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呵!
哪壹顆星
沒有光?
哪壹朵花
沒有香?
哪壹次我的思潮裏,
沒有妳波濤的清響?
冰心《煙臺的海》賞析
1901年5月,冰心全家遷至上海。1903年,父親謝葆璋受命海軍訓練營營長,同時負責籌辦海軍學校,此時,隨父親遷至煙臺。在煙臺,冰心居住時間長達8年,度過了她幸福而多彩的童年生活。煙臺,冰心稱之為第二故鄉,煙臺的海與山,煙臺的水兵與燈塔,給冰心“海化”性格和愛國主義思想最初的影響,也給冰心最初的文學啟蒙。
冰心(1900-1999)原名謝婉瑩,福建長樂人,1900年10月5日出生於福州壹個具有愛國、維新思想的海軍軍官家庭,她父親謝葆璋參加了甲午海戰,抗擊過日本侵略軍,後在煙臺創辦海軍學校並出任校長。冰心出生後只有7個月,便隨全家遷至上海,4歲時遷往山東煙臺,此後很長時間便生活在煙臺的大海邊。大海陶冶了她的性情,開闊了她的心胸;而父親的愛國之心和強國之誌也深深影響著她幼小的心靈。曾經在壹個夏天的黃昏,冰心隨父親在海邊散步,在沙灘,面對海面夕陽下的滿天紅霞,冰心要父親談談煙臺的海,這時,父親告訴小女兒:中國北方海岸好看的港灣多的是,比如威海衛、大連、青島,都是很美的,但都被外國人占領了,“都不是我們中國人的”,“只有煙臺是我們的!”父親的話,深深地印在幼小冰心的心靈。
冰心是中國新文學的第壹代開拓者。在60多年的創作生涯中,她寫出了《寄小讀者》、《往事》等許多光彩奪目的優秀篇章,深深地影響了幾代人。
冰心生前,對山東情有獨鐘。她在《寄小讀者通訊三》中曾寫道:“山東是我靈魂上的故鄉,我只喜歡忠懇的山東人,聽那生怯的山東話。”她對山東的熱愛,主要源於她在煙臺度過了8年的童年生活。所以當上世紀80年代初本文作者去采訪她時,壹見面老人就十分關切地問起山東的情況,並深情地回憶起她在煙臺時的生活情景……
對大海壹往情深 煙臺成為她“靈魂上的故鄉”
在冰心的作品中,有許多關於大海的描寫:有晨風曉色中的大海,有夕陽晚照中的大海;有風雨淒迷中的大海,有雪花紛飛中的大海……她曾深情地寫道:“我的童年是在海邊度過的,我特別喜歡大海,所以在我早期的作品中經常有關於海的描寫。”“每次拿起筆來,頭壹件事憶起的就是海。”“每次和朋友談話。談到風景,海波又侵進談話的岸線裏……”冰心對大海的熱愛,也正體現了她對“靈魂上的故鄉”——山東煙臺的壹腔深情。
冰心,原名謝婉瑩,1900年10月5日出生在福州壹個海軍軍官的家庭裏。她的父親謝葆璋,是壹位具有愛國思想的北洋水師軍官。1904年,謝葆璋奉命到山東煙臺創辦海軍軍官學校,年僅4歲的冰心也隨父母來到美麗的海濱城市煙臺,開始了她長達8年的有趣的童年生活。
在煙臺,他們先住在市內的海軍采辦廳,不久又搬到煙臺東山北坡上的壹所海軍醫院去住。這所醫院建在陡坡上,坐南朝北,從廊上東望就能看到大海。從此,冰心就與大海結下了不解之緣。她說:“從這壹天起,大海就在我的思想感情上占了壹個極其重要的位置。我常常心裏想著它,嘴裏談著它,筆下寫著它……”有時,她“穿著黑色帶金線的軍服,佩著壹柄短短的軍刀,騎在很高的大白馬上,在海岸邊緩轡徐行”,心裏“充滿了壯美的快感”。
這種特殊的生活環境,給她在心理和性格上都帶來壹定影響,使她的思想發展和平常的女孩子不同其路徑。平常女孩子喜好的事,她卻壹點都不愛。每到夏天的黃昏,父親下班後常帶她到山下的海邊散步。他們在海邊的沙灘上坐下來,“夕陽在我們背後慢慢地落下西山,紅霞滿天。對面好像海上的壹抹濃雲,那是芝罘島。島上的燈塔,已經壹會兒壹閃地發出強光。”多麽美麗動人的海邊晚景啊!小冰心被這迷人的景色陶醉了,不住地問父親:“爹,妳說這小島上的燈塔不是很好看嗎?煙臺海邊就是美,不是嗎?”。
父親向冰心講述了在這僻靜的煙臺建海軍學校,是為了建壹支強大的海軍,奪回威海、大連、青島等失地;也講述了中日甲午海戰日本帝國主義欠下的血債。父親還談了他到外國訪問的體會:“我覺得到哪裏我們都擡不起頭來!妳不到外國,不知道中國的可愛,離中國越遠,就對她越親。但是我們中國多麽可憐啊,不振興起來,就會被人家瓜分了去。可是我們現在難關多得很,上頭腐敗得……”父親的愛國激情,深深地打動了年幼的冰心。在她年幼的心靈裏,播下了愛國主義的種子,燃起了對帝國主義、封建勢力仇恨的火焰。她曾深有感觸地說:“在這長長的談話中,我記得最牢,印象最深的,就是'煙臺是我們的!’這壹句。”
以後,他們家又搬到山東邊海軍練營旁邊新蓋的房子裏。這是在煙臺8年的生活中,冰心住得離海最近的壹段時光。她家附近的營房、旗臺、炮臺、碼頭以及周圍的海邊,都成了冰心活動的舞臺。她在1962年寫的散文《海戀》中,曾這樣回憶這段生活“……在清晨我看見金盆似的朝日,從深黑色、淺灰色、魚肚白色的雲層裏,忽然湧了上來,這時太空轟鳴,濃金潑滿了海面,染透了諸天……在黃昏我看見銀盤似的月亮顫巍巍地捧出了水平線,海面變成壹層層壹道道的由濃黑而銀灰漸漸地漾成光明閃爍的壹片……這個舞臺,絕頂靜寂,無邊遼闊,我既是演員,又是劇作者。我雖然單身獨自,我卻感到無限的歡暢與自由。”可以說,海,是童年冰心的偉大搖籃,它以自己博大的胸懷,千姿百態、美麗奇幻的容顏和內涵,陶冶了童年冰心的性靈與情感,也為她今後的創作賦予了無盡的靈感……
博覽群書為她以後的文學創作打下了堅實基礎
在煙臺,冰心4歲時,就在母親和舅舅的督促下,開始讀書認字。母親教她“字片”,舅舅教她課本。然而有了海和山那樣美麗的活動場地,她開始對認字並不感興趣。她在《冰心全集·自序》中曾這樣寫道:“還記得有壹次,母親關我在屋裏,叫我認字,我卻掙紮著要出去。父親便在外面,用馬鞭子重重地敲著堂屋的桌子,嚇唬我,可是從未打到我的頭上的馬鞭子,也從未把我愛跑的脾氣嚇唬回去。”
六七歲時,冰心白天開始在家塾裏上學,念壹點書,學做壹些短句子。放了學,父親從軍營裏回來,就教她打槍、騎馬、劃船,夜裏就指點她看星星。逢年過節,父親也帶她到煙臺市裏去,參加天後宮海軍軍人的聚會演戲,或到毓璜頂去看梨花,到張裕釀酒公司的葡萄園裏去吃葡萄。更多的時候,就是帶她到進港的軍艦上去看朋友。煙臺美麗的自然風光,各項有益、有趣的活動,使冰心的思想感情受到陶冶,開闊了視野。而這時書籍更為她提供了豐富的知識源泉,讀書,已成為這時期冰心的重要生活內容。冰心7歲時,獨遊無伴的環境,迫使她帶著母親給予她的文字“鑰匙”,打開了書庫的大門。“門內是多麽使我眼花繚亂的畫面啊!”她寫道,“我壹跨進這個門檻,我就出不來了!”
每逢刮風下雨,不能出去的時候,她就纏著母親或奶娘,給她講故事。把“老虎姨”、“蛇郎”、“牛郎織女”“梁山伯祝英臺”等故事都聽完後,她又不肯安分了。這時她已認得二三百字,舅舅楊子敬成了她的老師,每天功課做完,晚餐以後,便給她講《三國誌》等故事。她聽故事入了迷,不肯睡覺,每夜總是奶娘哄著,脫鞋解衣,哭著上床。而白天的功課,她卻做得加倍勤奮。舅舅公務壹忙,講書便常常中止。這時冰心便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晚上在舅舅的書桌邊徘徊。見舅舅不理會她,實在沒法,她只得自己拿起《三國誌》來看。她囫圇吞棗般地看下去,許多字形因重復出現的關系,字義居然被她猜了出來。這樣越看懂得越多,越看越有興趣。看完了《三國誌》,接著又看起《水滸傳》和《聊齋誌異》來。她看書看迷了,“海邊也不去了,頭也不梳,臉也不洗;看完書,自己喜笑,自己流淚。”母親說她看書看瘋了,勸她出去玩,她也不聽。有壹次她在澡房裏偷看《聊齋誌異》,洗澡水都涼透了,她也不覺,母親氣得把書搶過去,撕成兩段。她趔趄地走過去,拾起地上撕破的《聊齋》又看。她的癡迷舉動,反把母親逗笑了。
壹個7歲的孩子能看《三國誌》,會講“董太師大鬧鳳儀亭”等故事的消息,很快在冰心父親的同事、朋友中傳開了。因此,每當冰心隨父親到兵船上去時,他們總是把她抱到圓桌當中,讓她坐在那裏講《三國》。講書的報酬,大半是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孝女耐兒傳》、《滑稽外史》、《塊肉余生述》等林紓的翻譯小說。書講完了,水兵抱著壹大包小說把她送回家。她高興地笑著、跳著,得到了很大的滿足。
冰心的父親謝葆璋1903年任山東煙臺水師練營營長時的照片
後來,他從《孝女耐兒傳》等書後面的“說部叢書”目錄裏,挑出價洋壹兩角錢的小說,每天托送信的馬夫到煙臺市唯壹的壹家新書店——明善書局去購買。在商務印書館出版的“說部叢書”中,她很喜歡英國著名作家狄更斯的《塊肉余生述》(即《大衛·科波菲爾》)這部小說。她在《童年雜憶》中曾這樣描寫當時讀這本書的情景:“我記得當我反復地讀這本書的時候,當可憐的大衛,從虐待他的店主家出走,去投奔他的姨婆,旅途中饑寒交迫的時候,我壹邊流淚,壹邊掰我手裏母親給我當點心吃的小面包,壹塊壹塊地往嘴裏塞,以證明並體會我自己是幸福的!有時被母親看見了,就說,'妳這孩子真奇怪,有書看,有東西吃,妳還哭!’事情過去幾十年了,這壹段奇怪的心理,我從來沒有對人說過!”
冰心11歲時,她已看完了全部“說部叢書”,以及《西遊記》、《水滸傳》、《天雨花》《再生緣》、《兒女英雄傳》、《說嶽》、《東周列國誌》等古典小說。這種廣泛的閱讀,為她以後的文學創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她作品中那凝練含蓄、清新雋麗的文學語言,與她從小培養起來的較高的古典文學修養,有著密切的關系。
兩位啟蒙老師令她終生難忘
冰心10歲的時候,她的表舅王先生從南方來到煙臺,做了她的老師。王先生教育有方,是冰心有生以來的第壹個好老師。當時冰心感興趣的東西很多,“我自從愛看書,壹切的字形,我都註意。人家堂屋的對聯,天後宮、龍王廟的匾額、碑碣,包裹果餌的招牌紙,香煙畫片後面格言式的短句子,我都記得爛熟。”
王先生上了幾天課,交談了幾次後,發現了冰心“三教九流”式的學問,便委婉地勸誡她,讀書當精而不濫。於是她的讀本,除了《國文教科書》以外,又增添了《論語》、《左傳》、《唐詩》和種種新舊散文,如班昭的《女誡》、《飲冰室自由書》等。直到這時,冰心才開始和經詩接觸。
在表舅的誘導下,冰心發瘋似地愛上了詩。她學對對子,看詩韻……父親和朋友們開詩社的時候,她也跟著去旁聽。她又要求表舅教她作詩。表舅不肯,只許她作論文。她便在課外作了壹兩首七絕,呈給表舅看,讓他幫助修改。這時她對課內書的興味最為濃厚,而對小說的熱情反而降低了。
另壹個對冰心影響較大的人是她的小舅楊子玉先生。他最會講故事,夏天他到煙臺度假,便經常講壹些民族情結很濃的故事給冰心聽,如洪承疇賣國,林則徐燒鴉片等等。他講得慷慨激昂,使冰心聽後經常興奮得睡不著覺,從中受到了愛國主義教育。此外,這位小舅舅還經常閱讀壹些進步書籍,冰心也從他那裏偷讀了壹些宣傳革命的小冊子。
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前,冰心的父親被人密告為“亂黨”;又因海軍學校學生中有不少是同盟會會員,學校圖書室訂有《民呼報》等宣傳革命的進步報紙,朋友便勸他立即辭職,免得被“撤職查辦”。他聽了朋友的勸告,辭去了煙臺海軍學校校長的職務。這樣,冰心便告別了她朝夕喜愛的大海,離開了煙臺,跟父母壹起回到了故鄉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