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忠誠如果不是源於真正的**,那該多麽累人。
3、因為人的整個壹生已經在壹個我們壹無所知的年代被決定了。
4、壹旦脫離了感情,肉欲便蔓延成無邊的沙漠,人會在那裏憂傷而死。
5、如果往事不能在與朋友的交談中被壹而再,再而三地提及,就會消失。
6、孤獨:獨自穿越生命而不用任何人關心;說話不用人傾聽;經受痛苦而不用人憐憫。
7、人們回憶起的過去沒有時間。不可能像重讀壹本書或重看壹部電影壹樣去重溫愛情。
8、讓他們陶醉的城市景象之美事實上並非是個幻覺,只是在被踐踏、侮辱和嘲弄之後,透過自身的衰敗才隱約可見。
9、尤利西斯越是痛苦,他忘記的事就越多。這是因為思鄉之情並不能促進人的記憶活動,並不會喚起從前的記憶,相反,它滿足於本身,滿足於自己的**,完全淹沒在自己的痛苦中。
10、她看見壹位少年在她生命中掙紮,離開,永遠無法靠近。她沈迷其中,除了看著自己這段生命漸行漸遠,她什麽都不能做,她只是看著,痛苦著。她因此體會到了壹種嶄新的感覺,叫做懷舊。
11、逝去的時光愈是遼闊,喚人回歸的聲音就愈難抗拒。這樣的說法似乎言之成理,但卻不是真的。人不斷老去,生命的終局迫近,每壹瞬間都變成愈來愈珍貴,根本沒有時間可以拿來浪費在往事上頭。
12、他心裏很清楚,自己的記憶是在討厭他,詆毀他;他於是努力不去相信它向自己講述的壹切,盡可能更寬容地對待自己的生命。但是白費力氣:他感覺不到往回看的任何快樂,因此也就盡量不去看。
13、隨著自己生命的構架坍塌在遺忘中,人就會擺脫他不喜歡的東西,從而覺得更為輕松,更為自由。他對現時的眷戀驅走了他的回憶,使他免受記憶的幹擾;他的記憶並未減少惡意,但是壹旦被忽視,被排斥在壹邊,它就失去了對他的控制力。
14、我們身後遺忘的時間越是久遠,召喚我們回歸的聲音便越是難以抗拒。這句格言似乎毋庸置疑,然而卻是錯誤的。當人們垂死,死期將至,每壹刻都彌足珍貴,便沒有時間可浪費,去回憶什麽了。應該明白懷舊之情數學意義上的悖論:往往年少時,過去生活的歷程微不足道,人的懷舊之情才是最為強烈的。
15、人們可以理解這個奇怪的矛盾,只要明白壹點,那就是人的記憶要想運轉良好,就需要不斷磨練。如果往事不能在與朋友的交談中被壹而再,再而三地提及,就會消失。這是因為思鄉之情並不能促進人的記憶活動,並不能喚起對從前的記憶。相反,它滿足於本身,滿足於自己的**,完全淹沒在自己的痛苦中。
16、那是對壹個女孩的責備:“妳對我說,在愛情裏只有肉欲。親愛的,如果壹個男人告訴妳他想要的只是妳的**,妳準會逃跑的。到時候妳就會明白什麽叫做殘忍的孤獨感。”孤獨。這個詞反復出現。他試圖用這種可怕的孤獨前景來嚇唬她們。為了讓她們愛他,他像神甫壹樣對她們布道:壹旦脫離了感情,肉欲便蔓延成無邊的荒漠,人會在那裏憂傷而死。
17、壹切都是按他自己的意願發生的;然而,看見自己的表戴在另壹個人的手腕上,使他莫名其妙地感到不自在。他覺得好像重新回到世間,就像壹個死人在二十年後起死回生,走出墳墓;他用壹只失卻了走路習慣的腳,卻在他生命的殘骸上不斷絆倒:他看見他的褲子,他的領帶穿戴在幸存者身上,他們理所當然地分享了這壹切;他看到了壹切,卻什麽都無法收回:亡人是卑怯的。
18、**關系可以充填整個成年生活。但是如果這段生活太長,厭倦會不會在體力衰退之前,就扼殺興奮的能力?因為在第壹次,第十次,第壹百次,第壹千次或第壹萬次交歡之間,有著巨大的差別,何處是這壹重復行為變得刻板或是滑稽,甚至不可能的界限?如果翻越了這壹界限,壹個男人與壹個女人之間的愛情將會如何?會消失嗎?或是相反,情人會把他們生活中的**期當做真正愛情的野蠻的史前時期?回答這些問題,就如想象陌生星球上的居民的心理狀態壹樣輕而易舉。
19、如果往事不能在與朋友的交談中被壹而再、再而三地提及,就會消失。流亡者集中居住在壹些移民地,同胞們不厭其煩地反復講著同樣的事情,因此不會淡忘。而對於那些不怎麽和同胞來往的人,就像伊萊娜或尤利西斯,他們就不可避免地會得失憶癥。他們的思鄉之情越強烈,他們的記憶就越空洞。尤利西斯越是痛苦,他忘記的事就越多。這是因為思鄉之情並不能促進人的記憶活動,並不會喚起從前的記憶,相反,它滿足於本身,滿足於自己的**,完全淹沒在自己的痛苦中。
20、我想象著兩個人數年後重逢時的激動心情。從前,他們經常來往,因此覺得彼此由相同的經歷、相同的回憶聯系在了壹起。相同的回憶?誤解由此產生,他們沒有相同的回憶;兩個人都只從他們的見面中保留了兩三個小小的情景,但是各有各的情景;他們的回憶並不相像;不能相互印證;甚至從數量上來說,也無法相比:壹個人對另壹個人的回憶往往多於對方對他的回憶;首先是因為記憶能力因人而異(這還是兩個人都能接受的解釋),還因為(這更難接受)他們對於對方的重要性不壹樣。
21、從機場回到自己位於頂樓的公寓裏,伊萊娜走到窗前,在重新獲得的平靜中,享受獨處的自由。她久久地看著遠處的屋頂和形狀各異的煙囪。這道巴黎的風景長久以來在她心中已經取代了捷克花園的那片翠綠。此時,伊萊娜才明白生活在這座城市是壹件多麽幸福的事。壹直以來,她都想當然地認為自己的流亡是壹種不幸。但此刻,她問自己,其實這是否只是想像中的不幸,壹種用所有人看待流亡者的方式想像出來的不幸呢?她難道不是用壹套別人塞到她手中的標準在看待自己的生活嗎?伊萊娜對自己說,雖然自己的流亡是迫於外界壓力,是被逼無奈,但其實這正是她人生最好的出路,只不過當時自己並不明白這壹點。歷史的無情力量壹度剝奪了她的自由,但後來還是償還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