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薄冷,可深可淺;世事無常,不避不驚。
歷史 是壹場浩蕩的風,吹散那年的才子佳人,吹淡那年的日色花影,卻吹不散紙濃淡的情意,吹不淡墨裏柔軟的情腸。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當時事,孤燈壹盞,舉目無親,兩手空拳,寸心欲碎。綿綿此恨,曷其有極!
塵世的暖,是否可以透過黃土的薄涼,傳遞給他們壹米陽光。
塵世的念,是否可以透過月色的荒涼,傳遞給他們壹紙情深。
誰徘徊在光陰的路口,守候那段青梅的舊事;誰留戀桃花的渡口,期待壹場時光的重逢。
人世的美好,莫過於守著壹段流年初好的情緣,任世事變遷,任紅塵風雨,只與那人,執手地老天荒。
人世的滄桑,莫過於那句當時只道是尋常,情依舊,人已非,壹片傷心難畫,壹段深情難賦。
半死桐·重過閶門萬事非
宋代:賀鑄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壟兩依依。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梧桐半死,鴛鴦失伴,仍是那年長長的巷,仍是那年的落花天氣,而那個說好要和妳壹起走的人,卻半道失約。
壹片衰草,壹壟黃土,卻是陰陽兩隔。還是當日的窗,還是當年的雨,壹燈如豆,壹心如舊,仿佛還能看到那個挑燈補衣的人,低眉時灑落的溫柔。
《沈園二首》
宋·陸遊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壹泫然。
少年情事老來悲,他壹生飄零,壹生追尋,壹生追憶,壹生相思。
還是那年的斜陽畫角,還是那年的亭臺池閣,還是那年的春色如舊,還是那年綠影清波。只是佳人不再,徒留詞人獨自徘徊,獨自懷念。
她是他的青梅,他是她的竹馬,她是他的紅袖添香,他是她的枕邊檀郎,他是她的情深不壽,她是他不老的相思。
或許人生本是壹場陰差陽錯,在相遇和離別之間,才有了扼腕的嘆息,有了繁華的淒涼,有了傷感的重逢,有了無盡的惆悵。
最終,她為這段情殉葬,她也成了他心上永遠不會淡去的朱砂痣。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
宋·蘇軾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崗。
十年生死,夢裏相逢,他已天涯踏遍紅塵,他已風塵滿面,兩鬢如霜;她還是舊時的模樣,對鏡理妝,風韻如舊。
漫漫紅塵,誰不是深壹腳淺壹腳地跋涉,誰不曾痛徹心扉地失去,誰又不曾刻骨銘心地記得,誰不曾徹夜地痛哭,誰又不曾長長地思念。
只是走過歲月滄桑,心底總有壹段情,深藏著那年的美好與溫暖;總有壹個人,停留在那年的時光裏,住在記憶的入口處。
《國風·邶風·綠衣》
綠兮衣兮,綠衣黃裏。心之憂矣,曷維其已!
綠兮衣兮,綠衣黃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
綠兮絲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無訧兮。
絺兮綌兮,淒其以風。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有壹種塵緣,叫似水流年;有壹種宿命,叫碧海青天。
我仔細記得妳每壹個小習慣,卻再找不回妳淺淺的笑顏;我妥貼保存著所有關於妳的從前,卻再難描妳眉間的風月;我輕撫著妳的舊衫,卻再觸碰不到妳的溫暖。
流水輾過時光的長廊,我在人間,拾壹枚記憶的紅葉,寫壹段淺淺的離殤。
離思五首·其四
唐代:元稹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如果世界上,曾經有那個人出現過,其他人都會變成將就。
死生契闊是當年的諾言,花前月下是回憶裏的畫面,無論妳如何修行,也未必能夠換來壹個陪妳到最後的人。
紫陌紅塵的路上,太多的擦肩,妳無意的轉身,便將壹切往昔,壹切恩情拋於身後,再無重逢。
時光沖散了永遠,而今只剩壹個人的滄海,壹個人的巫山,壹個人繁花,壹個人的寥落。
采桑子·謝家庭院殘更立
清代:納蘭性德
謝家庭院殘更立,燕宿雕梁。月度銀墻,不辨花叢那辨香。
此情已自成追憶,零落鴛鴦。雨歇微涼,十壹年前夢壹場。
今日繁花滿樹,明日已是落紅成雨。
年華易逝,聚散有定,可有些故事,終做不到放下;有些人,終做不到忘記。
鴛鴦零落,往事微涼,離開的人已經走遠,留下的人,卻還停留在那年的夢裏,不願醒來。
此情已自成追憶,我們都在時光裏流浪,無論情願與否,終將被帶往遠方。時間治愈了壹切,卻留下觸目的傷疤,讓他在每個深夜,獨自舔舐。
紅塵夢壹場,月光飄灑漫天的惆悵,他每日獨品壹杯隔夜的苦茶,拾撿過往的記憶,想拼湊起殘缺的日子。
有些 情感 需要隱藏,有些心事註定要埋葬。所有的溫柔,所有的美好,所有的賭書潑茶,所有的梨花似雪,都被漂染成沁涼的淚水。任他如何將高樓望斷,秋水望穿,那遠去的人,也終究不會歸來。
長長的人生路上,誰是誰的落花,誰是誰的流水,誰是誰的初見,誰是誰的畫扇,誰是誰的白首不離,誰又是誰的當時惘然。
世間萬般事,與生死分離相比,都是飄塵。
願妳在有限的生命裏,擁有自己可以擁有的,珍惜自己能夠珍惜的,不負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