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個政府,不管其性質如何,它的權威都是建立在物質基礎之上的。 [ 作者註:正如拿破侖所說:“如果沒有軍隊,也就沒有政治的獨立和人民的自由。”參見《拿破侖書信集》,1858-1869年法文版,第3卷第1800號。 ] 所以,在壹場革命中,主要的目標不是爭取軍事力量的支援,就是瓦解軍事力量。在第壹種情況下,革命采取的是壹種“政變”的形式,並只產生有限的混亂。在第二種情況下,可能造成壹種無政府狀態。盡管人民熱烈擁護革命的理想,但是無政府狀態卻是他們不能長期忍受的東西。當這種狀態形成後,人們就希望有人來幫助他們解除這種痛苦。這個人壹旦出現了,隨之而來的行動,就是利用無政府狀態所產生的能量以對外戰爭的形式引導它向外發展。這樣壹來,不僅控制了本國的人民,而且建立起了獨裁性的政權,並使它在軍事力量的支持下代替原來的政府。
在1789年攻打巴士底獄的十年之前,吉貝爾特曾經預言:
“有壹個人將會出現。到現在為止,他也許還是個無名之輩。他不曾以演講或文章使自己出名,而是在沈默中沈思。他也許還不理解自己的才能,只有指派他施展這種才能時,他才會意識自己的本領。他也可能是不學無術的,但是,他會抓住輿論、機會和時機,對那些偉大的理論家講出真正的締造者在向雅典人講話時對演說者們所說的話:‘我的對手告訴妳的那些,我都會實現的。’” [ 作者註:《吉貝爾特論文集》,(1803年版),第四卷第74頁。 ]
這個人就是拿破侖·波拿巴(1769—1821)。1795年10月5日,憑著壹陣葡萄彈的爆炸,他的名聲傳遍整個巴黎。“人們的眼光都集中到了這個人身上。他是壹個敢作敢為的人。他很自然地出來為王。所有的人都認為,他應該如此。” [ 作者註:T.卡萊爾:《英雄與英雄的崇拜》 ]
這個人是壹個超級的自我主義者和設計師,壹個完全孤立和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他只信賴自己,而且把壹切東西都加以集中化。梅尼瓦爾說過:“他不僅在思想上采取主動,而且對於每壹件事情的細節都要親自關註……他的天才和超人的活力,促使他不斷前進;他感到他有辦法和時間處理—切事情……事實上,他的確是自己做了壹切事情。” [ 作者註:《梅尼瓦爾回憶錄》,(1894年版),第3卷第50-51頁。 ]
考蘭柯特的回憶錄是最有吸引力的。他所講的也差不多,而且更加透徹。他寫道:“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是不怕痛苦、煩惱和麻煩的,而且無論事情大小,都是如此。也許有人會說,他是把自己完全貢獻給了所追求的目標。是的,他總是把自己所有的精力、能力和註意力都應用到當前的行動和討論之中。他把熱情灌註到每件事情裏面。因此,同對手們比較起來,他有著巨大的優勢,因為很少有人能在壹段時間內對壹種思想或壹個行為完全地專心致誌。” [ 作者註:《考蘭柯特將軍回憶錄》,(1925年英文版),第1卷第93頁。 ]
他把自己完全裹在命運之中。18l2年,在前往莫斯科的路上,他曾提到過這壹點:“我覺得,我是被驅趕著走向壹個連自已也不清楚的目標。我壹旦達到了這個目標,也就變成不需要的了,壹顆子彈就能把我擊碎。但是在此以前,即使全人類的所有力量,也都不能對抗我。” [ 作者註:參見奧斯瓦德·斯彭格勒著:《西方的衰落》(1925年版),第1卷第144頁。 ]
在他那個時代的人們看來,他的任務就是“征服”,但是,他們並未看到他確實是在“創造”。這壹點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在毀滅壹個舊時代的同時,又在創造—個新時代。或者正如斯彭格勒指出的那樣:“拿破侖壹生含辛茹苦,不是為了他自己,不是為了法國,而是為了未來。” [ 作者註:參見奧斯瓦德·斯彭格勒著:《西方的衰落》(1925年版),第1卷第363頁。 ]
拿破侖所進行的戰爭,多半都是大規模的征服戰爭。自從查理時代以後,還沒有這種大戰的先例。拿破侖就是有意同查理大帝作比較。
他在進行第壹次意大利戰爭(1796—1797)時,目標就是尋找敵人,並且在戰鬥中消滅敵人。他的這壹目標,以及對中立地區的侵犯,依靠鄉村供應給養,以征用和搶劫的辦法來維持戰費,還有那種不懈的追擊精神,從占領地榨取戰利品等等,所有這壹切行為,曾使他的同輩人大為震驚。他們認為,這些粗野的行為,不是戰爭的合法行為,而是野蠻人的侵犯。壹種反感而並非恐懼的情緒,在當時的漫畫中就已經反映出來了。1797年4月14日,克魯克香克曾畫過這樣壹幅漫畫:法國的軍隊被畫成是壹條龍,正向外噴吐著煙霧,它的背上騎著壹個奇異而令人可怕的怪物,頭上還帶著壹頂刻有“波拿巴”字樣的小亞細亞人的帽子,在他的前面,兩位將軍率領著壹支軍隊快速地逃命。 [ 作者註:參見A.M.布羅德利著:《1795—1821 拿破侖在卡裏卡岡雷》,(1911年版),第壹卷第99-100頁。 ] 這張漫畫冷酷地描繪了無限戰爭時代的主角。
二、 拿破侖戰爭的要素
這裏要思考的,是拿破侖戰爭的幾個比較典型的要素:壹是統壹的指揮;二是指揮才能與軍事才能;三是拿破侖的計劃系統。
拿破侖認為,統壹的指揮是“戰爭中的首要因素,”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三十壹卷第418頁。 ] [ 譯者註: 以下所引《拿破侖書信集》中的引文,均系1858-1860年的法文版本 ] 而且應當記住,在任何情況下,只有當政權和軍權完全集中在壹個人的手中,如同1800年1月拿破侖成為第壹執政官時那樣,統壹的指揮才有可能實現。在通常的戰爭中,政治決定與軍事行動總是分離的,這就不可能獲得完全的統壹。督政府統治下的狀況就是如此。拿破侖對於這壹點是有感觸的。因此,他在接管意大利軍團的指揮權時,曾經給“統壹指揮”下了壹個確切的定義。1797年1月19日,他寫信給督政府說:“政府應該信任自己的將軍;允許他有行動的自由,只須告訴他所應達到的目標。”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壹卷第83號。 ] 如果說,這個目標是合理的,這個定義就可以算是完美的了。在談到軍事指揮的單壹性時,他說“在軍事行動中,我只和自已商量;但在外交方面,我是征詢壹切人的意見。”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壹卷第399號。 ] 對於1796年的戰局,他曾經說過:“在這個戰局中,我沒有同任何人商量過;如果我被迫協調我個人同他人的行動,那肯定會壹事無成。”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壹卷第420號。 ]
只要環境許可,統壹指揮要求把壹切可用的兵力都集中到主戰場上,並由壹位將軍進行指揮。可是,壹個無知或是軟弱的政府的普遍傾向,總是想把兵力分散,用以掩護所有的重要據點。1806年,那不勒斯國王約瑟夫·波拿巴就曾經采取了這樣的做法。6月7日,拿破侖寫信給他,刻薄地說:“如果妳想保住妳那王國裏的所有據點,整個法國也不能為妳提供充足的部隊。”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31卷第416頁。 ]
統壹指揮是拿破侖多次獲得會戰勝利的基礎。不過說來奇怪,這也是使他最終覆亡的壹個因素。盡管如此,他的那些格言,比如說:“在戰爭中,人不算什麽,只有壹個人是全體的代表,” [ 作者註:利昂·萊塞斯特:《拿破侖的書信》,(1897年法文版)第155號。 ] “在指揮當中,只用壹個壞的將軍,倒能頂上兩個好的將軍,”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11卷第9105號。 ] 直到今天還象是它們第壹次流行時那樣正確有效。
從拿破侖關於“指揮才能”與“軍事才能”的言談中,我們可以發現他對將軍和士兵的期望是什麽。
關於第壹條,他說過:“壹個將軍不可缺少的品質是剛毅。”“壹個將軍不應該對情況畫圖畫;他的情報要象望遠鏡的鏡頭那樣清晰。”“壹個通過別人的眼睛看事物的人,永遠不能合理地指揮壹支軍隊。”“戰爭中的成功要靠慧眼,並在戰鬥中尋找心理性的時機。在奧斯特利茨會戰中,我要是提前六小時發起進攻,我就會失敗。”“意誌、性格和膽量,使得我所以成為我。”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22卷第18041號。 ] 相反地,“壹支由馴鹿統帥的獅軍,決不可能再是獅軍。”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7卷第4855號。 ]
關於士兵,他總是刺激他們的虛榮心,增強他們的信心,從而減輕他們的恐懼。他要利用這種信心,把壹個小心謹慎的動物變成壹名勇士,並使這個人願意為他通常所不理解的理由去犧牲自己的生命。他說:“把自己的生命看得高於民族的榮譽和同誌們的尊敬的人,根本上就不應當成為法蘭西陸軍中的壹員。” [ 作者註:拉斯卡斯:《聖赫勒拿島的回憶》,(1823年法文版,第6卷第85頁) ] 他對士兵提出要求,但不是靠收買。他說:“勇敢,是金錢買不到的。”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12卷第10329號。 ] 相反,他鼓勵士兵們富有榮譽感,“在戰火之中,我騎著馬來到隊 伍前,高聲喊著:‘舉起妳們的軍旗吧!這個時刻終於來到了!’只要這樣壹呼喊,法國士兵們就會立即行動。”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17卷第14288號。 ] 他還說:“32旅始終是對我效忠的,因為我在羅那托之後,就已寫過:‘有32旅在那裏,我就感到放了心。’語言對於人們的威力往往是令人吃驚的。”“在意大利,我們通常都是壹對三,但是人們對我具有信心。所以,決定勝利的力量是精神,而不是數量。”“不是部隊的數量給軍隊帶來了力量,而是忠誠和豪氣給軍隊增添了鬥誌。”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29卷第107頁。 ] 他深信,官兵之間的私人接觸,是成功地進行領導的壹個秘密。在他的壹個每日命令中,我們可以讀到這樣壹句話:“壹個營的指揮官,只有當他熟悉了壹切細節之後才能休息;在指揮作戰六個月以後,他應該了解營中所有官兵的姓名和能力。”拿破侖還深切關懷手下人的健康狀況。他曾寫道:“疾病是最危險敵人。”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10卷第8832號。 ] “寧可打壹場流血很多的戰鬥,也不要把部隊安置在不衛生的地方。”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30卷第176頁。 ]
關於壹般人員,他說:“如果勇敢是士兵的第壹品德,那麽,忍耐則是第二。”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1卷第925號。 ] 拿破侖在聖赫勒拿島上時,蒙索朗夫人曾經問他,哪壹種部隊是最好的部隊?“夫人”,他回答說:“能打勝仗的部隊。”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9卷第7527號。 ]
作為戰役的設計者,拿破侖的成功是直接從他的獨裁統治地位中產生的。獨載統治使他有權對戰爭進行政治的和戰略的指導。這種優勢,再加上他專心致誌和辛勤努力,使他能夠將自己的天才灌註到他的計劃之中,有時,甚至超過了他的將領所能理解的範圍。隨著戰爭的延長,他的問題也日益變得復雜了,缺乏理解能力的部下越來越造成危險。特別是在萊比錫會戰和滑鐵盧會戰當中,這壹情況尤為顯著。他當時進行了卓越的調度,可是卻被那些愚蠢的元帥笨手笨腳地搞壞了。因此,他在聖赫勒拿島上回憶說:“如果我在戰爭中有壹個象杜倫尼那樣的人做我的副手,我就會成為世界的主人。”
對於拿破侖來說,擬就—個戰役計劃,象是從事壹項精確的藝術工作。正如他所說的:“壹到宣布戰爭的時刻,總有許多的事情要做,所以提前預見到這壹點是很聰明的。”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10卷第8075號。 ] “我已經習慣於在三、四個月以前就思考我應該做的事情。不過,我總是做最壞的估計。”“在戰爭中,要有估計,否則將壹無所獲。”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13卷第10810號。 ] “我習慣采取多種防急措施,從來不靠什麽機會。”“只有擬定出壹個深思熟慮的計劃。才有可能在戰爭中成功。”
有壹次,他向羅德裏爾泄露了這個成功的秘密。他說:“如果說,看來我經常對壹切都胸有成竹,那是因為我在做壹件事情之前,早就考慮很久了;我對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幾乎都是預先作過考慮的。我能夠在別人猝不及防的情況下知道自己說什麽話和采取什麽行動。這完全不是冥冥之中有什麽天才對我突然啟示。我總是在工作:吃飯的時候在工作,看戲的時候在工作,夜裏醒來也在工作。” [ 作者註:《拿破侖在工作》,(1914年英文版)第7頁。 ]
拿破侖在開始他的每壹個戰役之前,都要預先制定壹個嚴密的計劃,其中包括幾個不同的方案,每壹個方案都有壹種假設情況。這是拿破侖設想敵人可能采取的行動。這個計劃就是他的意圖,不同的方案包含著他對計劃可能作出的修改。計劃壹旦付諸實行,剩下的問題也就是繼續進行“探索”。當時,有壹種搜索騎兵,是用來尋找敵人的兵力並報告敵人的位置。但是拿破侖更為關心他自己的計劃,而不是敵人的位置,而且,當他收到騎兵的報告時,敵人通常己有變動。所以,他的探索體系,其中包括偵察、諜報、從郵局截獲信件等等。只是以證實或打消他原來的假設為目的。他的騎兵或間諜等,都是派往預先指示的方位,以求弄清楚疑點。這也只是為了證實或消除原來假設而獲取必要的情報。這樣,原來的假設情況不斷地被證實或消除,計劃的不確實性也就減到了最低限度,於是,他的計劃簡化了,敵人的計劃也被發現了。拿破侖進行探索的目的,與其說是查明敵軍的位置,不如說是發現敵人的意圖。
三、 拿破侖戰爭的原則
拿破侖雖然常常談到關於戰爭的原則,但他從來沒有將它們列舉出來。有壹次,他對聖西爾說:“如果有壹天我能找到空閑時間,我就要寫壹本書,準確地描述壹下戰爭的原則,提供給所有的士兵。這樣戰爭就象壹門科學那樣容易學了。” [ 作者註:《聖西爾的回憶錄》,(1831年法文版),第4卷第148頁。 ] 遺憾的是,他沒有實現這壹諾言。不過,研究壹下他的戰役,可以發現如下要點:(壹)他總是依靠進攻;(二)他相信加快速度可以節省時間;(三)實行有效的戰略襲擊;(四)他堅持要在戰場上集中優勢兵力,特別是在決定性的進攻點上;(五)他慎重地考慮他的保護系統。
進攻:
關於進攻,拿破侖曾說過:我的想法與腓特烈的壹樣,壹個人總是應該先動手攻擊的。他還說:“如果允許別人進攻自己,那是壹個極大的錯誤。”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27卷第21428號。 ] “要使戰爭變成為進攻的,象亞歷山大、漢尼拔、凱撒、古斯塔夫·阿道夫、杜倫尼、尤金和腓特烈等人所做的那樣,妳就要學習他們為典範,這是使妳成為名將和了解戰爭藝術秘密的唯壹方法。”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31卷第418頁。 ]
但是,與查理十二不同,他不是壹個鹵莽的將領。他說:“在壹場戰役開始時,壹個人應該慎重考慮他是否應該前進。但是,當他決定實行進攻以後,就應該把它推進到最後極限為止。”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32卷第209頁。 ] 他又說,壹個人如果決定入侵某個國家,他就不能害怕發動攻擊,而應該到處尋找敵人並與之戰鬥。
拿破侖雖然沒有發明追擊,但是可以說,他使追擊系統化了,因為他把追擊與戰鬥融合在壹起,成了他戰術中的壹部分。1805年10月17日,在烏爾姆戰役中,他曾派人給莫拉特送信
機動:
科林寫道:“在拿破侖戰爭中,迅速是壹種必要的和基本的因素。”為了強調這壹觀點,他在《戰爭的變化》壹書中引用了德富關於這壹主題的論述:
“運動是拿破侖戰爭的靈魂,正好象決定性會戰構成它的工具壹樣。拿破侖使他的部隊以壹種有計劃的速度進行運動……用速度來乘他們自己……以急行軍來彌補數量的不足。這些都是他掛在嘴邊的格言。他說:‘行軍就是戰爭’,‘戰爭的才能就是運動的才能’,‘善於運動的軍隊必能獲得勝利。’” [ 作者註:《戰爭的變化》,(1912年英文版),第254頁。 ]
拿破侖的另外兩種說法加強了這壹觀點。他說:“在戰爭的藝術之中,也象在力學中壹樣,時間是重量和力量之間的重要因素。”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18卷第14707號。 ] “在戰爭中,時間的損失是無可彌補的;對此提出的各種理由都是不妥的,因為拖延只能使行動失敗。”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12卷第9997號。 ] 對於拿破侖來說,在這壹點上卻是不幸得很。屬下將領的兩次延誤,使他在第壹次輸掉了壹個會戰(在萊比錫),而在第二次(在利尼),則使勝利失去了決定性的意義。另壹方面,在烏爾姆戰役中,他的部下卻說:“皇帝發現了壹種新的作戰方法,他利用我們的腿來代替刺刀。”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11卷第9392號。 ]
奇襲:
除了在戰場上出敵不意地集中自己的兵力以外,拿破侖實行的奇襲,很少是戰術性的,幾乎都是戰略性的。其中著名的例證是:1800年的馬倫戈交戰,1805年的烏爾姆戰役,1806年的耶拿會戰,滑鐵盧戰役的第壹階段,即利尼之戰,也是如此。1814年1月7日,拿破侖寫信給斯坦說:“戰略是利用時間和空間的藝術。我對於後者不如對前者那樣珍惜。空間是可以重新得到的,而時間則永遠失去了。”
集中:
為了進行決定性的戰鬥,拿破侖把壹切的輔助性行為減到了最低限度,以便能集中最大可能的兵力。科林引用他的話說:“軍隊必須集結,而且必須把最大可能的兵力集中在戰場之上。” [ 作者註:《戰爭的變化》,第243頁。 ]
這裏,在“集結”與“集中”的字義之間,有壹個重大的差異。1806年8月8日,拿破侖寫信給那不勒斯國王,解釋了前者。他在信中說:“部署兵力的藝術也就是進行戰爭的藝術,應該用這樣的方法部署妳的兵力:即不管敵人采取什麽行為,妳都應能在幾天之內把妳的兵力集合到壹起。”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13卷第12629號。 ] 所以,集結是軍或師在戰區中的分布,而集中則是指戰場上的行動。1806年2月14日,拿破侖在寫給他哥哥約瑟夫的信中又說:“妳的軍隊太分散了,應該采取的行動是,使兵力能在壹天之內集中在戰場上。”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12卷第9808號。 ] 軍隊的集結地區,包括行軍和休息地區在內,它的面積會在敵人接近時逐漸縮小,最後小到所有的縱隊能在幾個小時內進行集中的範圍之內。這是因為,“戰爭中的第壹原則,就是要等所有的部隊在戰場上集中好了之後才進行會戰。”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32卷第277頁。 ] 同時因為,軍事指揮的藝術,就在於當自己的兵力數量居於劣勢時,反而能在戰場上化劣勢為優勢。這就是說,壹支劣勢的部隊,如能正確地進行集結,那麽,通常都能戰勝壹支數量雖然居於優勢但卻不能正確集結的部隊。
保護:
1793年9月16日,拿破侖還是個壹貧如洗的無職上尉,壹個完全偶然的機會,使他在圍攻士倫之戰中當上了雅各賓派壹支部隊的炮兵指揮官;1815年6月18日,他以法國皇帝的身份,在近衛軍的簇擁之下,退出了滑鐵盧戰場。在1793年到1815年的長時間裏,拿破侖幾乎沒有進行過純粹的防禦性戰鬥。
誠然,在萊比錫(1813年),在拉羅西裏(1814年),在阿爾西斯(1814年),他都被迫作過防禦戰。而且,由於他的兵少質差,在1814年的整個戰局中,他不得不采取戰略性的防禦。但是,就在這個戰局中,仍然有著壹系列的快速行軍和猛烈進攻。然而,拿破侖盡管是絕對避免有計劃的防禦戰,但他所有的進攻行動卻是以保護原則為基礎的。他對於這壹點的解釋是:“整個戰爭的藝術,就是先作合理周密的防禦,然後再進行快速、大膽的進攻。”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13卷第10558號。 ]
這種保護體系的基礎,是在軍隊的後方建立壹個安全的作戰基地。作為基地的,或者是壹個要塞,或者是設防城鎮,它不能受到敵人的襲擊,因為部隊的倉庫、軍火庫、醫院等等,都要集結在這裏,而這些都是作戰的基礎。當部隊從作戰基地向前開進時,負責保護的騎兵的任務就是掩飾這壹計劃和部隊的運動,就象他的探索騎兵的任務壹樣。前面已經提到,探索騎兵要探測敵人的計劃,使他得以修改自己的計劃。當保護的騎兵不能掩藏部隊的前進運動時,如在耶拿和艾赫爾兩次會戰之前的行軍那樣,部隊就要以快速運動來保證秘密。
總之,拿破侖對於防禦和進攻的觀點是完整統壹的。他說:“防禦戰爭不能排斥進攻,就象進攻戰爭中不能沒有防禦壹樣。”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31卷第347頁。 ] “如果妳的部隊很平庸,妳就應該多換泥土。”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14卷第12111號。 ] 這個意思是說,通過挖掘壕構來增強他們的自信心。這也同樣適用於孤立的支隊,因為“這是壹條作戰的原則,所有的分遣兵力都應該挖工事。每當占領壹塊陣地時,這應該是必須采取的第壹個步驟。” [ 作者註:《拿破侖書信集》,第5卷第4083號。 ] 但是,對於壹個兵團來說,就不壹樣了。早在1793年8月,即拿破侖在土倫擔任炮兵指揮官之前,他曾寫道:“在戰爭藝術中,這是壹條公理:躲在塹壕裏的人壹定會被擊敗。經驗與理論在這壹點上是壹致的。”拿破侖是譴責靜態戰爭的。
四、 拿破侖戰爭的缺點
拿破侖未能獲得最終的勝利,而且未能建立壹種既對法國有利,同時能讓對方接受的和平,原因何在呢?追根究源,就在於他的戰爭指導存在著三個嚴重的缺點。第壹點是軍事性的,是在指揮上過分集中;第二點是政治性的,是他的不現實的政策;第三點是大戰略性的,就是他賴以完成其政策的方法不妥,最多也只能是導致休戰。
指揮:
關於第壹點,本章的前面已經提到,他所堅持的個人統壹指揮的原則,盡管曾經使他戰無不勝,但是,到頭來還是這壹原則成了使他失敗的因素。這是怎麽發生的呢?
答案是雙重的:第壹,當戰爭延長以後,戰爭就變得十分廣泛和復雜了,參加戰爭的兵力也相當可觀,因此,如果沒有壹個組織良好的總參謀部,要壹個人有效地管理這場戰爭是不可能的,即使他是天才,同樣無能為力。第二,他的敵人也逐漸地懂得了,他們之間過去缺乏合作,因而不能聯合起來***同對抗拿破侖。如果不聯合起來,他們還會壹個壹個地被拿破侖打敗。這樣,在進行萊比錫戰役的夏季休戰期間,他們終於訂立了賴興巴赫條約,聯合起來了。這個條約中有壹款規定:同盟國——俄國、奧地利、普魯士和瑞典——同意,無論在什麽環境下,他們的軍隊都不應冒險同拿破侖親自指揮的部隊單獨交戰。無論哪支部隊遇到他,都要立即撤退,直到所有的兵力在戰場上匯齊之後,再聯合起來對付他。這樣壹來,也就撥去了拿破侖進攻戰略的毒牙。
拿破侖的統帥部由兩個互不相關的部門組成:壹個是參謀長辦公室,壹個是總參謀部。前者是由貝爾蒂埃元帥,即納沙泰爾親王領導;它包括壹個秘書處,皇帝的隨從參謀和壹批聯絡官。 [ 作者註:他們之中,有的是上將,另壹些上校,還有壹些是上尉,他們是負有特殊使命的。在戰役或會戰中,向元帥們傳達拿破侖的命令。 ] 後者通常包括三個助理參謀長,他們的職責與近代的軍需局長差不多,另外,還加上壹個測繪組。
維奇上校寫道:“這些參謀人員絲毫不能參與皇帝的智能工作。拿破侖不相信他們,只要求他們認真地服從。‘嚴格地遵守我的命令,只有我知道我應該怎樣做。’這是他給貝爾蒂埃下的命令。”貝爾蒂埃把這種抹殺他個性的存在看成是十分自然的事情。“我在軍中的地位等於零。我以皇帝的名義接受元帥們的報告,也代他簽署命令,但是我個人卻是不存在的。”(貝爾蒂埃於1807年3月1日寫給蘇爾特的信)。1807年1月18日,貝爾蒂埃給奈伊寫信時也說:“元帥先生,皇帝既不需要忠告,也不需要戰役計劃,沒有壹個人能知道他的心思,我們的責任就是服從而已。” [ 作者註:《拿破侖在工作》,(1914年英文版),第24頁。 ] 維奇還補充說:“這位皇帝本人也說過,總參謀部在統帥部中是最不需要的壹個部分。” [ 作者註:《拿破侖在工作》,第14O—141頁。 ] 更糟的是,這種傲慢的態度也傳給了他的元帥們。
費則紮爾公爵對此也曾有過評論,他說:“不管用的什麽指揮方法,他的命令壹定要執行……這種不自量力的習慣,這種不承認有什麽不可能的決心,這種對成功的無限信心,在開始時都是我們獲勝的原因,而到最後卻對我們產生了致命的影響。”
壹些史學家認為,這位皇帝在其後期作戰中所以沒有取得勝利,是因為他的健康狀況已經不佳,或者說是體力衰退了。這種說法是缺少證據的。真實的情況是,使他失敗和成功的原因,都是他的活力, [ 作者註:關於這壹問題,參見《考蘭河特將軍回憶錄》,第1卷第135、141、245頁。 ] 而不是他的懶散。正是由於這種活力,他相信自己能夠身兼總司令和參謀長的雙重職務。等到需要有技能的參謀軍官時,卻是無處可尋。考蘭柯特告訴我們,在1812年,“參謀人員預見不到任何東西,但在另壹方面,皇帝卻想自已做每壹件事,發布每壹項命令。因此,無論什麽人,甚至連總參謀長在內,都不敢負責頒發壹項極不重要的命令。” [ 作者註:《考蘭柯特將軍回憶錄》,(1925年英文版),第1卷第155頁。 ] 戴阿迪裏本說:在1813年,參謀工作比前壹年更加沒有效率了。而且,“就整體來說,在這次戰役中,整個軍隊成了壹架太復雜而又不完善的機器,不能確立協作關系……大量的運動……所產生的困難,就是拿破侖集中其全部權威也難以克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