:
仙家蔔地自玄靈,曲曲溪流徹底清。更識武夷君住處,天風長送洞簫聲。
壹曲磯頭上小船,道人指點過前川。丹爐幾處無蹤跡,惟有深林鎖翠煙。
二曲溪環玉女峰,彩雲為佩水為容。雖然不入陽臺夢,仿佛巫山十二重。
三曲巖中太古船,風波不到自年年。桃花流水杳何處?不見魚郎為可憐。
四曲金雞唱曉巖,碧蘿猶似羽毿毿。梯雲欲為登臨句,拂袖青藍下碧潭。
五曲蒼茫壹徑深,當時桃樹已成林。東風未識劉郎面,壹片桃花壹片心。
六曲維舟望九灣,蒼屏峰下鳥關關。老仙院落迷荒草,誰伴空山日月閑?
七曲盤旋上石灘,靈湫千丈依篷看。數聲鐵笛來何處?驚起蒼龍作雨寒。
八曲巖頭鼓閣開,山光雲影自昭回。何人為拂溪邊石,待我攜琴去復來。
九曲行窮思悄然,白雲飛盡見晴川。由來此地人間別,為問仙家第幾天?
黃煥中的律詩中,數字已不按順序排列,這種變化,從唐代就已開始。唐代詩人張祜的《宮詞》:“故國三千裏,深宮二十年。壹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盧仝的《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日高丈五睡正濃,軍將打門驚周公。口雲諫議送書信,白絹斜封三道印。開緘宛見諫議面,手閱月團三百斤。……紗帽籠頭自煎吃,碧雲引風吹不斷。白花浮光凝碗面,壹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三碗搜孤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清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這些數字安排在詩中,完全無規律可尋,以適應文意為主。此外,唐五代以後的壹些禪詩、勸善詩以及偈頌詩等,有的也將數字嵌入句中,但並不壹定置於句首,也是正規數字詩的壹種變形。越到後來,變化越多,如明代吳承恩《西遊記》三十六回中的壹首律詩:
十裏長亭無客走,九重天上現星辰。八河船只皆收港,七千州縣盡關門。
六宮五府回官宰,四海三江罷釣綸。兩座樓頭鐘鼓響,壹輪明月慢乾坤。
詩中的數字由十開始,向壹倒排,中間五、三嵌入句中不居句首,而又用“兩”代二。再如清人況周頤在他的《餐櫻廡隨筆》中就載有壹首限溪、西、雞、齊、啼五韻,中嵌壹、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千、萬、丈、尺諸字的數詩:
六曲圍屏九曲溪,尺書五夜寄遼西。銀河七夕秋填鵲,玉枕三更冷聽雞。
道路十千腸欲斷,年華二八發初齊。情波萬丈心如壹。四月山深百舌啼。
這首詩將數量詞不按順序嵌入詩裏,可視為數位詩得壹種變格。
數字從壹到十,單純來看是枯燥乏味的,如果巧妙地運用它,進行藝術加工,嵌入詩歌,結構精巧,能使詩歌形式奇異,讀起來瑯瑯上口,趣味橫生,有獨特的風格。如描寫鄉村圖景和改革開放以來農村變化的詩有:
其壹:壹去二三裏,煙村四五家,樓臺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其二:壹年收出二年谷,三家有余四家足,舉目五六七裏內,八九十幢高樓矗。
再如解放前四川重慶市壹家晚報登過這樣壹首描繪中學教師饑寒交迫生活的詩:“壹身平價布,兩袖粉筆灰,三餐吃不飽,四季常皺眉,五更就起床,六堂要妳吹,七天壹星期,八方逛幾回,九天不發餉,十家皆斷炊。
壹到十,在上面幾首詩歌中運用自如,令人拍手稱奇。
還有的以數字開頭,組成數字組詩,這個應該算是嵌名詩的壹種特殊形式了,但歷來作品不多,如:元人王克恭的《武夷九曲棹歌次朱文公韻十首》:
仙家蔔地自玄靈,曲曲溪流徹底清。
更識武夷君住處,天風長送洞簫聲。
壹曲磯頭上小船,道人指點過前川。
丹爐幾處無蹤跡,惟有深林鎖翠煙。
二曲溪環玉女峰,彩雲為佩水為容。
雖然不入陽臺夢,仿佛巫山十二重。
三曲巖中太古船,風波不到自年年。
桃花流水杳何處?不見魚郎為可憐。
四曲金雞唱曉巖,碧蘿猶似羽毿毿。
梯雲欲為登臨句,拂袖青藍下碧潭。
五曲蒼茫壹徑深,當時桃樹已成林。
東風未識劉郎面,壹片桃花壹片心。
六曲維舟望九灣,蒼屏峰下鳥關關。
老仙院落迷荒草,誰伴空山日月閑?
七曲盤旋上石灘,靈湫千丈依篷看。
數聲鐵笛來何處?驚起蒼龍作雨寒。
八曲巖頭鼓閣開,山光雲影自昭回。
何人為拂溪邊石,待我攜琴去復來。
九曲行窮思悄然,白雲飛盡見晴川。
由來此地人間別,為問仙家第幾天?
數字增減類
就是指數字不鑲嵌在句首、聯首,但按照順序在詩詞中遞增或遞減的寫作手法。遞增較常見,如下:
宋朝理學家邵雍的《蒙學詩》:“壹去二三裏,煙村四五家;亭臺七八座,八九十枝花”。通俗平易,和諧別致,展現出壹幅樸實自然的鄉村風俗畫。
乾隆《飛雪》詩的故事版本太多,這裏就不多講了:
壹片壹片又壹片, 兩片三片四五片。
六片七片八九片, 飛入蘆花都不見。
再如下壹首,方孝孺的《聞鵑》:
不如歸去,不如歸去。
壹聲動我愁,二聲傷我慮;
三聲思逐白雲飛,四聲夢繞荊花樹;
五聲落月照疏欞,想見當年弄機杼;
六聲泣血濺花枝,恐汙階前蘭茁紫;
七八九聲不忍聞,起坐無言淚如雨。
憶昔在家未遠遊,每聽鵑聲無點愁。
今日身在金陵土,始信鵑聲能白頭。
大勢將去的悲哀深深地籠罩在方孝孺的心頭。壹樣的鵑聲,不壹樣的心境,“物是人非”的感傷在字裏行間流露出來。數字鑲嵌其中,起到了特殊的修辭效果。
遞減相對比較少,如明代吳承恩《西遊記》 第三十六回的《明月夜靜圖》:
十裏長亭無客走,九重天上現星辰。
八河船只皆收港,七千州縣盡關門。
六宮五府回官宅,四海三江罷釣綸。
兩山樓頭鐘鼓響,壹輪明月滿乾坤。”
這首詩通過數字寫出各類人物準備歸家的種種情態,襯托出壹幅夜靜月明圖。詩中的數字由十開始,向壹倒排,中間五、三嵌入句中不居句首,而又用“兩”代二。
還有同篇數字遞增又遞減的,更是少見了:
下面這首千古絕唱的《怨郎詩》是壹代才女卓文君寫給司馬相如的。據說,當時司馬相如給妻子送出了壹封十三字的信:壹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聰明的卓文君讀後,淚流滿面。壹行數字中唯獨少了壹個“億”,無億豈不是表示夫君對自己“無意”的暗示?她懷著十分悲痛的心情,回了這封《怨郎詩》。司馬相如看到這首數字詩之後,越看越覺愧對妻子,於是趕回故鄉,把卓文君接來長安壹起生活。並從此杜絕犬馬聲色,兢兢業業做學問,終成壹代辭賦大家。卓文君堅強果決,既富浪漫色彩、敢於追求愛情,但又能理智的化解婚姻危機,充滿感性又不失聰慧:
壹別之後,兩地相思。
說是三四月,誰又知五六年。
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
九連環從中斷,十裏長亭望眼穿。
百般想,千般念,萬般無奈把郎怨。
萬語千言道不完,百無聊賴十憑欄。
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圓人不圓。
七月半,秉燭燒香問蒼天,六月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
五月石榴似水,偏遇陣陣冷雨澆花端。
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
忽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
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
噫,郎呀郎,巴不得下壹世。
妳為女來我做男。
數字混嵌類
指的是詩詞中不按順序鑲嵌入數字,而起到壹種新奇的表述效果。但至少嵌入的數字要在三個以上才算。
詩中數字不按順序排列,這種變化,從唐代就已開始。唐代詩人張祜的《宮詞》:“故國三千裏,深宮二十年。壹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盧仝的《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日高丈五睡正濃,軍將打門驚周公。口雲諫議送書信,白絹斜封三道印。開緘宛見諫議面,手閱月團三百斤。……紗帽籠頭自煎吃,碧雲引風吹不斷。白花浮光凝碗面,壹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三碗搜孤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清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這些數字安排在詩中,完全無規律可尋,以適應文意為主。此外,唐五代以後的壹些禪詩、勸善詩以及偈頌詩等,有的也將數字嵌入句中,但並不壹定置於句首,也是正規數字詩的壹種變形。越到後來,變化越多。
數字詩在閨中甚為流行,如下幾首:
清完顏惲珠《閨秀正始集?吳學素小傳》雲:“吳學素,字位貞,江蘇婁縣人,編修顧偉權室,著有《蔭綠閣詩草》。位貞詩才敏捷,相傳徐淡園尚書雅集東山,以《閨怨》命題,限溪、西、雞、齊、啼韻,中用壹、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兩、丈、尺、半、雙等十八字。壹時名宿均棘手,顧太史以語位貞。援筆伸紙,立就壹律,藝林傳誦。詩雲:‘百尺樓頭花壹溪,七香車斷五陵西。六橋遙望三湘水,八載空驚半夜雞。風急九秋雙燕去,雲開四面萬山齊。子規不解愁千丈,十二時中兩兩啼。’”
《正始續集》載藍燕《閨怨》詩壹首,詩雲:“六七鴛鴦戲壹溪,懷人二十四橋西。半生書斷三秋雁,萬裏心懸五夜雞。蠶作百千絲已盡,鳥生八九子初齊。誰憐方寸愁盈丈,刀尺拋殘雙玉啼。”
數字反復類
數字反復類,即指同壹數字在句中反復出現。最典型的當是“壹字詩”,另文專述,這裏談談其他的數字。
如元徐再思的《雙調 水仙子 夜雨》:壹聲梧葉壹聲秋,壹點芭蕉壹點愁,三更歸夢三更後。落燈花,棋未收,嘆新豐逆旅淹留。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憂,都到心頭。反復“壹”和“三”兩個數字。
再如明代詩人梅鼎祚《水鄉》:
半水半煙著柳,半風半雨催花;
半沒半浮漁艇,半藏半見人家。
全詩句句不離“半”字,描繪出壹幅幅“煙柳”、“雨花”、“漁艇”、“人家”的水鄉圖畫,而這些景物都具有半隱半現、空幻迷離的朦朧美,惟妙維肖,栩栩如生。反復“半”這個數字。
又如白居易《暮江吟》:
壹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詩人抓住江面上呈現出的兩種顏色,表現出殘陽夕照之下,暮江波光粼粼,瞬息變化的奇景:受到光照多的江水呈現出紅色,而受到光照少的江水呈現出碧綠的色彩,帶給詩人沈醉愉悅之情。同上反復。
清代李密庵有首《半半詩》寫道:
飲酒半酣正好,花開半吐偏妍。帆張半扇免翻顛,馬放半韁穩便。
半少卻饒滋味,半多反厭糾纏。百年苦樂半相摻,會占便宜只半。
詩中的“半”字反復多次,頗含哲理,告誡世人為人處事要講究“適度”,尤其是面對利欲,更要適可而止。
再如,詩仙李白的《宣城見杜鵑花》:
蜀國曾聞子規鳥,宣城還見杜鵑花。
壹叫壹回腸壹斷,三春三月憶三巴。
反復“壹”和“三”兩個數字。
明代朱元璋《詠雞鳴》:
雞叫壹聲撅壹撅,雞叫兩聲撅兩撅。
三聲喚出扶桑日,掃退殘星與曉月。”
反復“壹”和“二”兩個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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