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節 中庭 之蛇
“壹份薄荷味的雪珠冰激淩,壹份加草莓醬的。”昂熱把壹張十美元的鈔票拍在冰櫃上,“不用找了。”
幾分鐘後,昂熱吃著他的薄荷味冰激淩,夏彌挽著他的胳膊,吃著那份加草莓醬的。
“和明非去出席了壹個活動,反正最近鐵 路 罷丅 工,返校也不太容易,不如在芝加哥多逗留兩天,下午沒事,就來遊樂園看看,明非說他沒有去過六 旗遊樂園,對我們交給他的任務不是給漂亮學妹做培訓而是出席活動表示不滿,就帶他來看看。”昂熱拍打著臂彎裏夏彌細軟的手。
“還以為校長都是那種古板的老頭,居然會吃薄荷味的冰激淩?薄荷味很潮誒!是他們新推的。”夏彌舔著嘴唇,瞇瞇眼笑,壹蹦壹跳。
“其實我比較喜歡檸檬味的,但是人年紀大了,常常遺憾在自己所剩下不多的人生裏新鮮事太少,所以要選最潮的嘗壹嘗。”昂熱微笑。
如果不考慮發色和瞳色,他們就像壹對祖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亮眼而和諧。
與之相比,跟在後面的兩個人就像是司機、管家、跟班、壹類的角色,壹個目光咄咄,壹個滿不自在。
“師兄!監守自盜嘿!路明非滿臉羨慕嫉妒恨,拿肩膀拱了楚子航壹下。
“做入學培訓……使學院安排的任務。”楚子航無奈的解釋,“首先我沒有監守,其次也沒有盜。”
“別——逗了!當我傻呢?”路明非露出鄙夷的眼神,恨不能豎根中指,“入學培訓做到摩天輪上去了?”
“因為那上面安靜,可以避開無關的人。”
“是——啊!當然可以避開無關的人咯,反正我們是在下面足足等了十分鐘望眼欲穿。”路明非搖頭,“天上壹日人間壹年呀!”
“只是談了談入學必須了解的壹些知識……”
“不是很有愛的談論什麽親愛的智障弟弟麽?連家底兒都交了!”路明非搖頭,“這是入學必需的知識麽?這是相親必須的知識!”
“都是關於‘血之哀’……”
“妳跟我認識那麽久,也沒跟我討論過我可愛的堂弟不是?”路明非攤手,“我每天看到我堂弟,那也是非常的悲哀啊!”
“我……”楚子航沒音兒了。
路明非心裏有點兒喪氣,難得遇到壹個漂亮可親的師妹,看起來還光棍著,對自己還很不賴,結果壹早上沒見,就被面癱師兄拐跑了。不過橫看豎看,如果自己是夏彌,要在他倆裏選壹個男朋友那當然還是楚子航,不過會長大人背後已經有了靠得住的姑娘蘇茜,這多吃多占總不好。
楚子航則有點混亂,他這才發現從摩天輪升入天空開始,話題完全被夏彌主導了。這跟他以前在獅心會發號施令的習慣完全不是壹回事兒。
“如果早知道是這麽漂亮的新生我會親自來做入學培訓。”昂熱爽朗的笑聲從前面傳來。
“看老家夥這泡妞的坦蕩之風!”路明非立刻轉移了目標,“只能說是……無恥啊!”
刺耳的尖叫聲幾乎刺破耳膜,壹道強勁的風從腦後掠過,仿佛是什麽極其巨大的東西,帶著轟隆隆的巨震,路明非驚得壹哆嗦。
“是‘中庭 之蛇’,全世界速度最快的過山車,比新澤西六 旗遊樂園的‘京 達卡’還快,高度150迷,速度最高250公裏,大概也是世界上最刺激的過山車。”昂熱說。
他們頭頂,鐵黑色的鋼軌如同壹條擰轉身體的巨蛇,陡峭地升入大約50層樓的空中,猛地折返而下,縱橫交錯,湛藍的天空被切割成幾大塊。壹列過山車帶著遊客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正攀到最高點,速度在上升中幾乎耗盡,過山車正以低速緩慢地滑過頂點,而前方等待他的,是懸崖般的直墜。慘叫聲略微平息,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氛,好似能聽見那些遊客急促的呼吸,就像是伏在斷頭臺上的人屏住呼吸等待鍘刀落下。
最高點通過,仿佛自由落體般的下落,慘叫聲再次席卷整個遊樂園,下的壹只掠空而過的鴿子翅膀壹抽,幾乎栽下來。路明非臉色有點發白,因為他看見夏彌已經激動的蹦了起來,手指空中。
“別是來真的吧?女孩玩什麽過山車?妳們最喜歡白雪公主城堡壹類的玩意兒對吧?妳們只要摟著米老鼠拍照就會滿足了對吧?”路明非在心裏念咒似的大喊。
他下意識的向往後退壹步,但是忍住了,只是過山車嘛,只是看起來要人命其實不會死嘛……在漂亮師妹面前犯慫是人生的恥辱。
但下壹刻他意識到他領先了楚子航壹步,而剛才他和楚子航是並肩而立。他不解地扭頭,看見面癱師兄望著那座巨大的鋼鐵怪臉上微微抽搐,忽然明白過來,心花怒放,覺得自己高大了幾分。
“我們去坐那個!”夏彌果真喊出了這要人命的建議。
路明非和楚子航求救似的看著昂熱……成何體統!學員的入學培訓,多麽嚴肅的場合!玩什麽過山車?作為壹個130多歲的老家夥,想必心臟不太給力……妳的人生理想是走遍世界屠遍龍王對吧?妳不想在理想達成前在壹座過山車上因為心肌梗塞而嗝屁對吧!那就勇敢地站出來呵斥壹下這個抽風的妞!告訴她我們現在應該去白雪 公主城堡逛逛!
“謔,很給力啊!”昂熱有點激動的樣子,摩拳擦掌。
“妳腦子抽了麽?妳不怕心臟也在半空抽了?”路明非心裏大喊。
“聽說這座過山車建起來,壹直想來試試,可我這麽個老人又沒有子女,自己來坐過山車會很可笑吧?”昂熱打了個響指,“妳們給了我壹個很好的理由,陪學生們體驗壹下世界上最驚險的過山車!”
壹直想來試試?路明非腦子裏轟然明朗,難怪老家夥對於這座過山車的數據如數家珍……難怪老家夥說作為獎勵帶自己過來看看……這貨根本就是自己好這口不好意思說吧?
“校長威武!夏彌抱著昂熱的胳膊把頭靠在他肩上。
她扭頭,“大師兄二師兄,要不要壹起來?”
什麽時候稱呼變成大師兄二師兄了?這是西遊記麽?為什麽有種忽然變成豬八戒的感覺?
“師兄,去試試?”陸明非又拿肩膀拱楚子航。
“好啊。”楚子航點頭。
說話的功夫夏彌和昂熱已經去向長龍般的隊尾了,看來激動地心情難以按捺,根本不欲多搭理這兩位,只不過禮節性的招呼壹下。
“好啊?師兄我看見妳臉在抽誒。”路明非壓低聲音。
“妳顯然是不願意在夏彌面前丟臉但是又害怕坐過山車,我理解妳的心情。”楚子航壹針見血。
“不那麽尖銳會死啊?”路明非舔了舔嘴唇,“丟臉會死麽?顯然不會,我丟了那麽多年臉了還是很健康,可是坐過山車會死麽!真沒準兒!師兄妳現在老老實實說妳喜歡的遊樂園項目其實是白雪公主城堡,我們就壹起去白雪 公主城堡……硬撐著大家都沒有好果子吃!”路明非臉色陰沈並循循善誘。
“我小時候最喜歡的項目其實是‘小熊 維尼和它的朋友們’……”
“快點快點!”那邊隊尾夏彌蹦起來向他們招手。
“誒!來啦來啦!”路明非不假思索地端出滿臉笑容,“我倆……去買瓶水就跟上!”說完他直想抽自己的臉。
“現在小熊 維尼和白雪 公主都救不了我們了。”楚子航低聲說。
“感謝有妳。”
“妳說什麽?”楚子航壹楞。“有妳陪綁,不禁覺得人生最後路上多點安慰……”
路明非摸了摸扣緊整個身體的安全鎖,這東西相當厚實,看起來很靠得住。楚子航坐在他身邊,抓緊兩肩的握手,臉色蒼白平視前方,就像是犯了錯被老師罰坐姿。 他們倆在第二排,第壹排就是昂熱和夏彌,這兩個人為了能坐在最前面享受壹把逆風壹頭栽向地面的快感,不惜多等了壹撥。夏彌正興奮地跟昂熱低語什麽,昂熱爽朗地的大笑。 過山車等候在加速隧道裏,四面八方壹片漆黑,沿著加速鐵軌是兩排危險的紅燈在閃爍,沒來由的加劇了緊張的氣氛。工作人員正壹壹檢查每個人身上的安全鎖,隨口叮囑說,“請註意把頭靠在頭枕上,以防加速度過大擰傷您的頸椎。” 該死的什麽都別說就好了嘛,這麽輕描淡寫地說擰傷頸椎什麽的,感覺就好像劊子手溫柔地說壹會兒刀落前壹定要保持肌肉放松,否則便便會飈出來什麽的……路明非的心裏是壹百個陜西腰鼓漢子在打鼓,他知道楚子航心裏也有壹百個。他扭頭看了楚子航壹眼,很想伸出和他擊個掌,但這種奇怪的戰友般的感覺是怎麽回事?說到底不過是被膽小和臉皮薄逼上梁山導致的同病 相憐吧?楚子航對路明非點點頭,意思大概是“妳的意思我懂”。
懂妳妹啊!路明非心裏嘟噥,希望有個類似“白金之星”的言靈,接下來要命的壹分鐘從自己的人生裏砍掉,最好壹眨眼這壹列飛天入地的過山車已經跑到了終點,便可以站起來淡定地跟夏彌說,“還蠻好玩的真想再來壹次可惜排隊太耗時間了不如我們去白雪公主城堡逛逛……”
工作人員迅速撤入黑暗中,危險的警報聲襲卷整個加速隧道,兩排紅燈的閃爍速度忽然間快了十倍。紅燈忽然全部熄滅!警報聲停止!叫人窒息的壹秒鐘死寂,隨後路明非覺得自己騎在火箭的上方,而火箭點火了!數倍於體重的巨大力量把他死死壓在靠背上,迎面而來的風壓大到可以把眼鏡給掀掉。
路明非控制不住地大喊起來,坐在這東西上,任何人想要表現得優雅淡定些都是不可能。所有人都會大喊,好像只有把肺裏的空氣都吐出去才算個完。
而慘叫聲裏,居然夾雜著昂熱和夏彌的笑聲,路明非不得不懷疑這倆家夥的神經回路異於常人。
前方的壹點光明迅速擴大,過山車離開了加速隧道,速度達到了極限,驚人的250公裏每小時。前方就是天梯壹樣近乎垂直的上升軌道,路明非幾乎以為他們會壹頭撞在軌道上粉身碎骨,但是強有力的鋼軌引導過山車攀升,並且扭轉,湛藍的天空裏白雲飄,白雲在路明非的視野裏急速旋轉,就像壹具萬花筒。
路明非忽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那尖嘯的風、那撲面而來的天、那旋舞的雲,好像此壹刻時間就在身邊飛速的流逝,歲月荏苒,黑發瞬間蒼白。
讓人就想輕輕地嘆口氣。
果真有人輕輕地嘆了壹口氣。
“哥哥,想要召喚我的話,妳還有9秒鐘,9秒鐘後,世界上就沒有任何人能救妳們咯。”
路明非壹楞,隨即伸腳狠狠地踹向身邊的人,不是臉色煞白的楚子航,而是路鳴澤,這家夥壹身休閑的裝束,翹著二郎腿,悠哉遊哉,端著壹份淋了黃桃醬的雪珠冰激淩,叼著塑料勺子仰天輕嘆。『鳴澤妳每次出來都是這麽有愛啊——法月』
任何正常人想要在時速250公裏並360度擰轉的過山車上吃冰激淩都是扯淡,巨大的離心力會把冰激淩和黃桃醬壹起拍在他臉上。
但是路鳴澤顯然不是個正常人,而且,他把整列過山車停下了!
雖然每壹次路鳴澤的出場都有些行為藝術的感覺,各種離譜搞鬼不可思議的事路明非已經習以為常了,但這壹次的出場委實更加出彩。整個遊樂園忽然變成了灰色的,就像是瞬間定格的照片,彩色的只有路明非和路鳴澤兩個,也只有他們兩個能活動。沒有任何預兆,沒有壹點減速感,250公裏的高速瞬間歸零。
路明非扭頭,戰戰兢兢地往下看,過山車離地已經有幾十米了,好像是被黏在軌道上的壹條小毛毛蟲。懸在半空裏看,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更覺得“中庭之蛇”真是太大只了,仿佛壹條巨龍的遺骨。
“別亂動,真的會掉下去的哦。”路鳴澤提醒。可他甚至沒有扣上安全鎖,他舒舒服服地坐在那裏,就像是在自家客廳裏看電視。
“嘿!”路明非忍不住笑了。
這本來不是笑的時候,但他看到了那些遊客臉上的表情。被定格的表情千奇百怪,有的牙關緊鎖臉上抽動,有的眼睛瞪大眼珠子像是要滾落出來,漂亮女孩嘴張大到路明非覺得自己把腦袋伸進去都沒問題,滿嘴絡腮胡子的大叔撅起嘴好像壹個周圍長毛的小喇叭。『這麽喜感的畫面法月表示也很想看……可惜咱沒有壹個鳴澤弟弟……悲泣……』
“我是怕,但是沒有怕到要哭爹喊娘的地步,這裏沒妳的事兒,拜托能不能快點消失?”路明非揮揮手,對於路鳴澤這種沒有預約的訪問,他覺得就像是無良的上門推銷員,應該以轟蒼蠅般的灑脫叫他滾蛋。『明妃妳怎能對鳴澤如此呢!人家對妳的壹片真心啊!!表示非澤澤非神馬的也很美好!』
妳知道過山車的事故率是多少麽?大約2億5000萬分之壹,跟許多遊樂設施相比,都算是很安全的。”路鳴澤咬著勺子,含糊不清地說,“所以其實哥哥妳沒必要害怕,這比坐飛機的風險要小多了。”
“我只是順應大家坐過山車的習慣驚叫壹下以烘托歡快的氣氛不可以麽?要妳管。”『明妃妳又傲嬌了!!——法月』
“但不是零”路鳴澤淡淡地說。
“什麽意思?”路鳴非壹楞。
“全世界的過山車運營2億5000次,就會有壹次事故,對於碰上事故的人而言,死亡率是100%。”
“餵,”路明非心裏有點發毛,“不要烏鴉嘴!”
“來不及了,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了,”路鳴澤聳聳肩,“對於統計學家而言,2億5000萬是幾率,但是對於那壹天坐上那壹列過山車的人而言,壹切就像是註定。很可靠的鋼軌因為構建中的小錯誤,導致使用壽命大大縮短,經過57893次的使用……也許是76213次的使用,外表看不出來,但是鋼軌內在的韌性已經耗盡。妳們看到壹撥又壹撥的遊客登上過山車,但是當這個數字變成57894,或者76214的時候……結局忽然改變了。”路鳴澤微笑,“上壹趟車來往天堂,這壹趟車來往地獄!”
他的話音落,周圍的黑白灰重新變成了彩色,過山車開始緩緩前進,時間恢復了流動。過山車順著軌道擰轉,路明飛忽然意識到什麽不對……擰轉的不僅是過山車,還有整條軌道!想象壹個人雙手捏住壹條蛇的脊骨擰轉,而差不多的事正發生在這條鋼軌上!原本他們只要旋轉270度就能到最高點,但是現在他們需要旋轉7、8個270度!這條鋼軌整個成了麻花!
路明非順著路明澤的手指看出去,接近軌道的最高處,清晰的裂紋蔓延,它……開裂了!
簡直就是惡魔的詛咒,這趟車正開往低於!
“救……救命啊!“路明非的嘴唇哆嗦。
“好辦咯,1/4的生命,包搞定!”說這話的時候,路鳴澤已經不在路明非身邊坐著了,他居然爬到第壹排去了,正趴在夏彌面前,認認真真地拿黃桃醬在她臉上抹著,好像畫家全心全意地繪制自己的心愛之作。
“漫天要價……可以落……落地還錢麽?“路明非對於出賣生命這件事還是有點忌諱。書上說舊社會的地主就是這樣,借高利貸的時候和藹可親,到時候還錢了就翻臉搶人女兒。
“這次不打折,好不容易有被妳惠顧的機會,我發展妳這麽個客戶我容易麽我?妳泡妞我送花、妳買東西我花錢。妳仗劍屠龍我鞍前馬後伺候著,就差端茶送水了我。“路鳴澤從座椅的間隙裏對路明非壹笑,嘴裏說得刻薄可那笑容還是清澈無塵的,灑著溫暖的陽光。
路明非艱難地咽了口口水,鋼軌已經斷裂了,這壹半鋼軌依靠主鋼梁的支撐才沒有傾塌,放慢的時間裏,另外半截正以末日般的美感緩慢地墜向地面。
他喊在嘴裏的“成交“二字就要出口,忽然間,路鳴澤漂亮的臉上透過壹絲猙獰,金色的瞳子裏冷冽的光劍壹樣放射。
“攬人生意的人最可惡了,“他回復了滿不在乎的神色,聳聳肩,”那麽局面就先交給他好了,我們下次見。“
壹瞬間路鳴澤就不見了,那種幹脆的消失方式就像是用橡皮在壹張紙上擦掉壹道鉛筆痕,而壹只憑空出現的手正抓著路明非的衣領。
“明非,子航。“昂熱低沈的聲音。
路明非壹頭霧水。什麽狀況?如果回到正常世界的話他們不是正在時速250公裏的過山車上麽?校長就算是老當益壯壹身虎膽,也不至於打開安全鎖從前排伸手過來拎他們。
過山車正在緩慢上升,半截鋼軌也正緩慢下墜,路鳴澤的消失並未導致時間回復正常。
“是“時間零”?“楚子航第壹個反應過來,昂熱的言靈能力恰好是拉長時間。
“是我的言靈之力,“昂熱低聲說,”意外事故,軌道崩塌。
“怎麽了?“夏彌還沒明白過來,茫然地四顧。
路明非心裏壹凜,夏彌的嘴唇上方,用黃桃醬畫著兩撇黃色的小胡子……最近路鳴澤的出現越來越囂張了,以前只出現在夢境般的地方,現在他開始在現實裏留下明顯的痕跡,無論是前次的油條還是這次的黃桃醬胡子。
“自己砍。”昂熱這麽說的時候,過山車和軌道莫測,發出詭異的長音。
“這種感覺……真神奇。”楚子航望著不遠處展開雙翼近乎懸停的飛鳥,好像壹件被塑在空氣裏的白色塑像。
“只有龍血純度極高的混血種才能擺脫時間零的影響,但是如果我有意識地把對方卷入我的領域,即使純血龍族也會被影響。”昂熱說,“但現在不是言靈課的時間。”
“能堅持多少秒?”夏彌明白了處境。
“6秒是極限,現實時間6秒,領域內的時間會延展大約50倍,也就是說我們有300秒。”
“300……300秒怕不夠啊!我們現在離地幾十米,爬下去也得10分鐘!”路明非臉色煞白。
“我可以在軌道傾塌前到達地面,但是,”楚子航低聲說,“如果我沒有想錯,時間零的效果事實上不是真的讓時間流動變慢,而是加快我們幾個的速度,我們看來時間變慢,是因為我們變快了。”
“ 對,”昂熱點頭,“改變的只是我們對時間的感覺。”
“但是對人類無效,我們也許還能活著離開,但是其他遊客沒有自救的機會。”夏彌說。
昂熱和楚子航對視壹眼,都點了點頭。
路明非有點自卑,這三家夥不約而同的正義感好像三座搭訕要壓出他皮袍下的“小”來,此刻腦海裏,魯迅先生的各種名句仿佛被刻板的語文老師以抑揚頓挫的聲音念誦。
這些身體裏混著龍血的家夥本不改是正義使者的Pose吧?這裏的四個人,昂熱和他是“S”級,楚子航和夏彌是A級,按說都是學院的頂梁柱,按照武俠小說的說法就是江湖上三山五嶽的人物,命很貴重,在這龍王紛紛復蘇劫難將至的艱難歲月,難道不該互相鼓勵說“好好活下去”,“我們的命對世界和人類的未來至關重要”,然後紛紛跳車逃命麽?說起來他們壓根兒就不是純正的人類,不改有太多人類的感情才對吧?看楚子航那張壹直癱著的臉,顯然是個無父無君對於人倫世故無感的家夥,在這只剩300秒就要玩完的絕地,瞎勇什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