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嬸娘開門出來,看見我在外面,也許沒想到我會突然到來,楞了片刻,但很快笑著說:怪不得今天的喜鵲叫得歡,原來是妳要來。我笑了笑,她的話使我恍然大悟,這熟悉的喳喳聲,原來是喜鵲在叫,迷惑大半天的問題豁然開朗。循聲望去,村口周圍的白楊樹上,到處是三三兩兩的喜鵲,黑白相間的身子,輕盈地在枝頭跳躍,有的離枝飛翔,有的在地上覓食。所剩不多的白楊樹上,搭滿了喜鵲的窩,甚至有的樹上,壹層壹層搭了三四層,或許那些精明的`家夥,也與時俱進,通過自己的艱辛努力和巧妙能幹,住上了屬於自己的“樓房”。怪不得小村顯得熱鬧,原來是喜鵲給小村增添了喜慶的氣氛。
我離開家鄉兩三年,在這之前的好長時間,由於人們到處投放鼠藥,貓和喜鵲幾乎絕跡,本來在鄉村最常見的鳥和動物,卻成了珍稀物品,難得壹見,失去小花貓和喜鵲的村子,總是感覺那樣冷清。而今天,這樣多的喜鵲生活在老家,怎能不讓人喜出望外呢?
小時候,喜鵲到處可見,整天嘰嘰喳喳,有時也會飛到我們院子裏杏樹上,我們就會拍著手:喜鵲娃喜鵲娃喳喳喳,門上來個姑媽媽。姑媽媽姑媽媽妳坐下,妳的丫頭十七八,我的兒子核桃大……當然那些都是大人們教的,我們雖然說,卻不理解它的含義。只是聽說喜鵲在院子裏叫,就會有客人來,就會有喜事,因為喜鵲是喜慶吉祥的鳥,它是來報喜的。所以每當喜鵲叫的時候,我們總是風急火燎地跑出去,看看舅舅還是姑媽要來,但大多的時候,總是失望而歸,心想今天的喜鵲怎麽不靈驗了,會不會要到晚上才來客人,畢竟喜鵲沒有報時的能力,不能告訴妳到底什麽時候要來,這樣壹直眼巴巴地盼著。有時真的來了親戚,心裏美滋滋的,總是驚奇於喜鵲的先知先覺。那時盼來客人,其實出自小孩的私心,客人來了,有時會給我們好吃的糖果,更主要的是家裏要盡最大的努力招待,比如雞蛋面片、油餅等,那壹天就像過節壹樣,我們可以在長久的清湯寡水中壹飽口福。雖然來了客人,我們照樣接過糖果後自顧不暇地玩耍,壹邊玩壹邊喊:拉拉拉籮籮,舅舅來了檊長面。檊白面,舍不得;檊黑面,舅舅笑話哩;殺公雞,公雞叫鳴哩;殺母雞,母雞下蛋哩;殺鴨子,鴨子飛到草垛上,圍下壹窩窩老和尚。但那只是說說,大人們聽見會呵斥,招待的規格還是很高的。
也許喜鵲是喜慶吉祥的鳥吧,我們掏鳥蛋的時候,大人們再三告誡,不要掏喜鵲的蛋,不要破壞它的窩。於是,我們也就自覺地保護它,有時在樹林中玩耍,遇上剛出窩的小喜鵲,即使捉住了,也只是玩壹會,輕輕地撫摸著它光滑的新羽,愛不釋手,最終還是把它放了。但有個不信邪的小夥伴,卻爬上樹,掏了喜鵲蛋,搗了喜鵲窩。不過憤怒的喜鵲壹直在叫著,幾乎要俯沖下來啄他,最終把糞便灑在了他身上。下午回去,他受到了大人的嚴厲責罵。並且因為身上有糞便,衣服自然洗了,心有余悸的大人們在他手腕上栓了紅布條,說還要戴七七四十九天,是在辟邪,鳥糞落在身上,會沾上晦氣的,紅布條就是辟邪的。我想不明白的是,喜鵲是喜慶的鳥,它的糞便怎麽會帶來晦氣呢?
喜鵲除了報喜,還與男婚女嫁息息相關。大姑娘們在準備嫁妝的時候,總要繡好多的鞋墊、苫單、床幃,還要剪窗花,上面最多的圖案就是“喜上梅梢”,畫的就是喜鵲落在梅花枝上,那渾身洋溢著喜氣的喜鵲,在嬌艷欲滴的梅花的襯托下,靈動飛揚。其實本來就是因為喜鵲是喜慶吉祥的象征,同時也是取了“喜上眉梢”的諧音,如果小夥子能夠收到這樣壹封禮物,那妳就翻幾個筋鬥吧!有的也命名為“喜鵲登梅”,或許是寄寓姑娘大了,等待媒人上門提親,等待自己心上人的到來。所以,姑娘繡的東西,除了給小夥子給之外,也要給媒人送,以此表達謝意。如果媒人領著小夥子上門提親,見過面之後,回去時姑娘羞羞答答拿出“喜上梅梢”的鞋墊,那就意味著她已經中意。如果沒有這樣的禮物,說明這事情沒戲唱了,妳就別處去尋找合適的吧。有時姑娘還拿不定主意,父母心中有數了,做母親的就會向女兒要鞋墊,通過母親的手給到媒人手中,說明這事情還要再斟酌。要是女兒死活不給,那就是她鐵了心不滿意。
久違的喜鵲又回到了村子,在枝頭熱鬧著,村子顯得格外溫馨,平添了幾分生機和活力。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喜鵲了,誰知它們又回到村子裏來了。聽嬸娘說,這幾年人們開始養貓,不再投放鼠藥,自然喜鵲也就慢慢多了,這讓我欣慰和激動。我無法想象,沒有喜鵲的村子該是多麽的單調和寂寞呀。因為喜鵲的嘰嘰喳喳,小村的喜事才會有伴奏,人們對美好的期盼和向往才會更加踏實。早晨推開門,看見喜鵲,就是開門見喜,美好的新的壹天又要開始了,人們就在喜鵲的歌唱中,邁向嶄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