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五十六壹身白色的海軍禮服,在周圍壹片藍色和草綠色軍服中顯得十分耀眼。近來,他常常穿著這壹身禮服,使他的部下時常感到壹種莫名的不安。
此時的山本,端坐在位於南太平洋的臘包爾島上日本聯合艦隊司令部辦公室裏,面色祥和地看著特地從前線趕回來的城島少將。城島滿頭大汗,領子上的扣子沒有松開,把脖子勒得有點緊,臉上因為激動漲得通紅。他是特意前來阻止山本按原計劃視察前線的。
山本對日本和日本海軍意味著什麽,是每壹個日本海軍人員和全體國民都知道的。正是他策劃了著名的偷襲珍珠港行動,壹舉重創了美國太平洋艦隊主力,才使得日本海軍在太平洋和印度洋上所向披靡,才使得日本在短短半年內建立起壹個東到中途島,北至阿留申群島,南接澳洲近海,西臨印度洋的“大東亞***榮圈”。日本的國土和勢力範圍從未如此宏大過,日本的侵略野心也膨脹到了極點。率領聯合艦隊東征西殺的山本被日本國民奉若神明。
但戰局的發展實在出乎日本的意料,美國迅速地反擊了。珊瑚海、中途島、瓜達爾卡納爾島、俾斯麥海,壹個個令日軍膽戰心驚的戰役吞沒了日本海空軍的精銳主力,太平洋已經成了埋葬天皇武士的巨大的墳墓。特別是美軍改變了原來逐島進攻的戰略,開始跳島進攻,大大加速了日軍的滅亡,壹個接著壹個群島和駐防的日本軍隊從日本的勢力範圍裏消失了。為了鼓舞前線士兵的士氣,山本決定親自出巡,到前線去視察戰況。城島聞訊大驚失色,匆匆忙忙前來勸阻。
城島坐在山本的面前,頭垂得低低的,淚水劃過了臉頰,壹滴壹滴流到軍服的前襟上。他嘶啞著喉嚨再次懇求山本:“如果密碼被對方解讀可就麻煩了。長官,這太危險了,請不要去了。”
山本心裏也有些激動,看著忠心耿耿的部下,他知道城島的擔心不是多余的。近來的壹些跡象表明,美軍有可能掌握了日軍的密碼,他按計劃視察布幹維爾等地的確是壹個冒險的行動。但他是壹個不輕易改變主意的人,只要是決定了的事,就壹定要堅持到底。這種作風使他在壹系列的作戰中屢建戰功,再說前線的將士正盼望著他的到來,因為怕死就不去了,日本武士的臉面又何在?
沈默了壹會兒,山本很堅決地看著城島,略帶安慰地說:“不,已經通知各基地了,怎麽能反悔呢?請您等著吧,回來後,咱們壹塊兒吃晚飯。”
機群按時起飛了,時間是1943年4月18日清晨,星期天。
山本從飛機的窗口向外望去,參謀長宇垣和其他參謀人員乘坐的三菱重型轟炸機緊緊地跟在身後,六架零式戰鬥機在周圍護航。戰鬥機飛行員們都很年輕,山本起飛前接見了他們。在接受他們敬禮的時候,山本回想起偷襲珍珠港前的那幾百名海軍航空兵。那是多麽優秀的飛行員啊,平均壹千五百飛行小時的紀錄可謂舉世無雙,可惜,他們隨著日本多艘航空母艦永遠沈入了中途島附近的太平洋深處了。山本感慨著,在三菱重型轟炸機的座艙裏調整了壹下坐姿,雙手扶著武士刀,腰挺得筆直,又陷入了沈思。
太平洋西南部所羅門群島布幹維爾島的上空,十八架美軍P-38“閃電”式戰鬥機在雲層中徘徊,它們是從瓜達爾卡納爾島起飛,執行壹項特殊任務的機群。美軍從截獲的電報中得知山本的行蹤後喜出望外:剪除這個聯合艦隊司令,就可以沈重地打擊日本人的士氣;從另壹個角度說,等於消滅了半支日本聯合艦隊。美國太平洋艦隊司令尼米茲將軍決定派飛機伏擊山本,制訂了代號為“復仇行動”的作戰計劃。
七點三十四分,美機發現了山本的機群。擔任掩護的十二架美機迅速爬上六千米高空,並將機群暴露在日本機群的視野裏;六架擔任狙擊的飛機低空飛行,盡量避免日機發現。
日本的護航戰鬥機上當了,年輕氣盛、缺乏經驗和耐心的飛機員們忘記了他們的主要職責,把山本的座機扔在壹邊,像壹群看到了肉骨頭的小狗,壹窩蜂地撲向高空的美機。兩架三菱重型轟炸機形單影只、相依為命,降低高度向壹邊逃去。
在山本座機右下方五百米處的六架美機,迅速地從隱蔽位置拉起爬高,咬住了山本的座機全力追逐,壹串串炮彈射向了山本的座機。山本的座機猛地壹抖,機翼和座艙同時冒出黑煙,發出長長的怪嘯聲,向地面摔了下去。發現上當的零式戰鬥機這時趕了回來,但已經於事無補了,山本座機墜毀在壹片樹林之中。美機達到了目的,迅速地撤出戰場,只留下幾架日機,在樹林中大火燃起地方的上空久久盤旋。
具體負責伏擊行動的米切爾海軍少將,馬上將情況向哈爾西海軍上將匯報,哈爾西不無幽默地回電:“祝賀妳們成功!在獵獲的家鴨中,似乎夾著壹只孔雀。”
日本得到山本喪生的消息後舉國大悲。山本的遺體被送回國內,日本為他舉行了國葬,東京幾十萬居民為他送葬,日本全國也進行了隆重的哀悼。法西斯軍人更是如喪考妣,仿佛並不是送走了山本,而是為大日本帝國舉行葬禮。接替山本擔任聯合艦隊司令長官的古賀峰壹海軍大將壹語道出天機:“山本只有壹個,無人能夠代替得了他。他的死對我們是個難以忍受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