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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情倫理小說喬遷

浮土之上,樓閣中央,是喜憂參半的沸騰生活;黃土之下,沙礫之間,是安靜熟睡的靈魂。喬遷,遷至屬於自己的美麗天堂。

1

在312國道線壹個S型的拐彎處,村莊被道路切割成兩片。道路環抱的壹面小巧而蔥籠,整片整片的棗林,帶刺的樹枝光禿禿地向四面八方伸展,裸露出這片土地的富饒。道路外圍以西卻顯得蒼茫荒蕪。四棟嶄新的樓房在這塊顯得有點空曠貧乏的土地上崛起。樓群背靠國道線,面向祁連雪山,仿若美麗的姑娘頭上披掛了壹條華貴的圍巾,雖然衣著如舊,美麗卻在這條圍巾下充滿了誘人的風情,讓那些破舊的平房黯然失色,就連裊裊升騰的炊煙,也失去了往日映射的村莊的溫馨和黃昏時的嫻雅,只是訴說著貧瘠,顯得古怪而簡陋,混亂而破舊。部分村民終於從那些土坯房裏搬出,住進了高樓大廈。這樣的喜慶,是夢壹樣的感覺,是非常值得大張旗鼓熱熱鬧鬧地慶祝壹番的。

朵強花費了近三個月的時間,把樓房裝修得豪華而氣派,在村民中間大大地顯露了他的眼光和品味。他請了姐姐們、姑姑叔叔們、堂兄弟姐妹和妻子的親人,賀喜喬遷。壹個鍋裏攪過的五個姐姐,只來了壹個,他不奇怪,也不影響他的喜慶,姐夫們來了也壹樣。

農村人重禮,窮大方,講究多,凡事要做得叫人沒話說。

其實,有話說的時候,家長裏短,也沒話說。舉家過日子,自掃門前雪。

就在樓下壹個小小的飯店慶祝喬遷之喜,可人們只在開宴時刻直接進了飯店,沒有幾人去欣賞他的精美傑作。

他的老父親就睡在離樓房不遠的黃土低下,仰天而臥,看著他的繁華,看著今天的熱鬧。

新增的墳塋,黃土濕潤而芬芳。

2

朵強裝修房子之時,他的父親,養父,是親叔叔,已經臥病在床,整天坐著,無法睡平,睡倒就喘不上來氣。

女兒們輪流換班地照看父親。奄奄壹息的朵父,總也見不到兒子的面。

他想兒子,他也害怕兒子,但他還是想最後見壹見兒子。

兒子就在不到五百米的新樓房裏忙碌。

朵父是土裏刨生活的人,壹輩子辛辛苦苦,善良憨厚,苦掙苦攢,從生活裏擠壓出的那點積蓄,只是修了這壹院半磚半土壞的平房。嫁了女兒,娶了兒媳婦,完成了做父親的責任和義務。兒媳爭氣,又為他生下壹個大胖孫子,徹底了了他所有的擔憂。本是可緩口氣,安享晚年了。

又開始繞著孫子轉,轉動著生活的喜樂和憂傷。

在農村,老人不管多老都得在田間地頭幫襯著,即或不下地,餵牛養雞做飯什麽的也不少做。朵父也壹樣,早晨隨兒子兒媳壹起出門,晚上不管多晚隨他們壹起進門。

年復壹年,日復壹日,轉眼已是七十幾歲的人了,身板也如壹輛破舊的老牛車,吱吱作響,喘喘咳咳,顫顫悠悠。

老伴兒前幾年不堪疾病的折磨抑或受不了那些老來無用的閑氣,那壹年大年初六猝然離世。他將她猝然的秘密咽回肚裏。

孤獨的朵父,從此壹個人守著壹間房,尤其是冬天,寒冷肆虐。

3

他知道兒子在村上集了樓房,去年他還能下地幹活時,他站在自家的地裏,看到樓房壹天比壹天高大起來。

兒子從不與他說,他明白兒子怨他沒本事,不能像三叔那樣,在城上買壹套樓房給他住。可人與人能比嗎?就這樣辛苦壹生,太陽還未爬起就出門,等太陽在西邊墜落,才拖著疲乏的身軀抖落壹身塵埃回家。掙了多少錢?沒多少,但朵父壹分也沒見,糧食兒子賣了,錢兒子管著。朵父就是看個病吃片藥那也得女兒給。

如今,病得實在下不了地了,廢人壹個,可還有口氣。憑這壹口氣活人,難哪?可有這壹口氣,就得活著,艱難地活著。朵父想過,他不學老伴兒,給兒子丟臉,給女兒臉上抹黑,他是有兒女的人,他也算是村上幸福的老人。光榮榜上有他的照片,兒子兒媳左右挨著,五好家庭,說啥也得撐住這個臉面不是。

那天,兒子喝得酩酊大醉,走進他的房間,罵罵咧咧地說:“老不死的,妳怎麽還不死?”。朵父臉憋得青紫,喘得說不出話來。

二女兒看不下去,說:“那妳捏死好了。”

朵強惱羞成怒,動手打二姐,勒住她的脖頸說:“我先勒死妳”。父親顫顫巍巍地哀求:“強兒,快放手,她可是妳姐。”

從那天之後,朵強沒再進過那個房間,仿佛把他和老屋壹起遺忘了。不。他是不想讓他進他的新樓房,晦氣。

朵強壹日壹日精心地裝修著他的新樓房。老父親壹天比壹天喘得厲害,小女兒終於看不下去,非要送父親去醫院。

小女兒叫來了大姐,壹起把父親擡在壹輛人力車上,剛要準備拉上出門,只聽朵強在院裏說:“拉去了,就不要再拉回來了。”

老父親的眼眶裏流出壹些混濁的淚水。

4

朵強是個極好面子的人。他天天騎上摩托車去壹趟醫院,坐幾分鐘。將親戚們看望父親的禮品帶回,敬敬孝心。若_見村民,都會說壹句:“父親住院,去照顧。”

他從不過問交住院費的事,因為有那麽多的女兒們。

他依舊在忙忙碌碌。那棟樓房在冬日的曖陽裏異常的雄偉和耀眼,令朵強滿懷喜悅和幸福。他站在陽臺就能看到遠處的雪山閃爍著銀光,茫茫荒原,是壹排排或壹簇簇的樹,赤裸著枝條傲然屹立,枯黃的玉米葉片偶爾還在風中搖擺,有時有幾頭牛或羊,在樓前的地上啃食幹草。

房子已快要裝修好了。

老父親也出院了。依舊不停地喘,因為那個冰冷的房間,連個火爐都是滅著的,冰冷的。就是年輕人呆壹會兒也會覺得瑟縮難耐。女兒們又不敢接到她們家去,因為老父親願意死在他的老宅子裏。

朵強快壹個月了和他的媳婦沒有進過那個門。

老父親央求侄子叫兒子回來壹趟,有幾句話想和兒子說。

侄子答應後走了,可兒子始終沒有來。

彌留之際的他,還在盼,他要見見兒子,他有話要說。

可兒子沒有來。他也許根本就不想聽。

他究竟想說些什麽呢?

在朵強的心裏,他和那個老宅子壹樣,沒有希望,沒有生氣,沒有溫暖。他不想聽到那喘喘咳咳聲。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不明白,兒子怎麽就不願聽他壹個將死之人的幾句叮嚀。他終是沒有等來兒子見他最後壹面。1/212下壹頁尾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