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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鳳蓮與陳永貴野史

1967年2月9日,陳永貴在山西省昔陽縣第壹次以壹個政治家而不是勞動模範的身份出現。雖然他在這時還只是壹個大隊的負責人,但是他的聲望已經足以號令全縣。他在縣城中心的廣場主持了群眾集會,他原來的上級中至少有七人也被叫到臺前,這些人現在統統成為“被告”,罪行是“執行反革命修正主義路線”,在壹片憤怒的叫罵中紛紛表示認罪。然後陳永貴起身發表演說,號召他的革命同誌聯合起來向舊的權力機構“造反奪權”。臺下群情激奮,聚眾已逾萬人,其聲勢浩大。

兩天以後,全縣32個農民造反組織壹致推舉陳永貴為領袖。這些人成立了總指揮部,宣布奪取舊縣委的壹切權力,陳永貴則在數萬人的歡呼聲中成為總指揮。兩個月後,這個臨時性的指揮中心為壹種新的權力機構取代,陳永貴成為縣革命委員會主任和山西省革命委員會副主任。他曾經野心勃勃地說過“打倒皇帝做皇帝”,現在,僅僅兩個月裏,他便在這個內陸省份擁有了無上權威。

嚴密註視每個人

陳永貴在奪取權力之後采取了兩個重大步驟,仍然不外乎生產問題和政治問題。陳永貴的施政原則是,專政的力量必須涵蓋所有農民,始終不能有絲毫懈怠。他認為資本主義是極端頑固而又奸詐狡猾的東西,即使在大寨這樣充滿著革命精神的村莊,壹不小心也會讓這壹危險東山再起。基於這樣的信念,陳永貴訂立了壹整套驅除人們內心私欲的方法。其要點是嚴密註視每個人的壹言壹行,從中找出違反政治標準或者道德準繩之處,將之消滅於萌芽狀態。這種關註的包羅萬象和細致入微,在今人看來壹定不可想象。勞動、吃飯、說話、行路、辦事、讀報、睡覺、做夢自在其列,甚而嘴裏壹聲嘆息、腳上壹雙襪子、腕上壹塊手表,以及內心深處所埋藏的鄰裏恩怨兒女戀情之類隱私,也會進入他人視野之內。

每天晚上,黨的支部委員們要在會議上將每個社員之思想動向公之於眾,以供分析並研究對策之需。至於對策,則會由於不同的人而采取嚴厲程度大不相同的辦法。倘若屬於自己陣營裏的人,雖然決不姑息,但方式較為緩和。有些事無傷大雅,只需當場嚴加管束。比如陳永貴的長子陳明珠在地裏勞作的時候沒有脫去鞋襪,陳永貴由此認定這是資產階級思想的壹個表現,於是強令其赤足,以致兒子的腳底在烈日下燙起水泡,走路也不能如常。但是也會有壹些事情相當嚴重,非壹個命令可以根治。壹旦這種局面出現,辦法就是連續不斷地把會議開下去,不徹底解決問題不使會議停止。

誰敢嫁出大寨開除黨籍

這樣的會議開得最長的壹次壹直持續三個夜晚。事情的起因是以郭鳳蓮為首的23名“鐵姑娘隊”隊員,差不多在同壹天裏提出了離開大寨的要求。因為她們各自的戀人都住在大寨以外的城裏,她們想要去與他們結合。按照農村傳統的習俗,婚後理應女到男家。這在陳永貴看來無異於是對大寨的背叛。全國都在學習大寨,大寨的這麽壹大批姑娘卻“不願在大寨找對象,眼睛盯著工人和幹部”,這便證實了他的判斷,“大寨有新的資產階級思想,有新的階級鬥爭”。而問題居然牽涉到他親自選定的接班人郭鳳蓮,這就更加嚴重。

他決定以郭鳳蓮為首次攻擊的對象。於是,支部委員們***同來討論郭鳳蓮的婚姻,壹致決定她必須終止初戀的感情。年僅19歲的郭鳳蓮這時淚如雨下,憑著少女的純真和任性拒絕支部幹涉她的私事。雙方相持三個夜晚之後,陳永貴忍無可忍地拋出致命壹擊:“如不答應,開除黨籍。”這令少女終於屈服。據說她說服自己的理由是她在黨旗下的誓言,那中間有壹句是“不怕犧牲,為黨獻身”。這樣,無產階級思想終於占了上風,其余的“鐵姑娘”們,也紛紛做出斬斷情緣的決定,並且宣布“死了也不出大寨”。這是郭鳳蓮在她壹生中經受的第壹次考驗,也是最嚴厲的壹次。她日後果真接替陳永貴成為大寨的黨支部書記,聞名全國,與陳永貴這壹次對她的改造和她所作出的犧牲不無關聯。

141人死於“全面專政”

但是,把親生兒子弄得壹瘸壹拐和把自己最信任的接班人逼成壹個淚人,都不能說明“全面專政”的違反理性和不近人情的程度。事實上,“全面專政”殘忍地剝奪人的思想、信念、尊嚴、自由以至生命,令人至今回想起來還要不寒而栗。在1966-1978年的12年間,在這個小縣死於“全面專政”力量之下的人命***計141條。傷者則不計其數。這是壹連串恣意謾罵淩辱,甚至嚴刑相逼的直接後果,其中兩人於亂棒濫鞭之下當場斃命,14人致傷而死,余者全部因為不堪忍受酷刑的慘烈自己了結生命,其自盡方式極為簡單,再壹次表明這是壹群壹無所有的窮光蛋:62人使用絞繩上吊、36人投水自溺、6人跳崖,還有兩人壹頭栽進自家水甕窒息而亡。這些事實在1980年8月公布出來,令聞者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