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林莫礙漸高勢,四海正看當路時。
還許分明吟皓魄,肯教幽暗取丹枝。
可憐關夜嬋娟影,正對五候殘酒卮。
譯文:天空澄澈無雲,清露濕衣。在星光外壹輪圓月升騰而起。
漸漸升高,東面的樹林也不能遮蔽它,當行於天際之時,四海之內都可看見。
清光自可讓人吟詠,月中桂影卻不能攀折。
可憐那半夜美麗的月影,正照著貴戚近臣喝殘的酒杯。
作者簡介:齊己(860~約937/864~943)),中國唐代僧人、詩人。俗名胡得生,自號衡嶽沙門。益陽(今屬湖南益陽)人,壹說長沙(今屬湖南)人。自幼家貧,六、七歲時父母相繼去世,靠牧牛度日。少年穎悟,據說7歲為寺院放牛時,即取竹枝畫牛背為小詩。後出家,佛事文事雙修。60歲以前大部分時間在衡嶽道林寺、廬山東林寺度過,期間曾雲遊四方。晚年駐錫荊南龍興寺。曾攜詩卷謁鄭谷,有《早梅》詩曰:“前村深雪裏,昨夜數枝開。”鄭谷曰:“數枝非早也,未若壹枝佳。”齊己不覺投拜曰:“我壹字師也。”後與鄭谷多有酬唱。龍德元年 (921) 依南平高季興為龍興寺僧正。 壹生除精研佛理外,致力於詩歌創作,是中晚唐與皎然、貫休齊名的三大詩僧之壹,其傳世作品數量居三大詩僧之首。《全唐詩》收錄其詩作800余首,數量僅次於白居易、杜甫、李白、元稹而居第五位。其詩除禪林生活和登臨酬答等題材外,不少是反映晚唐和五代社會動蕩、戰禍頻仍、民生疾苦的現實主義之作,具有較深刻的思想內涵與積極意義,藝術上亦具鮮明特色,歷代詩人和詩評家多有贊譽。壹生著述甚豐,有《白蓮集》、《風騷旨格》、《玄機分別要覽》等。
齊己生平:
齊己(梁江陵府龍興寺)《宋高僧傳》卷第三十
釋齊己。姓胡。益陽人也。秉節高亮氣貌劣陋。幼而捐俗於大溈山寺。聰敏逸倫納圓品法。習學律儀而性耽吟詠。氣調清淡。有禪客自德山來述其理趣。己不覺神遊寥廓之場。乃躬往禮訊。既發解悟都亡眹跡矣。如是藥山鹿門護國。凡百禪林孰不參請。視其名利悉若浮雲矣。於石霜法會請知僧務。梁革唐命天下紛紜。於時高季昌稟梁帝之命攻逐雷滿。出渚宮已便為荊州留後。尋正受節度。迨乎均帝失禦河東莊宗自魏府入洛。高氏遂割據壹方。搜聚四遠名節之士。得齊之義豐南嶽之己。以為築金之始驗也。龍德元年辛巳中。禮己於龍興寺。凈院安置給其月俸。命作僧正。非所好也。其如閑辰靜夜多事篇章。乃作渚宮莫問篇十五章。以見意。且徇高之命耳。己頸有瘤贅時號詩囊。棲約自安破納擁身。枲麻纏膝。愛樂山水懶謁王侯。至有未曾將壹字容易謁諸侯句。為狎華山隱士鄭谷詩相酬唱。卒有白蓮集行於世。自號衡嶽沙門焉。
歷代評論
詩為儒者禪,此格的惟仙。古雅如周頌,清和甚舜弦。(唐·尚顏《讀齊己上人集》)
(己)至宜春,投詩鄭都官雲:“自封修藥院,別下著僧床。”谷曰:“善則善矣,壹字未安。”經數日,來曰: …別掃’如何?”谷嘉賞,結為詩友。曹松、方幹,皆己良契。
性放逸,不滯土木形骸,頗任琴樽之好。嘗撰《玄機分別要覽》壹卷,摭古人詩聯,以類分次,仍別風、賦、比、興、雅、頌。又撰《詩格》壹卷。又與鄭谷、黃損等***定用韻,為葫蘆、轆轤、進退等格,並其《白蓮集》十卷,今傳。 (元·辛文房《唐才子傳》卷九)
齊己詩清潤平淡,亦復高遠冷峭,壹經都官點化,《白蓮》壹集,駕出《雲臺》之上,可謂智過其師。(明·胡震亨《唐音癸簽》卷八)
齊己《劍客》詩,傑作也。“夜來何處火,燒出古人冢”,非晚唐人無此詩思。(清·吳喬《圍爐詩話》卷二)
唐釋齊己作《風騷旨格》,六詩、六義、十體、十勢、二十式、四十門、六斷、三格,皆系以詩,不減司空表聖。獨是“十勢”立名最惡,宛然少年棍譜,暇日當為易去乃妙。 (清·薛雪《壹瓢詩話》)
唐詩僧以齊己為第壹。(清·紀昀)
唐代緇流能詩者眾。其有集傳於今者,惟皎然、貫休及齊己。皎然清而弱。貫休豪而粗。齊己七言律詩不出當時之習。及七言古詩以盧仝、馬異之體縮為短章,詰屈聱牙,尤不足取。惟五言律詩居全集十分之六。雖頗沿武功壹派,而風格獨遒。如《劍客》、《聽琴》、《祝融峰》諸篇,猶有大歷以還遺意。其絕句中《庚午年十五夜對月》詩曰:“海澄空碧正團圞,吟想元宗此夜寒。玉兔有情應記得,西邊不見舊長安。”惓惓故君,尤非他釋子所及。宜其與司空圖相契矣。(《四庫總目提要》卷壹五壹)
編輯本段晚唐詩僧齊己的詩禪世界
清人紀昀曾言“唐詩僧以齊己為第壹”;尚顏評齊己詩雲:“詩為儒者禪,此格的惟仙。古雅如周頌,清和甚舜弦。”(《讀齊己上人集》);《四庫全書》中以皎然、貫休、齊己三人並列,並極推齊己五律之獨遒;《全唐詩話》、《逸老堂詩話》、《壹瓢詩話》、《石洲詩話》等或選品其詩或評比其格;從現存的齊己詩編《白蓮集》中可知,上人的詩在唐詩中數量排在第五位……
這位多產而博學的和尚生於漳州益陽,比當時的名僧貫休要小十余歲。他幼年入大溈山同慶寺出家,師仰山大師慧寂,是“灑落南宗子”(《荊門送興禪師》),後任江陵龍興寺僧正,為荊南宗教領袖。齊己終生致力詩學與詩歌創作,有《風騷旨格》傳世,以其神寒韻雋、氣宏理微,上承寒山、皎然,下啟宋代九僧、三僧、惠洪、道潛,是唐代佛門詩壹道無法忽略的異彩。
玄音深融任短長
齊己本為南宗溈仰傳系。但他亦曾歷參藥山、鹿門、國、德山諸師,遍遊浙東、江右、衡嶽、匡阜、嵩嶽等地三十余年。非但“南宗壹句印靈臺”,北宗甚至天臺、三論宗的思想在他的詩作中皆有所涉,呈現出壹種無痛的磨合。齊己肯定北宗靜坐的禪定方法,力倡
“吟疲即坐禪”,並且大膽地借用南朝慧遠結香社的故事提出“社客無宗炳”(《謝王先輩昆弟遊湘中回各見示新詩》),“宗社久裴回。”(《荊渚寄懷西蜀無染大師兄》;尤值壹提的是,作為天臺宗經典的《法華經》使他深迷,他甚至曾刺血書經七軸以示其敬誠,其詩中瑰麗多姿的白蓮意象,無須說正來自此經法喻。
唐代三教合壹的思想潮流促使了齊己“事佛為儒”的理念蘊孕。友人尚顏說他是“詩為儒者禪”,他自己也說:“取盡風騷妙,名高身倍閑。”(《酬尚顏》)“為儒老雙鬢。”(《貽廬嶽陳沆秀才》)“佯狂未必輕儒業。”(《過陸鴻漸舊居》)他讀道經:“知非未落後,讀《易》尚加前。”(《自勉》)“逍遙得誰說,時註漆園經。”(《新秋雨後》)孫支使來借詩集,他以“吟僧”自居而拒絕,在他的《寄吟僧》中更為明確地闡發了這種思想:
千途萬轍亂真源,白晝勞形夜斷魂。
忍著袈裟把名紙,學他低折五侯門。
這裏,雖仍是“黃梅付囑深”的五祖嫡脈,其心中身外,已無存宗派藩籬與賤貴衡分;聖胎別蘊,只在淡蕩天地與寂然雲石間頤養,於自然取象,動靜空有互攝,在融匯如水的道性與似冰的詩情中,齊己尋求到了壹種渾厚的平衡。
鑿刻清妙動詩魔
晚唐禪大盛,詩亦大盛。據《全唐詩》考,唐詩僧凡百余人,詩作四十六卷。周裕鍇將其分為以王梵誌、寒山、拾得為代表的通俗派,及以皎然、靈澈等人為代表的清境派。前者以其華韻風神披露了初唐詩僧的豐彩,後者則韻如松風,淡然天和。齊己曾準確勾勒出了中晚唐以來僧詩之師承體系:“賈島存正始,王維留格言”,“晝公評眾制,姚監選諸文。”(《寄洛下王彜訓先輩二首》)
齊己的詩作尤工於五言律,為晚唐詩僧中的翹楚。元人辛文房在《唐才子傳》中幾近刻薄地諷刺支遁、道猷等“沈淫藻思”、“綺錯星陳”,卻大贊齊己為“東南彥秀”。四庫全書總目評道:“雖頗沿武功壹派,而風格獨遒。”齊己詩多於清潤平淡中見高遠冷峭之旨趣。比起寒山之清、梵誌之俗更具美學況味。
齊己是壹位自覺而嚴肅的詩人,他並非憑藉“禪心”在嬉笑怒罵間黯淡了“詩道”,如新批評派始祖瑞恰茲所說的以“指稱性”掩蓋了“情感性”;相反他極重視“詩工鑿破清求妙”的煉字過程:“詩魔苦不利。”(《靜坐》)“應念苦吟耽睡起,不堪無過夕陽天。”(《聞道林諸友嘗茶因有寄》)又說: “詩在混茫前,難搜到極玄。有時還積思,度歲未終篇。”(《 寄謝高先輩見寄二首》)可見其吟詠之苦功。
有記載雲:“……(齊己)曾攜詩卷謁鄭谷,有《早梅》詩曰:‘前村深雪裏,昨夜數枝開。’鄭谷曰:‘數枝非早也,未若壹枝佳。’齊己不覺投拜,曰:‘我壹字師也。’”鄭谷為他易壹字,而齊己竟“不覺投拜”,這是自其詩性流露的狂喜。我們仿佛看得見那壹瞬燦爛的超越。在尋聲律而定墨,窺意象而運斤的過程中,齊己以詩之“味”傳禪心,詩也因此而盈動性靈。他自己亦被這種境界深深感動,嘆道:
遠憶諸峰頂,曾棲此性靈。
月華澄有象,詩思在無形。
(《夜坐》)
誰見少年心,低摧向苦吟。
天如愛才子,何慮未知音?
(《謝王秀才見示詩卷》)
趣極僧迷旨,功深鬼不知。
(《寄還闕下高輦先輩卷》)
齊己於詩論別有心裁。《風騷旨格》提出“六詩”、“六義”、“十體”、“十勢”、“二十式”、“四十門”、“六斷”、“三格”等理論。其中“門”論詩歌題材,其余論作詩方法,議論鋒出,均為齊己所創。如“獅子跳擲勢”、“毒龍顧尾勢”等語讀之令人撫掌。所證多以禪語,如“十勢”的提出就直接取自仰山禪宗的以“勢”接人。徐寅《雅道機要》列“八勢”便是從中因襲而來,神彧之著名的《詩格》亦有“十勢”,其中五勢出於齊己。薛雪《壹瓢詩話》評《風騷旨格》曰:“不減司空表聖。”對後世詩格影響極大。
靜斂雙眉對白蓮
盡管以皎然、齊己、貫休為代表的僧俗酬唱集團的建立,標誌著詩禪交涉發展到了全新的階段,但是“詩之言誌”與“禪之出離”始終存在著意向矛盾,反對以禪入詩或以禪喻詩者大有人在。潘德輿《養壹齋詩話》曰:“以妙悟言詩猶之可也,以禪言詩則不可。詩乃人生日用中事,禪何為者?”劉克莊《題何秀才詩禪方丈》中更直言:“詩之不可為禪,猶禪之不可為詩也。”詩禪的本質分歧實質上主要偏重於詩之有害於參禪,這曾使頗多詩人逡巡躊躇。白居易曾嘆道:“自從苦學空門法,削盡平生種種心,唯有詩魔降未得,每逢風月壹長吟。”苦惱不已。皎然亦有如“強留詩道以樂性情”般無奈語。
齊己以佛子身份為詩人,其集以“白蓮”為名,實關涉到中唐白居易詩禪合壹的白芙蕖意象。他常以自居的“吟僧”身份本身就是壹種基於釋家又妙合於詩的醒覺,終其壹生,則充滿著對“詩禪合轍”道路的探索與反省。其間心路多歷躓踣。齊己終究是僧人,他時刻自警的是“閑吟莫學湯從事,拋卻袈裟負本師”的戒語。此間詩人身份既是妙悟契機亦是精進惑擾,集中“詩魔”壹詞六次凡出現,雖屬戲稱,亦可見其磨合之苦:
正堪凝思掩禪扃,又被詩魔惱竺卿。
(《愛吟》)
味擊詩魔亂,香搜睡思輕。
(《嘗茶》)
詩魔苦不利,禪寂頗相應。
(《靜坐》)
這裏確充滿惱亂之情。但此類作品主要見於齊己的前期詩作。以其《勉詩僧》(“詩心何以傳,所證自同禪”)的創作為標誌,齊己的思想豁然而貫,他以菩薩道不離世塵的大乘精神壹舉將二者包融,在“無壹色非三摩缽地,無壹聲非陀羅尼門”的開悟中,尼父詩教的禁言與五祖禪障的喝止盡皆消解,從而胸懷了全新的擔當。他拋棄了無根脈的“自在”玄言,輕盈如同拂去經案上的壹炷白檀灰;他不再為詩句是否與禪意合轍而苦惱,他寫耕叟、寫刀兵,也寫紅露、寫楊花,卻拋棄了逃遁,轉而充滿了接受現實諸苦境之勇氣。他無法抑制內心的欣喜,寫信給友人鄭谷說:“還應笑我降心外,惹得詩魔助佛魔。”他不再“分受詩魔役”,而是“時有興來還覓句,已無心去即安禪。”(《山中寄凝密大師兄兄弟》)他甚至開心地戲謔:“別來多少新吟也,不寄南宗老比丘。”(《寄江夏仁公》)最後,齊己以詩為禪終身之約,而以禪為詩鐘情之歸。禪玄既無可蒙蔽,詩言便不再拘泥於個性的恣情,從而昭示了壹種通往大地的救渡。於是,齊己微笑著給我們看到了,那壹片無邪情田上亭亭的白蓮。 (資料來源:香港寶蓮禪寺)
編輯本段齊己生卒年考證
對於齊己生卒年的考證,自宋以後頗多謬誤。紀盷《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151稱:“宋人註杜甫《己上人茅齋詩》,謂齊己與杜甫同時,其謬自不待解。
岑仲勉先生《讀全唐詩劄記》定齊己生年上限“不過生會昌四年”,亦頗疏泛。考齊己《荊渚感懷寄僧達禪弟三首》之壹稱:“電擊流年七十三,齒衰氣沮竟何堪”;之二稱“十五年前會虎溪,白蓮齋後便來西。”由此可知齊己73歲作此組詩時,已離開江西至荊州15年,由此反推,齊己初至江陵時為58歲。
按齊己《白蓮集》卷5《渚宮莫問詩壹十五首》前者有序,稱:“予以辛巳歲蒙主人命居龍興寺。”可知齊己離開江西,欲入蜀,經江陵,被荊州節度使高從誨留為僧正,寄居龍興寺,乃在辛巳年,即龍德元年,公元921年。是年齊已58歲,則可推斷當生於唐懿宗鹹通五年(公元864年)。又,齊己《與崔校書靜話言懷》有“同年生在鹹通裏,事佛為儒趣盡高。”是為其生於鹹通年間的確證。如按王達津先生所論,齊已初至江陵不晚於庚午年(公元909年),則其出生不晚於唐宣宗大中六年(公元852年),與齊已自述生於鹹通不符。
齊己晚年詩中多有自述流年,是我們考證其卒年的最確切的資料。《寄無願上人》稱:“六十八去七十歲,與君年鬢不爭多。”可知是年齊己年滿68歲。《遣懷》詩稱“病腸休洗腦休依,七十能饒百歲期。”可知是年齊己剛好70歲。《荊州新秋病起雜題壹十五首》之《病起見秋月》壹詩稱:“明年七十六,約此健相期。”可知七十五歲那年,齊己雖遭疾病,卻已於秋天康復。《憶別匡山寄彭澤乾晝上人》詩雲:“蹭蹬三千裏,蹉跎二十秋。近來空寄夢,時到虎溪頭。”考齊己龍德元年58歲時“蹭蹬三千裏”,來到荊州,至作此濤時已“蹉跎二十秋”。算來已是公元941年,乃後晉石敬瑭天福六年,齊己已是78歲。
《白蓮集》中現存最後壹首詩為《寄賡匡圖兄弟》:“僧外閑吟樂最清,年登八十喪南荊。風騷作者為商確,道去碧雲爭幾程。”詩題中“賡匡圖”應為“廖匡圖”,廖氏兄弟以文藻受知於齊己,所以齊己臨終囑托,要他們兄弟負責商確,即評定他壹生的詩作。自此之後,齊己便再也沒寫詩,可知齊己當於是年去世。此年後晉高祖石敬瑭已死,出帝石重貴即位,卻未改元,繼續沿用高祖天福年號。
綜上所述,齊己出生於唐懿宗鹹通五年(公元864年),卒於後晉高祖天福八年(公元943年),正好八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