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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莊村紀事——老支書的悲劇人生

在村裏做了十幾年支部書記的劉樂來,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人生會在中年時發生逆轉,幾年後突然絆倒去世。

五十多年前壹個初冬的夜晚,劉樂來被幾個民兵命令到村裏的學校,站在壹張水泥做的乒乓球臺上。從那天晚上開始,劉樂來不再是村長,而是成了壹個被大家唾棄的“走資派”,自然他家也開始沒落了。

貧農代表在臺上慷慨激昂地發言,歷數劉樂來的“罪行”,所有捏造的惡帽子都扣在劉樂來的頭上。據說他作惡十余年,獨斷專行,中飽私囊,勾結地主階級。當年的口號是“永遠不要忘記階級鬥爭”,但劉樂來不講階級鬥爭,經常和地主富農交往,這無疑是不穩定的階級立場。劉樂來也是壹些富人和壞人家裏的常客。請過來。據說他有壹句口頭語,說有錢人的孩子“都是好孩子”,這成了他被批評的主要原因。

有人想把劉樂來處死,無限上綱上線,甚至拳腳相加。當然,劉樂來的問題除了吃吃喝喝,撈點好處,還有“嚴重喪失無產階級革命立場,給有錢人的孩子摘帽子甚至換配料。”其實他只是口頭上說,吃人家的,拿人家的,就得給人家講故事,食材也不是他改的。

被曝光的“事實”不斷發酵,已經成為村裏家喻戶曉的故事...

造反派對劉樂來的控訴,最後變成了令人信服的有血有肉的故事。故事說的是1964年冬天,有壹個富家子弟,在外地當工人,從西北回到家鄉。這個人在外地被審查,單位讓他回老家證明,所以想借此機會把成分改成貧中農。對於這件事,富家公子腦子很大。他想當個好酒友,可以買幾瓶老白幹。如果支部書記有支氣管炎,買幾斤糖;支部書記瘦,買件羊皮大衣。這些東西在當時是非常難得的,普通人買不起,而富家子弟卻花兩個月的工資買通了支部書記。回老家的那天晚上,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走進了劉樂家的巷子,見周圍沒人,就敲了敲那兩扇破舊的門。

此時,劉樂來正壹個人在舔酒盅。當他看到壹個富家子弟送的禮物時,眼睛特別亮,說:“妳什麽時候回來的?坐下來喝吧。”富家子弟被世代稱為支書的爺爺,他們說:“爺爺,我給妳帶了些白幹面包、糖和羊皮夾克,在這裏很難買到。”說完還拿出幾張票放在桌子上。劉樂忍不住笑了,連誇富家子弟:“好孩子,真的是好孩子。”

富家子弟提出作文,說單位老是糾纏這件事。爺爺證明了嗎?劉樂來喝了幾杯酒,再看了壹眼那些稀世之物,就爽快地答應了。誰能想到,壹年後,富家公子被送回村裏,村裏人質問他,證明了這個事實。劉樂來給富家公子改作文,就像是壹根結實的棒槌砸在身上,幾腳踩上去,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

這個豐富多彩的故事讓民兵們非常生氣。頓時,“打倒劉樂來”的吶喊響徹博莊村上空。在蒸汽燈下,壹千多張蒼白的臉充滿了憤怒。劉樂來的腰彎得更厲害了,臉上滲出豆大的汗珠,最後在壹片責罵聲中癱倒在水泥臺上。

那段日子,劉樂來每天都在戰鬥,幾乎每晚都站在乒乓球臺上,這些事情翻來覆去。那時候我四年級。根據我在批評會上聽到的,在老師的鼓動下,我寫了壹篇描寫富家子弟給劉樂來送禮過程的作文,用了很多對話。沒想到,老師在班裏看了我的作文,給其他老師看。這種磨難無所謂。我和支部書記的兒子還沒完。每天,他都用我的方式學習。以前很怕他,現在不怕了。他爸崩潰了,兒子還這麽橫,我就和幾個玩伴試著打了他幾次。後來他沒什麽能力,早早輟學了。

最難的是,劉樂來壹直身心煎熬,身體壹天比壹天差。他咳嗽起來,把頭埋在褲襠裏,吐出濃濃的痰。村民們已經對他失去了興趣,但公社饒了他,把他叫到十五裏外的公社站,開“壹打三反”課。他的肺氣腫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程度。他咳嗽的時候用了很多氨茶堿,過量服用後就死了!

從那以後,劉樂來的家境壹天比壹天差。曾經繁華的胡同也變得日益蕭條。大門開始剝落,墻壁開始脫落,房子好像漏雨了。有壹次,他兒子邀請我去他家玩。也許是我後悔作文,也許是我覺得有點可惜,或者是他有什麽玩具吸引了我。對了,他弄了個瞎推特,是個很會叫的鳥。我羨慕他有那只鳥,於是忍不住跟著他走進壹條有些陰森的小巷,走進那扇破舊的門。當我走進他的主屋時,我看到了壹雙呆滯的眼睛。他媽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潮濕的房間裏有壹股黴味。我說了幾句問候的話,就像逃離壹樣離開了這個深宅大院。

….…

若幹年後,當我寫劉樂來的生活時,我的內心充滿了復雜的感情。劉樂來的悲慘壹生,不僅嘗到了特殊時代賦予他的苦果,還讓他的家人,尤其是後人買單。當我把稿子寄給劉樂來的孫子劉昆先生時,他的話讓我無言以對:“反過來說,我的父母和他們的父母,真的是時代的壹粒沙,壓垮了兩代人的腰。”他補充道:“現在看看我們自己的家,我爺爺的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這五個孩子都很淒涼。我三叔早年在海南當兵。為了找工作,他毅然在跳槽前砍掉了自己的壹根手指,回到長樂酒廠後意外身亡。我二叔從小殘疾,後來進了養老院,享受國家養老待遇。去年,他壹個人離開了養老院,無兒無女。我壹個人跑完了所有的喪事,最後在村北嶺墓地的角落裏撿到了壹個小土包。我二姨早年去世。嫂子身體也不好,開始絮絮叨叨。用我媽的話說,做得好的人早死了……”

劉樂來的悲慘生活和家庭變故,都讓鄰居落淚,晚輩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