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吸收從我身上爆發出來的火焰。
這本自傳寫於尼采瘋癲之前,像是有某種感召壹樣的梳理了他自己的思想,有趣的目錄吸引人想去探個究竟。
序章基本意思——我是怎麽想的,我想幹嘛?比如:“我承諾去完成的最後壹件事是“改良”人類。”“凡能吸入我著作中氣息的人,他就知道,這是高崗上的空氣,使人精神煥發。壹個人必須適應這種空氣,否則就會有受寒的危險……”聽起來好大的口氣,不免讓人覺得狂妄,但在序章最後壹句話卻道出了他的心聲:“因此,我將告訴我自己有關這個生命的故事。”我被這句話深深的打動,這是自言自語,是對自己生命的交待,無關其他。
接下來第壹章是“為什麽我這麽有智慧”,他認為自己的性格是命中註定的,既不象父親也不象母親,但又受其影響。其父36歲過世,尼采認為在自己生命的這壹年也開始衰老,生命力降到最低點,視力嚴重受損。“……完全的明朗和愉快以及理智的旺盛,不但與我身體上的極度衰弱同步,而且也與過度的痛苦同步。”他認為父親給予他最好的東西,“就是我根本無須特殊打算,只要有耐心,就可以自然而然地進入壹個擁有更高尚和更優美的世界。在這個世界,我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著,也只有在這個世界,我最深的熱情,才能得以自由地發揮,我幾乎因為這份光榮而付出我的生命……”也許這就是為什麽他如此智慧的力量源泉吧?!
可能是尼采長期處於身體病痛的折磨,其敏感讓他反對憐憫這種情感,認為克服憐憫感也是高貴的美德。“我的經驗使我有理由懷疑壹切所謂‘不自私’的傾向以及所有的‘親切友愛’ 。我覺得它們是衰弱的象征,是經不起激勵的表現的,只有在衰頹者當中,這種憐憫才被稱為美德。我之所以責難憐憫者,其因為他們太容易忘記謙遜、尊敬以及如何保持距離的感覺,他們忘記了,這種壹時心軟的憐憫是帶有群氓臭味的,他們也忘記了這與不良態度只差壹步。”他仿佛在說,把每個人的感受還給他自身,不要試圖侵入他人自身的體驗,保持距離,保持尊重和謙遜是壹種難得的美德。也許有些偏激,我卻很認同,憐憫是壹種高高在上的自戀式情感,尊重每個人自身的境遇也許是更可貴的同情。
對於疾病、衰弱,以及產生出的怨恨,他說“人們與事物糾纏得太密切了,所有經驗都太深了,於是,記憶是壹件煩心的痛苦。疾病本身就是壹種憤恨……由衰弱而產生的憤恨,損害最大的莫過於衰弱者本身。相反,對壹個年富力強的人而言,憤恨是壹種多余的感情……”
對於攻擊,他總結了自己戰略的四個原則,非常有趣,盡顯其獨孤鬥士的品質——
“ 第壹,我只攻擊那些勝利的東西,如果必要的話,我會等著它們變成這樣時才攻擊它們。
第二,我只攻擊那些我在攻擊時找不到盟友的東西,也就是說,只攻擊那些我必須單獨攻擊的東西,只攻擊那些我在攻擊時只連累自己的東西。我從來沒有公然采取壹個不連累我自己的步驟,這是我所謂正當行為方式的標準。
第三,我從不攻擊人身,我只把人物當作壹個有效的放大鏡,借此可以使那壹般的,但捉摸不定、難以接觸的醜惡看得更清楚……我以這種方式攻擊我們“文化”的虛偽或雜種本性,這種虛偽或雜種本性把精英與繁多,衰頹與偉大混為壹談。
第四,我只攻擊那些排除壹切個人差異的東西,只攻擊那些其中缺乏令人不快經驗的東西。誠然,對我而言,攻擊是善意的證明,同時,在某種環境之下,也是感激的證明。我憑借它來表示我對壹件東西的尊重,我憑借它使某種東西顯得與眾不同,無論我是否把我的名字與壹種制度或人的名字連在壹-起,無論我對二者是贊成還是反對,對我而言,壹切都是壹樣的……”
攻擊妳是對妳最大的尊重,是我對妳最大的善意,這樣的善意確實令常人難以消化。這讓我想起總是追著羅素爭論不休、咄咄逼人的維特根斯坦,也令羅素心生小煩惱又心裏暗自欣喜,並表達過對這種爭論背後被認可與尊重的喜悅。
“我對自己的壹種嚴格清潔態度是我生存的第壹個條件;在不清潔的環境中,我會死的。因此,我養成了壹種習慣,常常喜歡在水中,在任何完全透明清澈的物質中遊泳、洗澡和拔刺。這就是為什麽我壹點也不耐於社交活動的緣由;我的人情不是表現在同情別人的感受上,而是表現在能忍受那種同情,我的人情是壹種不斷的自我控制。但是,我需要孤獨,我需要恢復我的本來面目回到我自己,呼吸自由、清新而令人興奮的空氣。我整個《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就是壹首對孤獨的贊美歌,就是壹首對清潔的贊美歌……”
這壹章尼采表達了自己對於生活中很多事物的獨特觀點,來彰顯其非同尋常的智慧。
下壹章是“為什麽我如此聰明”,延續著他對生活、對思想的與眾不同的觀點。壹開始就挑戰了關於悔恨的看法,“我覺得良心的悔恨不是什麽值得重視的東西;我覺得良心的悔恨是壹種”邪惡之眼“。”我太好問、經常懷疑、過分傲慢,以致不可能對完全明顯地解決事物疑難感到滿意……從根本上說,上帝只是對我們的壹種粗劣命令:妳不應該有思想。“因此,尼采要作為人去思想,去”拯救人類“吧!力量消耗、營養選擇、飽滿狀態,他說自己天性不喜歡多讀書,書房會使他生病。”驅使壹個人瘋狂的不是疑惑而是確定……我們都懼怕真理。”他熱愛音樂,尤其推崇瓦格納。
“壹個人必須擺脫壹切使他重復說‘不’的東西。理由如下:壹切抵抗力的消耗,不管有多麽稀少,只要變為規則,形成習慣,總是含有大量、絕對過多的損失。我們體能的最大消耗,是由壹點壹滴少量消耗累積而成的。保持自己不動,跟許多東西保持距離,是壹種體能消耗,而且是壹個純粹趨向消極目的的體能消耗。在這壹點上不要欺騙自己!不斷需要保護自己的人,可能大大地削弱體能以致不能再保護自己了。”我想他在說盡量不要去做那些讓自己感到掙紮的事情,那是壹種能量消耗,是對自己的不忠實。
“除了埋首於壹大堆書籍中之外,實際上無所作為的學者,平庸的語言學家,壹天可以打發兩百本書,最後完全失去了為自己而思想的能力。如果沒有書本在他的手上,他就根本不能思想。當他思想的時候,他是對壹個刺激發生反應(壹個他所讀到的思想發出反應),最後,他所做的壹切都是反應……在我三十歲的時候,我發現我具有天賦的、秉性良好的以及自由的那種本質,早已“讀得粉碎”了,只有火柴在它們能夠除去任何火花,或“思想”之前,才需要劃亮。當壹個人的力量正在充沛而方興未艾的時候,曙光時讀書,簡直是罪惡!”讀到這裏,忍不住笑出聲來,莫非我們就不去讀書了?我覺得他只是在嘲諷那些把自己淹沒在書中說、而喪失了獨立思考的人。尼采就是個很能讀書的人,而對讀書這件事再抽身出來思考,並且說自己的天賦被“讀得粉碎”了,這想這就是蘇格拉底所謂值得過的有省察的生活吧!
“在我生命中的任何壹個時刻,沒有人能夠指出我曾采取過傲慢或悲傷的態度。悲傷態度不屬於偉大,壹個需要采取壹種態度的人是虛假的。小心所有裝模作樣的人,當生活需要我付出最大的努力時,我覺得它是最容易的。”人順應環境以某壹種態度自居是壹種裝模作樣,發乎自然的態度,才是認真投入生活的態度。
第三章是“為什麽我會寫出如此優秀的書”是對他所有作品思想的梳理,寫作初衷為何,核心思想為甚?也許還有寫作的過程,及些許逸事,就不贅述了。它勾起了我想再去讀那本沒讀懂的書的欲望——《查拉斯圖特拉如是說》。
最後壹章“為什麽我是命運”,“我知道自己的命運。總有壹天,我的名字將會和那些對可怕事物的回憶連在壹起,將會和那前所未有的危機、那最深刻的良心沖突以及對那些壹直被人們信仰、需要和視為神聖而崇敬的事物的咒罵連在壹起。我不是壹個普通的人,我是炸藥……”尼采反對宗教,自己也並不希望成為壹個聖者,“我寧願做壹個粗魯笨拙而無知識的人。也許我就是這樣壹個人。但是盡管如此,或者盡管不是如此,因為從來沒有比聖者更為虛偽的人,我是真理之聲。不過,我所說的真理是可怕的。因為到目前為止,謊言是被稱為真理的。對壹切價值重新估價,就是我對人類最高的自我肯定活動的公式……我的命運註定我將是第壹個可敬的人,註定了我將感到我是與長久以來的虛偽對立的。我是第壹個發現真理的人,我是第壹個由於發覺虛偽之為虛偽而發現真理的人。”這就是他生而為人的命運,來叫醒沈睡在虛偽之中的人類。借查拉斯圖特拉,尼采宣稱“要成為創造善惡的人,首先就必須成為壹個破壞者,粉碎壹切價值。”
“這個世界並非建築在那些善良的群眾動物賴以尋找他們微不足道的幸福的本能上面。要求每個人都成為“善良的人”、合群的動物、藍眼、仁慈、“美的靈魂”,或者,像赫伯特.斯賓塞所希望的,壹個利他主義者,那就等於剝奪人類最偉大的性格,那就等於分割人類而將其變為壹個可憐的東西。”這個話好傷人,群眾動物、微不足道的幸福本能……可從人類文明發展進程來看,又很難拒絕和否認他的觀點。不過,他所謂的善良者,又指什麽呢?沒懂……也許就是海德格爾所謂的“常人”吧!著迷哲學思辨的持續懵懂中……
“善良者,他們不能創造,
他們永遠是完結的開始。
他們虐待創造新價值的人,
他們為了自己而犧牲未來,
者? 他們犧牲整個人類的未來!
代善良者,他們永遠是完結的開始。
那些謀害世界者所能帶來的任何損害,
善良者的損害是壹切損害中最不幸的損害。”
最後壹句話的結尾將尼采式精彩推向了極致——“妳們了解過我嗎?——狄俄尼索斯”
好象只能這樣碎片式的記錄,還沒有能夠消化出自己的東西,只能算壹個摘抄筆記吧!
路梅於2019年2月27日作於梅藤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