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資本論》第三卷推翻了第壹卷的結論嗎?
近期,學界有種觀點先後引用《資本論》第三卷關於股份制度的三段論述,從股份公司“是在資本主義體系本身的基礎上對資本主義的私人產業的揚棄”(《馬恩選集》1995第版第2卷,第519頁),所有權和管理權分離,斷言它“使資產階級的統治虛幻化”,是壹場和平“革命”;從股份公司內“這種財產不再是各個互相分離的生產者的私有財產,而是聯合起來的生產者的財產,即直接的社會財產。”(同上,第517頁),宣稱“資本主義就這樣完成了向社會主義的和平過渡,《資本論》第三卷推翻了《資本論》第壹卷的結論,不再需要‘炸毀’資本主義的‘外殼’了”。
《資本論》第三卷手稿基本上完成於1865年,在此前的四十年代,已出現布雷工人股份公司。馬克思肯定“資本主義的股份企業,也和合作工廠壹樣,應當被看作是由資本主義生產方式轉化為聯合的生產方式的過渡形式”,又指出“向股份形式的轉化本身,還是局限在資本主義界限之內;因此,這種轉化並沒有克服財富作為社會財富的性質和作為私人財富的性質之間的對立,而只是在新的形態上發展了這種對立”(同上,第520頁)。可見股份制只是把分離的私人財產變為聯合的由公司經營的財產。所謂“直接的社會財產”中的“社會”,德文有“社會”、“公司”兩個含義,此處實為“直接的公司財產”,並非未來的全社會所有制,根本談不上什麽和平“革命”。
也正因為這樣,恩格斯在這段話的後面加括號解釋道:“自從馬克思寫了上面這些話以來,大家知道,壹些新的工業企業的形式發展起來了。這些形式代表著股份公司的二次方和三次方。……競爭已經為壟斷所代替,並且已經最令人鼓舞地為將來由整個社會即全民族來實行剝奪做好了準備”(同上,第517-518頁)。聯系第三卷的“這個形式本身壹旦把資本主義的外殼炸毀”;“壹定的歷史形式達到壹定的成熟階段就會被拋棄,並讓位給較高級的形式”;再對比第壹卷說的“暴力是每壹個孕育著新社會的舊社會的助產婆”;“這個外殼就要炸毀了。資本主義私有制的喪鐘就要響了。剝奪者就要被剝奪了”(同上,第511、587、266、269頁);可以清楚地看出,它們前後是壹脈相承的。所謂第三卷推翻了第壹卷的結論,不再需要“炸毀”之說,純屬子虛烏有,不過是論者的壹廂情願。
二、恩格斯晚年到底有沒有修改《***產黨宣言》的理論和策略?
某些觀點對恩格斯《1891年社會民主黨綱領草案批判》取其所需,作出面目全非的解讀。
恩格斯在《1891年社會民主黨綱領草案批判》中,揭露有人“力圖使自己和黨相信,‘現代的社會正在長入社會主義’,而不去問壹下,與此同時這個社會是否還要像蝦掙破自己的舊殼那樣必然從它的舊社會制度中破殼而出,並且還必需用暴力來炸毀這個舊殼”。說像法、美、英那樣的國家,“可以設想”舊社會有可能和平長入新社會。但德國是半專制制度,“這樣的政策只能是長期把黨引入迷途”。指出“我們黨和工人階級只有在民主***和國這種形式下,才能取得統治。民主***和國甚至是無產階級專政的特殊形式”(同上,第4卷,第411、412頁)。表明晚年的恩格斯,同《***產主義原理》和《***產黨宣言》中“但願”用和平的辦法,而階級鬥爭必然導致無產階級革命和專政的基本思想,是壹以貫之,堅持到底的。
可是,有些觀點卻把恩格斯說的“可以設想”同德國拼在壹起,寫作:“恩格斯具體指導德國社會民主黨進行合法鬥爭,強調德國社會民主黨在選舉中獲得成功對整個國際工人運動有很大意義:‘可以設想,在人民代議機關把壹切權力集中在自己手裏、只要取得大多數人民的支持就能夠按照憲法隨意辦事的國家裏,舊社會有可能和平長入新社會,比如在法國和美國那樣的民主***和國,在英國那樣的君主國’”。經過這樣的變戲法,恩格斯對德國機會主義的嚴肅批判壹字不見了。“可以設想”而後來條件變化從未出現過的“和平地長人”,竟被說成恩格斯對德國黨的“具體指導”和在馬克思逝世後“繼續領導國際工人運動達十二年”的策略意見。這是多麽嚴重的歪曲和顛倒!
某些觀點認為,恩格斯在《(法蘭西階級鬥爭)導言》中“對馬克思主義的整個理論體系進行了最後的反思和修正”。這更是沒有足夠的根據。
《導言》高度評價原著對事變的敘述及其內在聯系的揭示,“達到至今還無人達到的程度”,並經受住了實踐的檢驗。僅在“關於革命運動的條件和進程的看法上”有了改變。其中“我們當時的看法只是壹個幻想”,說的是1848年二月革命發生時,大家以為它會像1789年法國大革命那樣不斷上升,向前發展,以致革命失敗了還期待不久會有新的高漲。1850年秋季馬克思全面研究經濟狀況後,便永遠拋棄了這種心理。歷史表明,歐洲的資本主義當時“遠沒有成熟到可以鏟除”的程度,還“具有很大的擴展能力”,1848年想“壹次”襲擊就實現社會改造是不可能的。以上講的是對革命的曲折性和長期性估計不足,屬於對革命“過程”的看法。《導言》認為“這是我們所必需做的唯壹重大修改”,而“對於事變所作的解釋,那裏所確定的種種因果關系,都絕對沒有什麽需要改動的地方”(同上,第4卷,第507、509、510、512、508頁)。論者卻將“唯壹重大修改”說成是對整個理論體系的修正。
“1948年的鬥爭方法,今天在壹切方面都已經過時了”。這裏的“鬥爭方法”,絕非論者加註解讀的“指《***產黨宣言中》說的暴力革命”,而是說從四十年代到九十年代,鬥爭方法必須隨著革命“條件”的改變而改變,即由少數人帶領群眾、依靠街壘巷戰、實行突然襲擊,變為發動群眾用暴力的、和平的各種手段,通過長期鬥爭占領各種陣地,由大多數人參加的、為大多數人的革命。但在堅持革命權的同時,更加註重“使用選舉權”,開展合法活動,包括爭取更多選民,利用國會同對手鬥爭,宣傳和組織群眾,以積蓄革命力量等。壹旦反動統治者破壞合法性,在“決戰的那壹天”就要“放開手腳”,像羅馬帝國的基督徒那樣把法律從墻上扯上來,並放火燒毀皇宮。這是《宣言》說的“爭取選舉權”,最後革命奪取政權的“絕大多數人的、為絕大多數人的”運動的繼續和發展。特別是《導言》重申“新的革命……正如新的危機壹樣肯定會來臨”。重申“生產資料歸社會所有”的經濟改造公式。強調“凡是要把社會組織完全加以改造的地方,群眾自己就壹定要參加進去,自己就壹定要弄明白這為的是什麽,他們為爭取什麽而去流血犧牲”(同上,第十卷,第510、523、525、508、521頁)。所有這些,某些觀點卻把鬥爭策略的變化等同於革命道路的放棄,說恩格斯“期待的是通過工人階級的合法鬥爭取得政權,保留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和平過渡到社會主義,兩者不僅大相徑庭而且是根本對立的。
三、恩格斯晚年是否放棄了***產主義最高理想?
某些觀點摘引恩格斯1893年對《費加羅報》記者的談話,斷言恩格斯晚年“放棄了”***產主義最高理想,沒有最終目標。這是無稽之談。
請看原文!記者問:“妳們德國社會黨人給自己提出什麽樣的最終目標呢?”恩格斯說:“我們沒有最終目標。我們是不斷發展論者,我們不打算把什麽最終規律強加給人類。關於未來社會組織方面的詳細情況的預定看法嗎?您在我們這裏連它們的影子也找不到。當我們把生產資料轉交到整個社會的手裏時,我們就心滿意足了,但我們也清楚地知道,在目前的君主聯邦制政府的統治下,這是不可能的。”(《馬恩全集》第22卷,第628-829頁)前後文顯示,是記者先提出“最終目標”。恩格斯才從沒有“最終規律”和沒有未來社會組織的“預定看法”這兩層意義上,說我們沒有最終目標,我們是不斷發展論者。這是堅持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同“放棄”***產主義最高理想毫不相幹。為使記者不誤解為沒有***產主義奮鬥目標,恩格斯畫龍點睛地談到生產資料歸社會所有。它同《***產黨宣言》說的“***產黨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論概括為壹句話:“消滅私有制”;“所有制問題是運動的基本問題”和他自己1887年說的“最終目的是工人階級奪取政權,使整個社會直接占有壹切生產資料……”(《馬恩選集》第1卷,第286、307頁,第4卷,第390頁),前後是壹脈相承的。
恩格斯1893年以後是否像某些觀點說的不再提最終目的和最高理想了呢?
1894年出版的恩格斯《<人民國家報>國際問題論文集》壹書中,就講到德國***產主義者之所以是***產主義者,是因為他們通過壹切“中間站”始終“瞄準和追求最後目的:消滅階級和建立不再有土地私有制與生產資料私有制的社會制度。”(同上,第3卷,第248-249頁)
1894年1月9日,恩格斯應某周刊之情,找壹段題詞表述未來社會主義紀元的基本思想。他回答說,除了《***產黨宣言》這句話,“我再也找不出合適的了:‘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壹個聯合體,在那裏,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壹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同上,第4卷,第730—731頁)
1894年1月26日,恩格斯撰文要意大利社會黨實行《***產黨宣言》的策略,在當前的運動中同時代表運動的未來。“首要的偉大目的”是由無產階級奪取政權作為改造社會的手段。這種“永遠不忽視偉大目標的策略”,能夠防止產生失望情緒。而“缺少遠大目光”的政黨,把前進中的“壹個普通階段看作是最終目的”。(同上,第4卷,第454頁)恩格斯在這裏不僅用不斷發展論科學區分了“首要的偉大目的”和“最終目的”,而且闡述了正確處理兩者的關系和“永遠不忽視偉大目標”的重大意義。
1895年3月6日,恩格斯在《導言》中說,1848年那時有的是許多宗派福音及其萬應靈丹,“現在則是馬克思的理論,是壹個得到大家公認的、透徹明了的、明確表述了最終鬥爭目標的理論”(同上,第4卷,第513頁)在這篇被當作恩格斯的“最後遺言”中,革命導師始終如壹、旗幟鮮明地堅持馬克思的理論,並稱它為“明確表述了最終鬥爭目標的理論”。而某些觀點卻視而不見,說恩格斯早已“放棄了”最高理想,甚至修在了馬克思的整個理論體系,並把這些不實文詞說成是以“精湛的馬克思主義學識”和“令人信服的歷史考證”得出的結論。如此撰文治學,只能讓人想起壹句格言:幾何公理要是觸犯了人們的利益。那也壹定會遭到反駁的。
四、馬克思、恩格斯晚年是民主社會主義者嗎?
當前出現的某些觀點使用的論據和材料,許多都來自伯恩斯坦的著作。
近期出現的以上觀點,總的是要說明馬.恩晚年修正了自己,恩格斯修正了馬克思,兩人都成了民主社會主義者。而經過我們查對和辨析,沒有任何壹條站得住腳,因而其結論不能成立,是強加的。那麽,論者上述奇談究竟是從哪裏來的呢?
大家知道、馬克思發現了唯物史觀和剩余價值,使***產主義從空想變成了科學。《***產黨宣言》標誌科學***產主義的問世,《資本論》為它奠定了牢固的理論基礎。恩格斯晚年堅持和豐富了這個理論。他1895年8月5日逝世後不久,伯恩斯坦就借口資本主義的新變化,詆毀馬克思的理論“過時”並公開進行系統的批判、修正,重點攻擊由這兩部書闡明的***產主義替代資本主義是歷史發展的必然,無產階級革命和無產階級專政是實現替代的根本道路。近期出現的相關觀點也是圍繞這兩部書,在替代的必然和道路這個基本問題上大做文章;連使用的論據和材料,許多也來自伯恩斯坦的著作。例如,論者說的有了股份制,資本主義就完成了和平“革命”,它來自伯恩斯坦認為信用特別是股份公司的發展,造成了資本的“民主化”,資本主義制度內部生長起越來越多的“社會主義因素”。論者說的恩格斯的《導言》修改了《***產黨宣言》的策略。它來自伯恩斯坦抓住只言片語,宣稱《導言》是其修正主義思想的理論依據,以及他認為資產階級民主制可以使無產階級通過普選和議會掌握政權,“和平長入”社會主義;暴力革命是布朗基主義的殘余。論者說的恩格斯“放棄了”最高理想,最終目標是基督教的文化傳統,它直接來自伯恩斯坦的“最終目的是沒有的,運動就是壹切”,並詆毀馬克思壹涉及黨的最終目的,就為了“教義”而犧牲科學,等等。如果從這壹層面上說,這些觀點在理論上的確沒有什麽新東西,而是拾人牙慧,包括照搬這些年來國際上的恩格斯“修正”馬克思壹類怪論,不過是世界社會主義嚴重挫折時的沈渣泛起而已。
革命導師不僅始終堅持無產階級的徹底革命精神,摒棄資產階級改良主義,而且對民主、對社會主義總是堅持作階級的、歷史的分析。
然而伯恩斯坦承認自己是“修正主義者”。他要求社會民主黨成為“民主的社會主義的改良政黨”,他的修正主義後來為各種社會改良主義政黨所傳承,並用以對抗馬克思主義。論者為給伯恩斯坦的修正主義翻案,竟說馬恩晚年是民主社會主義者,民主社會主義是馬克思主義的正統和最高成果。有點理論和歷史常識的人都知道,19世紀40年代的歐洲,存在民主主義、社會主義、***產主義三種思潮和流派。馬恩自稱***產主義者,並將自己的理論、從事的運動和為之奮鬥的制度都稱為***產主義,黨叫***產黨。而那時的民主主義、社會主義以及介於兩者之間的民主社會主義或社會民主主義,則屬於資產階級思潮和流派。馬恩到處爭取民主政黨之間的團結和協調,但從不隱瞞自己的觀點,更反對拿原則作交易。1864年德國拉薩爾派出版《社會民主黨人報》,恩格斯就說“這是多麽糟糕的名字啊!”隨後相繼有人從民主與社會主義的不可分割或從先民主革命再社會主義革命的意義上,使用社會民主主義或民主社會主義。1871年後馬恩為了團結更多的人,容忍了“社會民主”這個用語, 1874年後他們與空想社會主義相對應,使用了“科學社會主義”。但他們仍認為“***產主義”壹詞“更確切”,井堅持在正式場合使用它。恩格斯即使給德國社會民主工黨的機關報寫稿,也“處處不把自己稱作社會民主主義者,而稱作***產之義者”。1887年他說,“***產黨人”,這是“我們當時采用的、而且在現在也決不想放棄的名稱”(同上,第4卷,第395頁)。直到晚年,他還談到“那種根本不把全部生產資料轉歸社會所有的口號寫在自己旗幟上的人自稱是社會民主主義者”。而“對於經濟綱領不單純是壹般社會主義的而直接是***產主義的黨來說,對於政治上的最終目的是消除整個國家因而也消除民主的黨來說,這個詞還是不確切的”(《馬恩全集》第22卷,第489、490頁)。革命導師不僅始終堅持無產階級的徹底革命精神,摒棄資產階級改良主義,而且對民主、對社會主義總是堅持作階級的、歷史的分析,從不抽象地、壹般地談論民主或社會主義,更不認為兩者是各個階級、各種制度***同追求的價值觀。
某些觀點將畢生嚴格區分***產主義與社會民主主義或民主社會主義的馬恩扣上“民主社會主義”的帽子;將同伯恩斯坦作堅決鬥爭,捍衛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並恢復了黨的正統名稱——***產黨的列寧扣上“最大的修正主義者”的帽子;將我們黨幾代領導集體“把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與我國的具體實踐結合起來,走自己的道路,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說成“中國走上了民主社會主義道路’。如此歷史顛倒,是非混淆,要“為中國***產黨向民主社會主義轉變”掃清障礙,這是不是高估了自己這些“家”們、“長”們的能量,低估了堅持馬克思主義的廣大***產黨員和工農群眾的意願與毅力?1989年西方某政要提出:民主社會主義和福利國家常常是同***產主義學說的吸引力進行鬥爭及為***產主義模式提供另壹種民主選擇的最有效辦法。論者這般鼓吹“只有民主社會主義能夠救中國”,要將千百萬烈士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社會主義,“和平”轉變為民主社會主義這種人家自己也承認的資本主義制度,這究竟是在實現誰的戰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