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貴而傷感的圓舞曲》的舞臺形式稱為《阿黛萊德或花的語言》(Adelaide,ou le langage des fleurs),講的是男女間的挑逗戲謔。女主角輪流向她的求愛者、公爵和風流的羅列當獻花(每種花象征著某種姿態和感情)。故事情節對我們並不重要,但其音樂會形式則十分重要。從表面上看,這部作品似乎是在模仿夏布裏埃的《浪漫圓舞曲》(Valses romantiques),但其第壹首圓舞曲(這部作品壹***有七首圓舞曲和壹個尾聲)更具有勛伯格的音樂特點。其尖銳而未解決的不協和音表面上可說是自由的無調性體系,但這首曲子的基礎,與過分變化的G大調樂思相當壹致。我們傾向於接受這種解釋,因為拉威爾從不試圖把自己列入音樂前衛派(avant-garde)的行列。他所做的就是運用許多倚音、七度和弦、九度和弦、十壹度和弦以及奇特的增五度和弦——所有這些都成串運用,使音樂顯得極不容易分割。就第壹首圓舞曲而言,升E代替G調的屬七和弦中的升F,在最高音部和低音部間造成了壹種虛假的關系。這類例子還可以舉出很多,因此此首樂曲的結束從調性的角度來看顯得十分奇怪。拉威爾欣賞勛伯格,在他第壹次世界大戰中積極維護勛伯格就證明了這壹點。但他還不至於仿效勛伯格或者其所謂“第二維也納樂派”中的弟子。然而在其所有的圓舞曲作品中,這部作品證明是惟壹替作曲家贏得技巧革命名聲的作品,壹旦其音樂語匯徹底弄懂了,它也就不再比《庫普蘭之墓》中第壹部分《裏戈東舞曲》更困難,這首圓舞曲預示著後者的產生。
在第二首並不高貴但卻傷感的圓舞曲中,夏布裏埃的影響清晰可辨。這首e小調(G大調的關系小調)圓舞曲是壹首纖巧、優美但絕不俗氣的樂曲。它可以與李斯特並沒有被遺忘的《被遺忘的圓舞曲》(Valse oubliee)相媲美。另壹方面,這首曲子中的某些小節,使人聯想到福雷的作品,以及作曲家本人的《達夫尼與克洛伊》,後者是作曲家在同壹時期創作的。它的主題音樂很具感染力,可以看作是對“美好時代”(la belle epoque)的回憶,在第二小節中的E本位音使音樂具有短暫的古代風格變形。在這部作品中,此主題以多種變化了的形式出現。首先在同壹圓舞曲的第41小節,以更輕快和諧的形式出現,而後在尾聲的臨近結束處,又以輕柔的重復形式出現。《高貴而傷感的圓舞曲》還進壹步表明:拉威爾並沒有其慣有的認真態度來寫作這部作品;但大多數行家認為此部作品雖算不上是作曲家最優秀的作品,但優於另壹部叫《圓舞曲》的作品。
第三首圓舞曲以切分法而出名,重音移到了小節的第二拍上,這在圓舞曲的節拍中,是壹個難以保持的細節。雙簧管奏出主旋律,壹個“音樂盒”式的樂句以它纖細的聲音讓人想到了塞克拉克(Severac)和利亞多夫(Lyadov)的音樂。速度為“適中”,力度為“輕柔”。在第十六小節前後,弦樂器奏出更加豐富的和弦,引起了出乎意料的轉調。加以六度和弦是對這首圓舞曲的和聲特點,這支曲子是這壹組圓舞曲中最小巧精致的曲作,盡管從時間上看它還偏長。第三首圓舞曲顯然與後面的圓舞曲關系密切,因為尾聲似乎停滯不前,直到拉威爾準備好進入第四首圓舞曲,即壹個維也納風格的樂章。第四首圓舞曲在某種程度上繼續采用前面確立的那種重音與音型法,只是方式更活潑、熱烈。這個靜靜重復的尾聲是由弦樂器與豎琴演奏的,並引進了交替出現的三度與四度,作為下壹首圓舞曲的開始。
正像人們可能期望的那樣,第四首圓舞曲終於在長笛的支持下開始了。這個樂章很難描述。它的主題散發著弗朗茨·約瑟夫(Fran Josef)時代的濃重氣息,追求較高的音,較粗獷的活力,具有特別持續不定的特點,由其徐徐上揚的低音四分音符推動前進。當然它從未達到後來的交響詩的高潮;但如同在該作品中的其他幾首圓舞曲壹樣,我們能感到交響詩的某些預示。這首樂曲基本上是壹首木管圓舞曲,長笛的主題在單簧管上繼續演奏。弦樂器的作用更是提供強度和推動力,每小節最後壹拍的三連音和弦有助於加強這個作用,使後面緊跟的所有樂曲快速行進。相反地,第五首圓舞曲幾乎就是壹個緩慢的間奏,其令人感興趣之處是它的和聲延留,而不是它所具有的真正舞曲的性質。雙簧管、英國管這次***同吹奏著很難算得上是旋律的音樂材料。這是圓舞曲中最短的壹首,完全沒有前壹首圓舞曲的那種活力,但它確實隱含下壹首圓舞曲毒而誘人或勾起情欲的暗示,不管人們想怎樣稱呼它。易變也許是用來描述這兩個分段最好的詞語,它們表面不相似,但卻包含著壹個***同的易變因素。
第六首圓舞曲是最難的樂章,其速度異常地快,還結合了二段體與三段體。壹個少有的特點在標有“略緩”(cedez a peine)的第四小節出現。仿佛樂曲突然面臨壹個過早的收束或休止。這個特點得到重復,但此後,原來特別快速的半音上升又以更迷人的形式繼續進行。不穩定二度、三度和四度再次占據著大部分和聲篇幅,以至於人們開始覺得每首圓舞曲之間是否有某種關系。顯然,它們並不是像天真的聽眾所輕信的那樣,只是壹組無聯系的3/4拍的曲調。進壹步察看這壹特定的例子,就不難承認:拉威爾稱《高貴而傷感的圓舞曲》在某些方面是對《夜之幽靈》的補充——前者為精致的和聲練習曲,後者為音型法創作練習曲——不無道理。既然如此,無意間使音樂織體(texture)模糊不清也許是指揮在這部作品中必然要面對的主要危險。這部作品要求最靈巧的控制力,和聲上的任何模糊都會給作曲家造成無法治愈的損傷。創作這首曲子還必須具有分句的巨大才能。
拉威爾承認自己喜歡第七首圓舞曲,並把它與《憂傷的鳥》、《小奏鳴曲》、《達夫尼與克洛伊》和《庫普蘭之墓》中的《小步舞曲》壹同列為最能展示其特點的作品。這個迷人的樂章包含著典型的拉威爾式曲調。和其他幾個樂章壹樣,這個樂章的壹開始是遲疑的嘗試,完整的主題直到第17小節才真正展開。不過,當這個短小的開始樂段結束之後,這首圓舞曲立即成為這部作品中最清新迷人的樂曲。人們不禁問:這支曲子是否受到福雷的《隨想圓舞曲》(Valses Caprices)的影響?其中間樂段節奏的復雜性使人隱約想到拉威爾的老師,第壹小提琴的震音影響了此小節的流暢,而震音本身經常只包含兩個加附點的四分音符。另壹方面,人們自然願意堅持認為它受到施特勞斯的影響,正如第64小節高潮暗示的那樣。它的極強音猶如《玫瑰騎士》(Rosenkavalier)猛烈沖擊耳膜。在這個令人振奮的時刻過去後,尾聲就幾乎是呼之欲出了。這個獨特的樂章是拉威爾最精巧的樂思之壹,其音響之洪亮如同德彪西的作品壹樣。在某些方面,它還讓人想到普朗克的音樂,其鋼琴組曲《拿澤爾的晚會》(Les Soirees de Nazelles)采用了在最後樂章中重現前面的大部分主題的相同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