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的壹個清晨,上海“大世界”的門口,82歲的流氓大亨黃金榮正拿著掃帚在打掃馬路。
因為幾天前,政府派人對黃金榮說:考慮到妳已經80多歲,不再需要多幹些什麽了,但在身體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希望早晨到“大世界”門口去打掃馬路。
早年風光無限,晚年無限落寞,究竟為何?
縱觀黃金榮這壹生,紅顏是貴人,也是他的禍水。
晚年的黃金榮自己也曾反思過,他對杜月笙:“我這壹生,就走錯了這步棋。我黃金榮起家在女人身上,沒想到敗家也在女人身上。”
的確,他的壹生賺了許多銀子,睡了許多女子,最後女子卻卷走了銀子,而且這種事情在黃金榮身上,還不只發生了壹次。
黃金榮壹生留戀煙花叢,閱女無數,除了錢財,他最了解的就是女人了,可是沒想到,僅僅是兩個年輕的姑娘,就讓他栽了跟頭,這兩個姑娘,壹個叫露蘭春,壹個叫李誌清。
露蘭春比黃金榮小三十多歲,是黃金榮徒弟的養女,這中間隔了壹輩,於情於理都是不合適的,但流氓黃金榮色心壹起,還哪管什麽輩分不輩分的。
露蘭春是黃金榮看著長大的,從小唱京劇,就連“露蘭春”這個藝名都是黃金榮給取的。
她扮相好,唱功也好,每次壹出場都紛紛喝彩,很快就成了上海灘舞臺的臺柱子,黃金榮這個大亨也經常來捧場。
可是,這樣壹個美人兒,虎視眈眈的可不只黃金榮壹個人,當時被稱為“民初四公子”之壹的盧筱嘉也在猛烈追求露蘭春,送花送鉆戒,可露蘭春就是不答應。
這位盧公子也是個典型的紈絝子弟,為了爭奪露蘭春還與黃金榮發生了沖突。
1929年7月24日,發生了壹件轟動整個上海灘的事。
幾天前的壹個晚上,露蘭春發著高燒上了戲臺子,本來就是專攻老生戲的她,身體十分虛弱,武打戲的動作不到位,盧筱嘉這個人,得不到的也不讓她好過,於是他就帶著人故意在臺下喝倒彩。
盧公子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但黃金榮寵自己的角兒,此時,黃金榮的手下沖過去就是狠狠兩記耳光,可是,這位盧公子惹不得!
24日,盧公子帶了幾個便衣軍警來到***舞臺,正當黃金榮坐在包廂裏看戲時,幾個便衣忽然沖過來拔槍抵住了黃金榮的後腦勺帶走了。
就這樣,黃金榮在自家的地盤上被綁走了,這就是上海灘赫赫有名的“跌霸”事件。
黃金榮發家的這些年,每次出事都離不開太太林桂生,這次居然是為了別的女人,林桂生雖然氣不過,卻還是和杜月笙壹起辦法,與盧家進行條件交換,把黃金榮救了出來。
黃金榮向來喜歡沾花惹草,林桂生也總是睜壹只眼閉壹只眼,可是這次事情鬧大了,桂生斷然不肯黃金榮繼續留戀露蘭春。
以為經歷了這次事情,黃金榮自己也能夠有所收斂,但沒想到,解決了盧公子的問題,卻更加堅定了他要迎娶露蘭春的決心。
黃金榮也許從來沒有想過,壹開始就讓他在顏面掃地的事情,根本就不會有好的結果。
黃金榮小的時候得過天花,臉上留下了麻子,而露蘭春才18歲,看著這個比她大三十多歲,滿臉麻皮的黃金榮,她自然是不肯嫁的。
於是她提出了兩個十分苛刻的條件,目的是讓黃金榮知難而退,誰也沒想到,色迷心竅的黃金榮居然答應了,卻也因此傷透了林桂生的心。
露蘭春對黃金榮說:“嫁給妳可以,但要答應我兩個條件,第壹,我要當大房,掌管黃家的全部財權;第二,要正式舉行婚禮,坐龍鳳花轎。”
這的確讓黃金榮為難了,林桂生跟了他這麽多年,豈能做偏房?若如此,必然辜負了她,可是若不答應,露蘭春就不嫁。
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權衡之下,他還是選擇了犧牲發妻林桂生。
發生了這樣的事,他自己也覺得難為情,就委托杜月笙去勸說林桂生,杜月笙也是左右為難,林桂生畢竟是他的師娘,對他有恩。
杜月笙去找林桂生時,林桂生正躺著抽煙,聽完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她表現得很冷靜,只是淡淡地說:“給我壹天時間”,此時,她嘴唇都發白了。
這次,林桂生徹底寒了心,丈夫既然答應了這樣的條件,可見是沒有半點情意了,既然如此,何不與君相決絕!
林桂生不是壹般女人,可以說,沒有林桂生,就沒有今天的黃金榮。
1900年,黃金榮還在法租界做巡捕時,每個月壹有了錢就出入歡樂場所,還偷偷摸摸的跑到南市壹枝春街的壹家“煙花間”去發泄情欲。
在這裏,他邂逅了煙花女子林桂生,林桂生不算特別艷麗,但是壹雙眼睛非常有魅力,仿佛能勾人心魂,黃金榮就這樣被她迷住了。
伶人的命運向來由不得自己,林桂生跟黃金榮說,鴇母因為她賺錢少,要把她賣掉,希望黃金榮可以幫她贖身,然而,故事的發展壹反古代才子佳人的套路。
黃金榮這個人,雖風流卻不夠君子,整日混跡風月場合,根本沒什麽錢為她贖身,更不會像癡情才子那樣借錢為她贖身,所以未對林桂生許下任何承諾。
兩個月後,黃金榮再去找桂生時,鴇母卻說她已出嫁到蘇州。
也許是命中註定,就連這樣,兩個人都能再遇見。
那時黃金榮因為處理案件要到蘇州去,在蘇州認識了壹位叫馬如龍的捕快,在馬捕快的家裏,他見到了林桂生,竟是馬捕快之妻。
舊情人相見,不免紅了眼,但林桂生已是他人妻,兩人都在努力壓制著昔日的 情感 ,恭恭敬敬的行客人之禮。
黃金榮在林桂生這裏,滔滔不絕講自己在上海租界巡捕房種種功績,又向林桂生說了自己的雄心與抱負。
說者無心,聽者卻又生情意,林桂生心下已暗自做了決定。
當年黃金榮無情,對林桂生不管不顧,如今的林桂生卻無半點怨言,她的確很有個性,壹眼認準了黃金榮,才是她可以依靠的男人。
黃金榮為了答謝馬捕快,熱情邀請他們到天宮看戲,馬捕快是個老實人,總是謝絕他的好意。
但林桂生有意親近黃金榮,於是便替丈夫答應了下來,當晚就約了小姊妹到天宮去看戲捧場。
就這樣,黃金榮也不顧她是不是有家之婦,經常請她看戲,禮尚往來,林桂生就請他到家裏吃飯,兩人的交際也越來越多。
黃金榮雖然風流,卻也愛惜自己的江湖名聲,與這樣壹個有夫之婦在壹起,只會對自己不利,面對林桂生的多次親近與挑逗,他故意試探說:“馬大哥人品不錯”。
桂生卻說:“唉,也太老實了!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林桂生本來就是個不甘於平淡生活,甚至有些愛慕虛榮的女子,與馬捕快的婚姻生活雖穩定,卻不盡如人意。
如今黃金榮壹來,更是勾起了她的雄心,何況往事難忘,兩人舊情復發,是必然的事。
在蘇州待了沒多久,上海法租界急需黃金榮回去,桂生姐知道這消息之後,喜出望外,她終於有機會了。
可在黃金榮心中,在蘇州與桂生重逢,不過是逢場作戲,沒想著要和她在壹起,何況,江山比美人更重要,大上海的吸引力更大。
這次,黃金榮沒想到的是,林桂生要和他壹起走。
林桂生的決定著實令黃金榮大吃壹驚:“妳跟我?妳可是老馬兄弟的老婆,有夫之婦呀!”
黃金榮雖喜歡林桂生,卻並不想為了她而被世人笑話,就像當年不願意為她贖身壹樣,如今依然不想帶她走。
林桂生何等聰明,她如何看不出黃金榮的小心思,可她認定的人和事,就不會輕易改變,桂生堅定地說:“我要他寫休書,和他分手。”
黃金榮這才意識到,原來桂生早已做好了打算,甚至編好了壹套說辭:他們到了上海,就對外人說桂生是蘇州林家的獨養女兒,林家要招黃金榮做上門女婿,黃金榮不肯改姓,兩人就逃了出來。
黃金榮壹聽,這的確顧及到了自己的顏面,打心裏欽佩桂生的機靈深謀,同時又被她的真心所打動,終於這個風流浪子也發誓:白頭到老,決不變心。
“不是壹家人,不進壹家門”,黃金榮與林桂生的確是天作之合。
黃金榮在上海灘順風順水,財越發越大,心也越來越黑,成為上海幫“第壹幫主”。
桂生來上海的目的就是為了助黃金榮發財,在這十裏洋場,她也終於可以大展身手了。
她結交女大亨史金秀,結拜十姊妹,自己也成為上海灘著名的“女大亨”,黃金榮的發家有壹半的功勞都要歸功於她,兩人夫唱婦隨,橫行上海灘。
可是男人壹旦有了錢,就容易變心,何況黃金榮本來就是壹個花心的人。
後來就算沒有露蘭春的出現,也會有其他的小姑娘占據黃金榮的心。
對於林桂生來說,這也許是報應,她當年背叛了老實的馬捕快,如今丈夫也背叛了她,壹報還壹報,至於黃金榮的報應,還在後面。
林桂生這樣有個性的女人,沒有死纏爛打,她離開了黃公館,想到自己曾經背叛馬捕快,心中十分愧疚,就聯系到了馬捕快,在上海為他尋得壹個賺錢的差事,以彌補曾經的過錯。
黃公館裏,黃金榮趕走了發妻林桂生,迫不及待地迎娶了露蘭春,但在露蘭春心中,黃金榮不過是個又老又醜的家夥,因此她百般挑剔,恃寵而驕。
露蘭春從進門第壹天起就喜怒無常,故作姿態,黃卻將她奉為至寶,百般殷勤,盡其所能地博得她的歡心。
但露蘭春非但不愛他,甚至還對他充滿了怨恨,是他的強娶豪奪,將自己的大好年華困在了這裏,這段婚姻的不幸,是必然的。
老夫少妻的組合,紅杏出墻的幾率很大,可是沒想到這麽快。
結婚不久,露蘭春就愛上了壹個叫薛恒的男人,薛恒是上海富商薛寶潤的二公子,生得風流倜儻,又是露蘭春的戲迷。
與滿臉麻皮的黃金榮相比,壹個是天上,壹個是地下,露蘭春也是個戀愛腦,她與這位薛公子墜入愛河之後,便有些不管不顧了,甚至要與他私奔。
她心裏明白,以薛家的能力,沒有辦法將她救出黃公館,要想與薛恒光明正大地結合,只有靠自己,露蘭春掌握著黃金榮的財產,於是決意鋌而走險,奮力壹搏。
不得不說,黃金榮看上的姑娘沒有壹個是膽小懦弱的,林桂生的“大膽”助他發了家,可露蘭春的“大膽”,卻用在了背叛上。
露蘭春不僅大量轉移了黃金榮的財產,還帶走了黃金榮藏在保險櫃裏的秘密文件,這些可都是黃金榮的命脈!
壹開始,黃金榮用盡流氓手段報復這對野鴛鴦,這位薛恒嗜賭成性,黃金榮抓住這個弱點,壹點壹點地搞垮薛恒,可是事情被別人知道了。
有頭有臉的人物壹向最註重臉面,何況還是被戴了綠帽子,滿城風雨,沸沸揚揚,黃金榮再次因為露蘭春而顏面掃地。
整個上海灘的人都在看笑話,他不得不通過法律程序辦理離婚手續。
露蘭春的確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了自由,而黃金榮不僅被戴上了綠帽子,還被迫離婚,徹底輸給了這個小女子。
不過,黃金榮身邊從不缺女人,林桂生和露蘭春都離開了,有壹個女人,卻壹直留在黃公館。
這個人便是李誌清,是黃金榮年少守寡的兒媳婦,也是第二個讓黃金榮栽了跟頭的女人。
黃金榮與林桂生年輕時曾有壹個養子,小名叫“福寶”,大名叫“鈞培”,因為過分寵愛,導致這個孩子和黃金榮壹樣,不務正業,最終因為打架打出了內傷而早早離世。
而李誌清,則是林桂生從蘇州找來的養女,其實也相當於是為兒子福寶找的童養媳,福寶壹死,李誌清就在黃公館做了寡婦。
林桂生離開時,曾問李誌清,是否願意和她壹起離開黃公館,但李誌清是林桂生壹手培養起來的人,野心不輸桂生姐,她早已看中了公公這棵大樹,自然要留在黃公館。
自打林桂生離開,露蘭春進門,年輕貌美的李誌清明面上還是大少奶奶,卻也早成為了“公公”的“獵物”,黃公館的人也都心知肚明。
雖然李誌清是自己的兒媳婦,但畢竟兒子也是養子,所以黃金榮就更加肆意妄為了。
露蘭春在黃公館時,對於他們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也有所察覺,因此沒少仗著自己的身份諷刺她。
黃金榮因為寵愛露蘭春,總是讓李誌清忍壹忍,而此時,李誌清對黃金榮的積怨也越來越深。
只能說,這是黃金榮親手種下的禍根。
1949年前夕,國內形勢大變,杜月笙逃去了香港,黃金榮舍不得他的“大世界”和黃家花園,依然留在上海,此時他身邊只剩下兒媳婦李誌清了。
殊不知,身邊的這個女子看似弱小,也是野心勃勃,黃金榮對女人雖有戒心,但年紀已大,心有余而力不足。
當李誌清提出要將不動產換做鈔票時,轉移到香港去時,黃金榮心裏也明白,有些事情,攔不住了。
於是,李誌清趁黃金榮看戲時,帶著黃金榮的財產,帶著養子,去了香港。
至於黃金榮,1953年,死在了黃公館,無人相伴。
惡到頭終有報,從女人那裏得來的,自然還會失去。
最疼愛的兒子福寶英年早逝,風流壹生,不曾想自己會絕了後。
倒是可惜了林桂生,上海漕河涇的桂林公園,曾經是黃金榮花園。
每到金秋時節,依然桂香飄滿園,但這桂花香再也飄不進桂生姐的心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