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有教,動有法,晝有為,宵有得,息有養,瞬有存。
張載不僅是宋代著名的理學家(哲學)、思想家、關學創始人和領袖,而且是北宋著名的教育家。他三十八歲考中進士,雖然三度出仕,兩被召晉,但主要活動是講學和著書立說。張載十五歲,其父病故於涪州任上,全家護柩回開封,行至勉縣武候祠,張載拜謁後題言:“言有教,動有法,晝有為,宵有得,息有養,瞬有存。”“言有教、動有法”謂之壹言壹動都必須含有教育意義行動應有規矩。“晝有為,宵有得”謂之每日應當身體力行,晚上應當靜思自己的成果。“息有養,瞬有存”即休息時必須保養身體與氣質,在瞬息之間也不能放心外馳,免受不良影響,張載的“六為”後來成為他教育學生的準則。二十壹歲那年,他寫出保家為國的“邊議九條”,趕赴延安拜見範仲淹,提出自己壹套對付西夏收復失地的主張。三十八歲,在上京考進士那壹年,他在京城相國寺設虎皮講“易經”,得到宰相文彥博的贊賞。四十六歲那年,文彥博被罷相,調到長安整治西北防務,請張載到長安“殿學”(西北的最高學府)。四十七歲時,王樂道(任西北最高教育官即“京兆尹”)再次請他講學,因聽他講學的都是些貢生、知縣、學正等,他對這些學者提出多學習實學,少留言於科舉(《張子行狀》),倡導學者對社會現實問題的研究,並提出口號“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後來,這四句話成了關學學派的宗旨。49歲時,應武功主簿張三甫邀請,到武功綠野亭講學。五十歲那年,神宗召見他問治國之法,他以“漸復三代”(恢復夏、商、周)為治國之道。核心是以德治國和教育為本作以回答,被任為崇文院校書。後因其弟張戩與王安石在變法上發生激烈矛盾,便辭職回鄉。五十壹歲的張載回到橫渠創立了橫渠書院,他壹面講學,壹面著書立說,“仰而思,俯而讀”。當時,關中和西北各地士子雲集橫渠張載的門下,這是張載思想(包括教育思想)完善成熟時期。《正蒙》、《橫渠易說》、《經學理窟》等著作都是在這壹時期完成的。從以上張載重要講學活動和著書立說可以看出,他在講學活動中的師生關系、活動範圍,特別是辭官回橫渠講學著書,形成了他完整的壹套教育思想,現就他的教育思想作以下三方面的介紹。壹、 教育的目的和作用、北宋以前的儒家都著重用“人性論”來闡明他們的教育任務和目的,所以對人性的研究特別重視。孔子提出“性相近,習相遠”;孟子創立“性善論”;茍子則創“性惡說”;董仲舒把人性分為三等:壹是聖人之性(超極高智慧的人“自註”),二是鬥筲之性(賢人之性或具有極高智慧的人的“自註”),三是中民之性(普通人之性“自註”)。到了北宋張載,他的人性觀和以上儒家既聯系,又有巨大的發展。他的最大貢獻把人性分為“天地之性”和“氣質之性”。他認為天地之性本是善良的,關鍵在於“氣質之性”的轉變,他說“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同天地之性存焉。人之剛柔緩急,有才與不才,氣之偏也。”(《正蒙,誠明篇》)意思是人壹出生他的父母給他的血肉之軀都是善良的,但由於出生後受社會環境的影響,便轉向“氣質之性”。有些人個性偏於剛急,有的偏於柔緩,有的很有才,有的卻才淺或平淡,這都是受社會環境及教育的不同層次而形成氣質之偏差,這就要“善反之”,即通過教育來端正變化氣質。(自註)這裏需要指出的“變化氣質”,就是我們今天提倡的素質教育。張載認為:把通過素質教育就可以達到君子(講信義人) 賢人(很有智慧的人) 聖人(極高智慧的人)的最高境界(自註)。那麽“氣質之性”怎麽變化呢?張載有兩點主張:第壹要有好的環境。他寫道“居仁由義,自然心和體正。學必如聖人而後已,以為知人而不知天,求為賢人而不求為聖人,此秦漢以來學者之大弊也”。意思是,人在好的環境下,經常能得到師長和賢良朋友的教誨,必然能成為賢人,經常養成這樣的作風,則素質就能達到超能力、超智慧的人。秦漢以來的學風只要求達到賢人,這是最大的弊病。張載的“變化氣質”至今對教育青少年學生仍有現實的積極意義。第二,“要知禮成性”。他在《經學理窟》中指出,“拂去舊日所為,使動作皆禮,則氣質全好。”他是說作為學生,首先要去掉過去自由散漫和不懂禮貌的習慣,要先學禮儀禮貌,作為提高素質的主要途徑,這樣才能達到既有高深的知識學問,又能恭敬合禮。同時,張載還帶頭執行禮儀規範,給學生以極大的震動,就連未出嫁的女孩子他都要求她們參加祭祀、喪禮等社會活動,讓她們知道禮儀規範的程序,達到“敦本善俗”,改變社會風氣的目的。他的“知禮成性”口號在關中壹帶影響很大,使當時關中風俗大為好轉。二、 註重實踐的教法經驗和方法張載關於教學方法的理論和實踐,大都依“禮記”中所述孔孟以後儒家的教學原則,並在此基礎上結合自己的教學實踐經驗進行了創造性發展,概括起來有以下幾點:(壹)鼓勵學生立定誌願,要有誌於學。他提出“誌大能動氣”。(《氣質篇》)“有誌於學者,更不論氣之美惡,只看誌如何!匹夫不可奪誌也,惟患者不能堅勇。”(《經學理窟》)“且立誌不可大小,誌小則易足,易足則無由進,人若誌趣不達,心不在焉。”這幾段話的意思是:要求教師必須首先教學生立定其誌向,有了遠大的誌向便可激發積極主動的學習精神,同時教師要了解學生的實際氣質,按適當的年齡和適當時機進行恰當教學,只要學生立大誌,有誌於學的,最終能成為聖人。(自註)他反對學生誌願太小,更反對秦漢壹來的學風,只要求學者達到賢人就是最高境界,這是耽誤學生的大弊病。他把學生比做登山,他說“今人為學,如登山麓,方其迤儷之時,莫不闊步大走,及到峭嶺之處便止,須是要剛決果敢以進。”大意是:學習就象登山,在快要達到山頂時,最難登的峭山峻嶺,壹定要有決心和毅力勇氣,最終必然會達到頂峰(今釋)。(二)主張教法應有壹定的程序,就教學內容而言,應有易與難,先和後之序。教師應在教學中貫徹循序漸進的原則,另壹方面就教學對象來說要因人施教。他寫道:“教之而不受雖強告之而無盜,臂之以水投石,必不納也”意思是:不因人因材施教,就象用水澆石頭鋪成的田地,石頭不但不接受,反而還會流向別處。這就要求老師必須高度註意培養學生的“受教之心”。張載通過自己的教學實踐經驗,總結出把教學內容的難易和學生“氣質美惡(素質差異)統壹起來,安排教學過程的有益經驗,很值得當今的人民教師認真借鑒。(三)鼓勵學生運用叩問的方法。他在《正蒙.中正篇》中指出:“教者如洪鐘,洪鐘未嘗有聲,由叩乃有聲。”這是說善於對待學生發問的教師,必須要隨學生提出問題的大小給予滿意的回答,而且還要從容不迫。他還說“聖人未嘗有知,由問乃有知”他是說,就連聖人在示經叩問之前心中也是空空如也,毫無成見,必須等待提問之後才知事物的變化道理。這就要求教師對待學生提問的態度與方法要靈活應用,像這樣的提問方法不正是我們今天教育學生中仍需加強的嗎?(四)強調“學則須疑,貴於有用。“他說:“不知疑者只定不便實作,則實作則須有疑,必有不行達理疑也,在可疑而不可疑不曾學,學則須疑,守舊無功。”(《經學理窟》)意思是說:“求學必然會遇到問題,有疑難是好事,可以迫使妳去鉆研,當這些疑難問題得到解決之後,就會感到有收獲和進步。疑難問題越多,得到的知識就會越多,進步也越快,那麽怎麽解決疑難呢?他說:“義理有疑則濯去舊見,以求新意,心中茍有所聞,即命名劄記,不思則還塞之矣?更須和朋友之助。”《學大原上》意思是說“學者在學習過程中要多讀書,多獨立思想,還要虛心,去掉主觀主義,爭取他人幫助,才會有心得和收獲”。同時,張載有提倡“貴於有用”的實學之風來解決疑難,鼓勵學生走出高墻校門,到實踐中去鍛煉。他首先倡導“躬行”反對“空談”和“少留言於科舉”(行狀),支持學生重視自然科學,如對天文,地理、生物、易經、醫學、兵法、井田等領域的研究,他本人在這方面就有卓著的成果。這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足以顯示出張載教育思想和學術觀點的先進性,(五)主張“教與德相結合”。他認為教師在教學過程中不僅要給學生傳道授業,而且自己也會從中相得益彰。其壹是:在反復教人過程中也是進壹步提高自己,深入了解文義的過程;其二:由於經常擔心自身不正,而貽誤人才由此更加嚴於律己,使教者更加嚴謹。如38歲那年,他在京城設虎皮講“易”,聽講的人很多,頗受歡迎,晚上程顥、程頤兄弟來看他,張載和二程討論易經上的問題,發現自己在這方面不如二程,第二天便對聽講的學生說:“比見二程深明易道,吾所弗及,汝輩可師之。”於是撤席罷講,說明他取人之長,補己之短,既能虛心養性,又無門戶之見。三、嚴謹的實學作風和融洽的師生關系張載講學於橫渠書院,大部分弟子都是快要臨登進士的秀才、舉人,還有壹部分是縣令、知州、通判、學正等中小官吏,他的學生年齡相差很大,所以他時刻以儒家的道德規範要求自己,舉止言談給人以氣質剛毅,德盛貌嚴之感,生活上粗食淡飯樂且不憂,並把自己所著的教育格言“東銘”、“西銘”書於書院大門兩側,為《砭愚》、《訂頑》用語警戒學生,實際上成了當時和以後的學生守則。後來人們把張載講學的地方叫“二銘學舍”,把“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語錄)這四句話變成了關學的宗旨,後來壹直成為橫渠書院的校訓。所以他培養的學生都能註重實際,他的弟子蘭田呂大鈞愛講“明井田、兵制以為恰道,必由是焉,撰成圖籍皆可推行”(《宋元學案》),遊師雄、重師道、李復都深知軍事,精兵術,遊師雄曾與金人戰中榮立大功;李復曾糾正朝廷在軍事上的壹個謬誤和當時社會上關於對“月食”的迷信,還專門寫了壹篇《論月食》以辨證。他的弟子張舜民曾追贈他的老師張載說:“關中學者摩然就之,謂之橫渠先生,壹登其門,言行皆知,學成之後雖去載千裏之遠,十年之久,不改壹蹈非議,常如載臨其前後左右也。”可見張載和弟子的關系既認真有嚴格。宋史張載傳記載他:“終日危坐壹室,左右簡編,俯而讀,仰而思,有得則識之,或中夜起坐,取燭以書。”敝衣蔬食,與諸生講學,每告以知禮成性,變化氣質之道,學生如聖人而後已。他的弟子呂大臨評價說:“先生氣質剛毅,德盛貌嚴,然與人居,久日而親”。朱熹贊曰:“學者少有如橫渠用功者,”“近看橫渠用功最親切,真是可畏”,“橫渠教人道,夜間合睡,只為無可接應,他人皆睡,已不得睡。”張載與弟子融洽相處,互相勸勉不息,言傳身教,嚴以律己,給學生的影響和後世是十分深遠的,堪為壹代宗師,實學典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