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中國古典文學史,詩和文,就象長江和黃河壹樣,橫貫於文這發展史中,事實上,散文的發展史同樣是壹部不斷變動、分裂、衍化的發展史。我們看到,它的每壹次創作高峰或者理論研究高潮都是伴隨著創作主旨、創作手法、創作文體及創造理論、創作觀念的更新而出現的。因此,我們不止要將散文置於壹定的歷史環境中去考察它的靜態存在,更要將它放在壹定的時段中去探究它的動態形成與變化。它的每壹次分裂都可以視作它指涉境域的擴展,每壹次變化都可以看做是散文創作和理論對以往不足的補充。這樣就可以突破壹勞永逸的散文範疇界定的研究慣式,使散文在不斷的發展中充實它的文本和理論,最終形成彈性的良好發展態勢,既給我們提供了許多有益的啟迪,也留下了若幹仍需追問的問題。
20世紀的散文,比如小品文的發展,其中的“言人之所欲言,言人之所不能言,言人之所不敢言”[1]的真聲、真情、真趣,以及散文的興起與繁榮這顯然是與英國隨筆有某些聯系的,即中國性靈小品的發展,既得益於中國那深遠悠長的歷史淵源,也還得力於外國文學的輸入,尤其是西洋散文的影響。1918年,胡適在《建設的文學革命論》壹文中首次談到國外有不少散文樣式值得取法,有許多“中國從不曾夢見過的體裁”[2],此後,傅斯年首先引進"Essay"這壹概念,將英國隨筆導引進中國散文界。他在《怎樣做白話文》中提出,散文“以雜體為限,僅當英文的Essay壹流”[3]。但這些只言片語並未引起人們的註意,直到1921年6月,周作人《美文》發表,專門介紹和倡導試做Essay時,才引起散文作家的重視。他明確提出,“外國文學裏有壹種所謂論文,其中大約可以分為兩類。壹批評的,是學術性的,二記述性的,是藝術性的,又稱作美文。這裏邊又可以分出敘事與抒情,但也很多兩者夾雜的。這種美文似乎在英語國民裏最為發達,如中國所熟知的愛叠生、蘭姆、歐文、霍桑諸人都做有很好的美文,近時高斯威西、吉欣、契斯透頓也是美文的好手”[4]。周作人的介紹,為正在探索創建現代語體散文的新文學作家打開了異域散文寶庫的壹扇大門,提供了新的參照系,此後中國出現了譯介和取法西洋隨筆的熱潮,誠如壹些文學史家所說:“德國尼采、英國小品文名家以及屠格涅夫、波德萊爾、泰戈爾、王爾德等的散文詩譯作,散見於當時大量的報刊雜誌。當時的散文名家都通曉外文,無須借助翻譯,可以直接閱讀、揣摩外國散文珍品。我國現代作家在對英、美隨筆,日本小品,德國格言式語錄,以及俄國、法國、德國、西班牙、印度的散文和散文詩的譯介中,豐富了散文的藝術手法,提高了表現人生的能力。外國散文的引進,有力地促進了我國現代散文的成長”[5]。確實,中國現代散文史上的諸多作家,其作品都有西洋隨筆的明顯痕跡。
1928年,朱自清寫作《論現代中國的小品散文》,指出即使是認為現代散文源於明代小品的周作人,他所受的“外國的影響”也是明顯的。“而其余的作家,外國的影響有時還要多些,像魯迅先生,徐誌摩先生”[22]。郁達夫此後也曾說過:“英國散文的影響,在我們的智識階級中間,是再過十年二十年也決不會消滅的壹種根深蒂固的潛勢力。像已故的散文作家梁遇春先生等,且已有人稱之為中國的愛利亞了,即此壹端,也可以想見得英國散文對我們的影響之大且深”[6]。另壹方面,外國散文理論對現代中國散文的發展也起了重要作用。繼周作人之後,王統照根據美國文藝學家韓德的《文學概論》專著中有關散文的論述,寫成《散文的分類》,介紹了英國隨筆的特點及功用,胡夢華的《絮語散文》,既論述了絮語散文的重要特征,又綜述了自蒙田、培根以來這壹文體的承傳變革。像這類概述英國隨筆發展史的長篇大論,30年代還有毛如升的《英國小品文的演進與藝術》。理論譯介方面最有影響的,是魯訊翻譯的日本文論家廚川白村之作《出了象牙之塔》壹書。其中"Essay"和“Essay與新聞雜誌”兩節介紹西洋散文的篇章,成為我國散文作家和散文理論家經常引用的經典論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