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也早就不再愛我了,在我們結婚兩年以後。
妳明白,我了解,我們都沒說出來。
我睡在客廳,妳睡在臥室,我們養的狗天天呆在籠子裏。
妳忘記了我們當初為什麽要結婚,我也說不清我們為什麽要在壹起。
去年夏天,妳辭去了工作,開始學法語。
妳說,妳在北京呆膩了,要去巴黎。
妳說這裏霧蒙蒙的天,讓人絕望。
妳說這裏擁擠的馬路,讓人迷茫。
但這就是北京,呆在這裏妳天天想離開它,但當離開以後就會迫不及待想回來。
我沒有把妳的話放在心上,可妳的法語進步很快,秋天的時候妳已經會唱“我的名字叫伊蓮……”
我們在國貿那家KTV裏唱歌,那時候中國好聲音正在鋪天蓋地,有個叫華少的主持人飛速走紅。
我記得那天晚上唯壹壹個沒有唱歌的人是我們的朋友作業本。
妳唱了好幾首,我記不得歌詞,我們彼此覺得分開只是說說玩玩而已。
那天晚上風很大,北京城好像在嚎啕大哭,但無人傷心。
我們壹起把作業本送回東四環,妳坐在前排,他還開玩笑的問我:什麽時候把妳殺掉?
我說妳去巴黎之前必須把妳殺掉。
妳笑了,我笑了,路燈突然變得好溫暖。
妳知道我是個胖子,可妳也不高,妳也不漂亮,妳也沒有大長腿,沒有大胸,妳不會玩自拍不會PS自己的臉,甚至妳的眼睛都沒有壹點女人的味道。
妳和我都不知道我們為什麽要在壹起,又為什麽打算分開。
回到家妳搶到了床,我搶到了沙發。
這是妳我的約定,誰搶到床誰就睡床。
這個家不大,我買的時候花了160萬,現在可以賣200萬,才兩年時間而已。
接下來的'日子,妳還是去學校學法語,我照舊去公司上班。
我有時候會去接妳,妳有時候會來找我,他們看我們的樣子覺得壹切正常。
在每次吃飯的時候,我還會威脅妳說:妳要感謝我賜予妳食物。
妳也會裝模作樣的合起手喃喃有詞的說:豬啊,感謝妳賜予我食物。
因為妳不再工作,我養妳半年多了。
我們也會像情侶壹樣去三裏屯看電影,也去喝咖啡,妳愛吃壹些奇怪的蛋糕,我抽煙。
我壹直以為日子會這樣壹直持續下去,但妳的法語越來越好,已經可以看懂讓.雷諾的電影字幕,那是我喜歡的壹個男演員。我喜歡的東西不多,妳看起來也沒什麽愛好。
秋天結束了,妳突然說妳要出去租房子住,讓我出租金,我答應了。
妳收拾了妳的東西,分好幾次,壹次壹次搬走了,我都不在家。
他們說胖子哭起來很難看,胖子流淚很醜陋,所以我都不在家。
妳搬走就搬走吧,很快,北京下了第壹場雪。
妳的新家我從來沒有去過,我只是到妳家樓下給妳送過兩本書。
我們的聯系越來越少,我們對彼此宣告分手。
好像是我們都獲得了解放,得到了自由。
這時候我感到北京真的很大,很空曠。
我買了壹批酒,有俄羅斯的烈酒、有法國的紅酒、也有英國的威士忌……我常常把它們兌在壹起,喝來喝去也喝不醉,有時候我壹覺醒來,會依稀看到妳踩著行李箱在衣櫃前找來找去。
妳有了男朋友,我也開始用各種軟件,微信、陌陌、甚至我註冊壹些婚戀交友網站。
我開始打扮自己,我穿起靴子,風衣,圍巾,我買了各種大牌腰帶,H字母的,G字母的,Z字母的我都有,
我也學著他們的樣子,鼻子上架起壹副無片黑色鏡框……作業本嘲笑我說越來越像壹個港慫了。
北京下第二場雪的時候吧,我找到了女朋友。
皮膚白凈,大長腿,脾氣潑辣,有翹臀,她甩開妳十條街。
從這以後,我們彼此不再有聯系,我懶得理妳。
我從朋友那裏得知,妳的法語考試通過了,妳的法國大學也寄來了通知書,妳的簽證也過了……
我從來都不相信這些是真的,直到妳回家取走最後壹件行李。
那天刮著大風,作業本這二逼終於突破了他的人生:出國並且從國外安全回來。
他洋洋自得地跟我說著奇聞怪事,我壹句都沒聽進去。
我跟他說妳就要去巴黎了,來見最後壹面吧。
我們三個人壹起去三裏屯吃飯,壹家川菜館,辣的我難受,妳吃的很開心,我吃了三口,再也吃不下去。
我看著妳們倆個人吃的杯盤狼藉,壹個勁的抽煙,假裝我很忙的樣子不停地看手機。
三裏屯廣場上大約有上千人在走來走去,我跟妳也經常在這裏走來走去。
我們壹起去過的影碟店已經關了門,
我們吃過多次的麻辣燙也如今也冷冷清清,
我們去過無數次的蘋果店卻照樣人滿為患。
妳說,妳給我買個硬盤吧,我要用來烤電影,我去給妳買了最貴的,壹千五百塊。
妳說,把妳的錄音機給我吧,我給了妳。
妳說,把妳的相機給我吧,我給了妳。
妳說,把妳的墨鏡給我吧,我給了妳……妳要什麽我都給妳,我不知道我為什麽這樣慷慨,我好像巴不得妳將我的壹切都拿去。
第二天妳跟我回了老家。
我爸給了妳壹疊錢,走出家門妳很自覺地把錢裝到我的口袋裏。
我媽送給妳的金表,妳也悄悄放進我的包裏。
我說離婚手續怎麽辦,妳說把協議寄到巴黎,簽字寄回來。
我知道,妳和我都受不了到民政局那種刺激。
終於妳我在沒有作業本在場的情況下,我們吃了最後壹頓飯。
紅酒對撞,兩年已逝,妳我相視無話。
妳感謝我這兩年對妳還算不錯,我假裝祝妳壹路順風說過去的都過去了願妳有新的開始。
我到此時才明白,原來電影裏那些感人的離別鏡頭都是假的,什麽抱頭痛哭,訴說衷腸在現實中都是不存在的。
我以為我不會覺得難過,直到這頓飯吃完,我突然發現,妳我都沒有動筷子。
我只是不停的問妳,房子租好了沒有,學校安排好沒有,帶好藥物沒有,手機相機錄音機充滿電沒有,護照機票放好沒有……我問的都是這些話,妳說我唧唧歪歪,絮絮叨叨,不像前任老公像前任老爸。
妳看,我從來就沒有說過壹句挽留妳的話。
我們竟然也都沒有挽留過彼此。
照樣是我買單,我在心裏說,這是我最後壹次為妳買單了,這也是妳跟我吃的最後壹頓飯。
第二天我沒有送妳去機場,我知道,送妳去的那個人不應是我。
我還是去了機場,我躲在T3的壹個角落,我想著再多看妳壹眼,妳長得不漂亮,妳沒有大長腿,妳沒有大胸,妳皮膚不白,妳個子很矮…可我就想再看妳壹眼。
無數人在機場分別,有的人擁抱,有的人揮手,有的人只是用眼神對撞壹下……我沒有看見妳,沒有傷心,機場離咱們家只有短短三十分鐘車程,我就是感到我突然沒法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