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是日本的中島敦。大部分是取材於中國的古籍記載,改編而成的小說,分別是《山月記》、《名人傳》、《悟凈出世》、《悟凈嘆異》、《牛人》、《盈虛》、《弟子》、《李陵》,而後的《夫婦》、《光·風·夢》則以南洋和英國為背景,展開故事敘述,本書最後則附有作者對《漢詩六首》的翻譯。唯有《光·風·夢》草草略過,不太符合個人的閱讀口味。
老實說,看前幾篇時有種蠻奇怪的閱讀體驗,原料是本土的,再由異國作者加工,不免有種“混血”的氣息。
就故事本身內容而言,個人比較喜歡《山月記》、《名人傳》、《悟凈出世》,這幾篇有***通的特點:寓哲理於故事。
此次只說《山月記》。
《山月記》取自唐傳奇,講的是關於壹個才華出眾、文才甚好的知識分子李征的奇特故事。李征年少時便中了進士,在壹小地方任職,因不堪忍受稗官野吏之流,埋沒自己的才華,便辭官回鄉潛心作詩。壹次外出途中發瘋追隨怪聲而去,從此消失於人世間。此後他失蹤的地點傳聞有猛虎出現,李征曾經的同僚因公務路過此地,認出了變異為虎的李征,兩人促膝長談,由此道出變成野獸的前因後果。
“偶因狂疾成殊類,災患相仍不可逃。
今日爪牙誰敢敵,當時聲跡***相高。
我為異物蓬茅下,君已乘軺氣勢豪。
此夕溪山對明月,不成長嘯但成嗥。”
自持甚高卻郁郁不得誌的李征,終究因忍受不了自我內心的折磨,化身為野獸。
變為野獸的李征是否對此壹無所知?
壹天之中僅有幾小時保持著人的思考,李征卻也深知自己變成如今模樣的原因,借著對友人交談之時,自我剖析:
“方才我說,不知為何會遭此厄運,但細想起來,倒也並非茫然無緒。在我還是人的時候,盡量避免與人交往,人們也因此說我倨傲不遜,妄自尊大。人們不知道,其實是我心中某種近似於羞恥心的東西在作怪。當然,曾被譽為鄉黨之鬼才的我,並非沒有自尊心。然而,這種自尊心,無疑是壹種怯弱的自尊心。我想以詩成名,卻又不進而投師訪友,相與切磋琢磨。與此同時,又不屑與凡夫俗子為伍。這都是我那怯弱的自尊心和妄自尊大的羞恥心在作怪。 我深怕自己本非美玉,故而不敢加以刻苦琢磨,卻又半信自己是塊美玉,故又不肯庸庸碌碌,與瓦礫為伍。於是我漸漸地脫離凡塵,疏遠世人,結果便是壹任憤懣與羞恨日益助長內心那怯弱的自尊心。 其實,任何人都是馴獸師,而那野獸,無非就是各人的性情而已。於我而言,這種妄自尊大的羞恥心就是野獸,就是猛虎。它毀了我自己,害苦了我的妻兒,傷害了我的友人,最後,又如此這般,將我的外形也變成了與內心相壹致的模樣。如今想來,我自己僅有的那麽壹點才華也都付之東流了。 我常賣弄什麽‘無所作為,則人生太長;欲有所為,則人生太短’的格言,其實我哪有什麽遠大的誌向,無非是害怕暴露自己才華不足之卑劣的恐懼和不肯刻苦用功的無恥之怠惰而已。才華遠遜於我,卻憑磨礪精進而卓然成家的詩人,不知凡幾。 只可惜變成老虎後的今日,我才終於明白這個道理。每念及此,我便心如刀絞,悔恨不已。到如今,我已經無法再過人的生活了,即便在腦中吟成多麽出色的詩作,也無法公之於世了。”
如李征這般清醒地痛苦,徹底喪失選擇權利,獸性逐漸吞噬人性,不由得引人唏噓。看到主人公的自我解讀時,我的內心深受震撼,驚訝於作者對把握特定心理的精準,讓人不由得產生***鳴。我也曾經如此自命不凡卻又吝嗇於努力,高不成低不就。整日自我消耗,無心專研。其實也是壹種逃避的方式,不忍面對冷酷的現實,就在腦海裏暢想精彩無限的未來,但於改善現狀並無益處。行動派的快樂在於,想得少做得多,最寶貴精力都奉給了最熱愛的事業。
自從不再以考試成績作為衡量成敗的唯壹標準後,人生的難處逐漸變得多起來,每壹處的困難劃在身體上的痕跡也更重了。純粹而熱烈的人通常能獲得意外之喜,專註帶給我們什麽?是認真把握住了人生每壹分鐘的實在感嗎?是與夢想拉近距離的喜悅嗎?還是說當下、此刻的踏實與安穩。
活在世上,平安無虞已經是壹種莫大的幸運,我們的眼睛常常會看向迷人又神秘的遠方,每個人幾乎都患有某種程度上的“遠視”,沒有這種看向遠方的勇氣,也不再需要談論生命。如果是太長時間凝視遠方,又該憑借什麽東西來確證生活的真實感呢?
“去創造,不只是消費”,今年不知道第幾次看見這句話,每壹次都會深深地受到鼓舞。
感覺到迷茫時,千萬不要讓自己保持靜止狀態,因為壹旦停下來,會被陳舊的世界勾纏住,想要再次脫身也會花費比之前更多的力氣。越早開始,試錯的成本會越低。
選擇壹個方向!行動!行動!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