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的說沒有什麽太大的關系
起他的哲學,尼采更為壹般人所知的是兩件事:納粹對他的崇拜;他對歐洲大戰的預言。批評者認為他的極端反民主思想就是軍國主義、納粹主義的前身,辯護者認為是納粹利用了尼采的學說作惡。
當年的歐洲同今天壹樣:君主首相們壹邊備戰、民族復興,壹邊高喊和平、雙邊合作、溝通機制;科技日新月異,GDP成就超過了以往時代的總和;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都壹觸即發,“祖國”和“人民”在街頭大打出手;商品經濟深刻地改變了社會,它使舊秩序的兩大根本支柱——貴族的榮譽觀和下層階級的宗教信念——壹起破產,欺詐、貪婪、獸性這些原來只能躲在陰暗角落裏的怪獸現在公然面世,社會混亂不堪;資產階級歡迎這種改變,越混亂,越瘋狂,越意味著發財機遇;消費主義緩慢地侵蝕著人們的活力,個性似乎越來越多,似乎又越來越少……人類到底是進步了還是退化了?大約勝利者總是進步的,而失敗者總是退化的,而社會總是由少量的勝利者和大量的失敗者組成的……在這個像是形勢大好又像是風雨飄搖的時代中,有人思考“歐洲人”到底是誰,有人呼籲歐洲人要勇敢地承擔起教化世界的神聖責任,有人為歐洲正變得越來越軟弱無力、阻擋不了東方野蠻人和非洲野蠻人的侵襲而憂心忡忡……而輿論主流仍認為前途是光明的,在“不折騰、不能亂”思想的指導下,在越來越先進的機器的幫助下,人類將慢慢消除各種危機,開創壹個前所未有的黃金時代……在這種傻樂氣氛中,尼采卻預言將有壹場前所未有的大戰。
在《看哪這人》中,尼采寫道:“我知道我的命運。總有壹天,我的名字要同那些對可怕事物的回憶聯系在壹起——對那史無前例的危機的回憶,對那最深刻的良心沖突的回憶,對那挑起與迄今為止壹切被信仰的、被要求的、披上神聖外衣的東西對抗的、決斷的回憶。我不是人,我是炸藥——盡管如此,我的骨子裏卻沒有了任何教主的意味——宗教是庸眾的事。同信教人接觸以後,我必須洗手……我不要任何‘信徒’。我想,我不至於陰險到信仰自己的程度,我從來不同庸眾說話……我很害怕,有壹天人們會尊我為聖人。妳們壹定會猜想到,我為什麽先將此書出版,就是叫它防止糟踐我的事發生……壹切舊社會的權力產物會被炸得粉碎——因為它們都是靠謊言起家的。壹定會有戰爭,壹場地球上前所未有的大戰。從我開始,世界將會有偉大的政治出現。”
二
關於兩次世界大戰的起因,意見眾多。我們認為第壹次是帝國主義瓜分殖民地爭奪世界霸權的戰爭,第二次也只是第壹次的延續,只是加入了法西斯主義的特色。在英美人士那裏,兩次都是民主制度和專制制度間的對決。在天主教徒眼裏,是無神論跋扈、基督信仰被拋棄的結果。而在《全球通史》——壹本通俗歷史讀物的作者眼裏,第壹次戰爭還只是因為兩個軍事結盟條約的錯誤形成。經濟學家們的看法則更為目前的大眾所知。
這些都是事後的說明。作為預言家的尼采也有自己的解釋。使他作出這種預言的是他在歐洲社會中感覺到的深刻危機:舊的信仰已經破滅,新的信仰尚未形成;社會沒有朝創造文化、創造偉大個人的方向走,卻盲從了庸俗的民主主義、平等主義道路,扼殺個人,把使智力愚鈍、溫順服帖的普通人得到廉價幸福當成社會的公正和善。人類生存的目的是什麽?所有人忙忙碌碌是為什麽?難道不正應該為了產生新的愷撒、新的拿破侖、新的歌德嗎?少了幾萬幾億只工蟻、工蜂,對人類社會究竟有何損?絕大多數人的智力是只能充當工蟻、工蜂的角色的。他們的存在只應當是為了文明的進步進行有效率的工作。而過去的和將來的拿破侖、歌德們的存在又有何意義?只不多是為了在將來的人類社會中產生比他們更偉大的人。所有這些人,包括只能從事工蜂、工蟻性質工作的眾人,包括拿破侖、歌德,也包括尼采自己,他們的存在本身都毫無意義,只有將來可能出現的更美更完善的人才有意義;而他們的工作促成了那些人們的誕生,因此他們的存在才是有意義的。如果我們展望得再遙遠些,那將來的比我們更偉大的人們的存在又何嘗有什麽意義,只有那因他們的工作而將誕生的超越他們的人才有意義。我們所有的人都毫無意義,所有現存的壹切都毫無意義,只有未來、希望、理想、可能性才有意義。所有的人都應該被組織起來,依據個人能力分工,為了創造偉大的文化,為了生命的可能性而工作。只有依據這樣的理想組織起來的國家才是善的,違背這種理想,大喊人民利益或國家利益、民族利益的只能是愚民政治。如果要談平等,建立在這種理想基礎上的國家裏才可能有平等,在尼采、歌德和從事平庸工作的眾人間並沒有高下之分,都只是永遠向上的生命為自身創造出的工具而已。
舊信仰的崩潰,庸眾道德觀的橫行,必然使歐洲社會無以為繼,必然要在壹場末日般的大戰中崩潰。這就是尼采的判斷。他把那遲早要破裂的膿包捅破了,所以稱自己為“炸藥”。而新的人類將在廢墟中誕生。他的名字在他們的記憶中將同那場恐怖的末日聯系在壹起。
三
尼采並不是壹個國家主義者,企盼德意誌國家在這場戰爭中獲得什麽好處。他是精研古希臘文化的大哲學家,是人類藝術修養的壹種巔峰,畢生關心的是歐洲文化的前途,對日耳曼人的民族復興毫無興趣。他本國的這些野蠻人,只有作為文化繼承者的可能性能讓他感興趣。普法戰爭後,德國彌漫壹股偉大復興味,軍人誇耀武力,市民、文人跟著大唱贊歌。他在《不合時宜的沈思》中寫道:德國之所以勝利,只是因為軍人的紀律、服從、犧牲精神,和文化毫不相幹,德國輿論把這吹噓成德國文化的勝利,只說明在德國,已經愚昧到失去了文化的概念;德國在方方面面依然是被它戰敗的法國的學徒,並且學得很糟糕,卻誤以為自己有什麽寶貴的德國特色,尋思起發揚國粹;這場戰爭的勝利只是使德國的那些文化市儈們更自信。
“文化市儈”(或譯“知識庸人”)是尼采全部哲學批判的對象。他們受過高等教育,有文化有學問,被尊稱為教授、博士、作家、思想家、××學家,平素以社會精英自居,仿佛他們沒了歐洲文化就要滅亡了。他們還代表國家民族的良心,不時地要出來教化人民,仿佛那是種沈甸甸的他們無法推脫的責任。而他們的智力與普通庸人又毫無區別。他們在社會上到處看到的都是和他們壹樣的市儈,他們在壹切精神事物中都只能照出自身那貧乏的頭腦,於是認定自己是“社會主流”,他們的頭腦就是“有文化有教養”的德國人應有的頭腦,他們的大行其道就是德國文化的勝利、德意誌的光榮。世界的存在必然是為了他們這群人能和平、幸福、安寧地生活著。他們甚至開始大著膽子評點前人,把不符合他們貧乏頭腦的視為前人的缺陷。
今天的中國人和韓棒都對“文化”有種奇特愛好,深為沒得諾貝爾文學獎而不滿,仿佛他們偉大復興、發達國家了所以必然文化鼎盛,又仿佛蒙洋人賞了個獎,就是得到了文明世界的批準承認,才算真正的偉大復興、發達國家。當年那群德國人也是如此。大德意誌武功顯赫、國力蒸蒸日上,沒有文化怎生相配呢?於是把前代詩人荷爾德林捧出來當國粹展覽。這讓尼采倍感滑稽,因為那位遭際淒涼的詩人正是被這些遍布德國的庸人們害死的。歌德、席勒、萊辛這些“德國文化”活著時沒有哪壹個不深受這些狹隘、貧乏的德國庸人們所苦。尼采自身其實就是壹個例子。他辛勤寫作,心力交瘁,直至精神失明,但壹直默默無聞,沒有哪家大學、哪個“有文化有教養”的德國人願意承認他這個“德國文化”,偶爾收獲的都是冷嘲熱諷。死後終於獲封“德國文化”,成了“有文化有教養”的德國人的光榮。
四
在精神失明的前夕,他給歐洲的政要們寫了些內容荒唐的信,如召開歐洲會議、在會議上暗殺德皇。所有的尼采研究者都忽視了這些信件,把它們視為瘋癲後的胡言亂語。那並不純是瘋癲,而是在瘋癲中暴露了潛意識:他期待著這場戰爭,渴望著這場戰爭,因此在呼籲各國盡快發動這場戰爭。剖析尼采此時心理,他感到歐洲病得太重,他從前開出的文化救治的藥方恐怕已無效了,即便有效也無人來采用,因此倒不如歡迎這場遲早要來臨的戰爭。這藥方固然太猛,然而考慮到歐洲的病入膏肓,或許並無不妥,起碼這病再重也重不到哪去了。而對這場戰爭,尼采還抱了很多幻想,認為它能清除文化中的腐敗因素,使具有強大意誌、漠視危險的人們成為主人,缺乏意誌、沈迷感官、軟弱無力者成為奴隸,這將是壹場凈化歐洲文明的戰爭。
尼采並不是真有未蔔先知能力的神人,後來的真實戰爭和他設想的完全不同。他設想、期待、召喚的是壹場前所未有的大混戰。因為連綿不斷的無序的混戰,真正的優秀分子才會從社會的各階層中湧出,組成新的貴族階級。他設想的是那些古老的時代,古羅馬***和國末期的內戰、文藝復興期的意大利諸城邦、拿破侖時代的法蘭西。然而真實的二十世紀中沒有發生任何混戰,軍事技藝的空前發達阻止了混戰的可能性。連續兩次都只是兩個軍事集團間的短暫對抗,壹方不支倒地,另壹方也精疲力竭。新興的美國出來挽救了本來必定要崩潰的資本主義世界,而另壹邊的蘇維埃俄國選擇了新的道路。沒有任何凈化,任何優秀分子的出現,只是兩場純純粹粹的殺人流血的戰爭而已。人類也早已不是由貴族們支配的時代了,戰後在崩潰的各帝國廢墟上建立起的各民族國家是建立在民族獨立、人民平等之類大眾支配國家的原則上的。若領導國家的是優秀人物,這些原則是可以導向尼采的文化建國原則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民眾愈來愈不知文化為何物,愈來愈覺得他們的利益就是國家的目的,兩種原則間就再無***同點了。
五
所以在尼采和納粹主義的關系上,我們看到,尼采確實是納粹主義的前身。他試圖召喚凱撒、拿破侖,應聲而至的卻是希特勒。他看著這個信奉他的奧地利前畫家,想必會嘆口氣,然而也並無太多的不快和遺憾。這世界再怎樣也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不是嗎?就讓這位雖然在精神修養上還不足完全理解自己但卻擁有堅定信念和強大武力的弟子去試試吧!耶穌的門徒們顯然也不是多傑出、對老師的話有多深理解的人物,然而基督教還是建立起來了。信仰瑣羅亞斯德的波斯國王們顯然也不是什麽超凡人物,然而他們還是把他的信仰傳播開了。誰敢說希特勒和他的後人就不能為他成就同樣的事業呢?
精通尼采的研究者們肯定不會同意這種說法。尼采是壹個非常傲慢的貴族,用勃蘭兌斯的話是“貴族激進主義者”(尼采在回信中贊同這個標簽),壹生都在批判文化領域的庸人們,對國家、民族這種更低級的庸人們的偶像更嗤之以鼻,怎麽會介入這種世俗政治來自辱身份呢?1889年的尼采確實不會這麽做。他鼓動世俗政治勢力間的戰爭,但不會去介入。他會像古代的那些哲學家,當他們的君王在外殺得血流成河時,他依然坐在屋裏從事他的日常思考寫作,連聽壹下戰爭新聞的興趣都沒。但1920年、1940年的尼采卻不見得。
海德格爾的立場或許可以使我們窺見他的前輩尼采的同類立場。海德格爾顯然不認為納粹主義和他的詩性哲學有多吻合,然而渙散、紛擾、疲弱的德意誌人正需要壹位希特勒來凝聚眾心,為它開辟道路。再壞的秩序也勝過沒有秩序。何況希特勒的秩序並不壞,他忠於這個國家,忠於這個民族的古老信仰,打擊壹切以民主、平等口號出現的市儈主義,這就足夠了,這就是他願意服從的民族領袖。希特勒的瘋狂擴張會使他不安,但不安的只是這樣空前規模、毫無節制地使用武力會使他的國家亡國滅族。事實上,德國的老對手,法國的知識分子們普遍所抱的也正是這樣的立場,貝當元帥出面組建類似德國的法西斯政權,得到了大多數知名知識分子們的擁護。法蘭西第三***和國的民主,他們已經嘗夠了,使他們落到今天這種下場的正是那種貪腐成風、紛爭不斷、上下離心的民主。在1940年,托這種民主之福,幾乎已沒人願意為這個國家而戰了。(貝當元帥稱之為“馬克思主義三十年來的成果”,因為馬克思主義是民主主義中的“極左”派。)戴高樂在倫敦號召水兵們加入他的抵抗組織,應者寥寥(兩萬士兵中只有900人),絕大部分都自願回法國做亡國奴去了。這同他們的祖先相比何其諷刺!但我們也不必責怪他們,顯然,第三***和國對待他們這些“自由國民”並不比希特勒好哪去。亡國奴的滋味雖然很不好受,但或許正是天意要懲罰他們以往七十年的錯誤。
美國詩人龐德是現代派文學最著名的的幾個大師之壹。二戰中,他在羅馬的電臺裏大罵資本主義和猶太銀行家,宣傳墨索裏尼的統治帶來公正。二戰末期,意大利國內政變,墨索裏尼倒臺後被希特勒救出,在北方成立臨時政權。軸心國即將滅亡。龐德仍然前去投效,要與領袖***生死。戰後他以叛國罪被捕,被關進精神病院。他在精神病院裏沒了俗事困擾,專心創作詩歌和翻譯他喜愛的孔子,成就極高。十幾年後福克納、海明威、弗羅斯特這些人不停遊說國會,才把這位老前輩救了出來。他仍然厭惡資本主義美國,回到意大利,死於他曾追隨的領袖的土地上。
名盛壹時的意大利詩人鄧南遮是另壹個例子。喬伊斯稱贊他的散文詩體小說是福樓拜之後最優秀的小說。他的《青年藝術家的畫像》顯然從鄧南遮的作品中模仿了很多東西。郭沫若的《鳳凰涅磐》中提到了他崇拜的眾多作家,其中就有鄧南遮。壹戰後,鄧南遮狂熱地介入政治,親上前線,從壹個詩人變成了戰功彪炳、鼓吹擴張的軍人。1919年的戰後談判中,協約國不肯把壹些原奧匈帝國的土地依戰前密約交給意大利,鄧南遮便親率壹批誌願軍占領了今克羅地亞地區的阜姆城,為意大利強搶了這塊土地。墨索裏尼非常尊敬他,以類似新中國對待魯迅的規格對待他。
我們不能簡單地類推尼采,因為尼采與他們的思想各異。但法西斯主義和壹些優秀知識分子的關系,可以參考。時代在變化,人們也都在變化。1940年的尼采,我想是會站在納粹壹邊的,只是不會介入納粹的具體政治。
尼采並不需要人為他辯護。盡管納粹主義與他的期望相差太大,但在基本的理論、原則上仍是他想要的結果。勝利者所奉的那壹套民主平等價值觀(無論是***產主義者還是民主主義者,都信奉這套價值觀,只是對何為民主平等的解釋不同而已)是他嗤之以鼻的。如果人們在勝利者的價值觀體系內為他辯護,那將是對他的最大侮辱。章炳麟為陳獨秀辯護時,稱陳的***黨罪名不實,陳獨秀大怒,立刻聲明:“我是***產黨。”
六
前所未有的大戰確實如他預言的發生了,舊秩序如他預言的都被炸得粉碎,而他的名字也確實“同那些對可怕事物的回憶聯系在壹起”。但這壹切又同他真正預言的不同。大戰不是他心目中的大戰,被炸碎的舊秩序也不是他心目中的舊秩序,當代人理解的“可怕事物”也根本不是尼采設想的“可怕事物”。那麽是純屬誤會嗎?我看不是。解析幾何能解的題,微積分也能解,那並不是微積分的“誤會”。微積分的偏差,將來倒或許會被證明是更精確的算法。
(幾月前,我曾計劃寫兩篇文章:《我國與日本軍國主義的恩恩怨怨》、《尼采與壹戰》。結果被各種事情壹打擾,全忘了。後來有人提醒,才想起來。前壹篇完全不記得要寫什麽了。後壹篇, 雖然也忘了構思,但還有幾年前的壹段筆記可參考。修改補充下算交待。
現在重讀這段筆記,有另壹種想法。歷史並不存在,歷史是被解釋出來的。勝利者擁有歷史。譬如這世界大戰的歷史,就有許多種版本。勝利者的版本廣為流傳。作為失敗者的尼采的版本,就很少人知曉。
前人說“墨寫的謊言掩不住血寫的事實”,但事實並不存在。解釋權在誰手裏,誰就擁有事實。壹切政治鬥爭,都是先用墨水論證槍桿子的合法性,再用槍桿子來捍衛墨水的解釋權。這就是文革中毛從文化領域先動手的用意。文革失敗後,走資派弄出的文革罪行中純造謠的東西倒很少,都是事實,只是經過他們解釋後的事實。所以這幾年我漸漸下決心要寫壹本中國革命史。
江青同誌1991年在獄中自盡。壹些訪談透露,她看到她丈夫的事業被完全背叛,她丈夫的所有預言都成真了,只除了民眾會起來打倒走資派的預言,她不堪繼續活著受辱,在絕望中自盡。張春橋同誌為人堅忍,在法庭上壹言不發,在獄中養好身體,準備看到走資派的結局。他於2005年去世,時年87歲。我看我還年輕,還是能看到結局的,所以預先準備歷史很重要。
另壹種感想:雖然都是法西斯,格局大不相同。人家的法西斯捧出的是尼采,召來的是龐德、三島由紀夫,我國的法西斯捧出召來的卻是某個辦過黃網、投機各種市場炒作都失敗、最後投機政治的小商販周某人。人家倒臺時,臣子***赴死,我國的倒臺時,底下人為了脫罪怕要搶先上來割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