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壹次去白芷家做客的時候,她正在廚房做可樂雞翅。
她很嬌小,圍裙的裙帶在她腰後打了壹個大大的結,大大的圍裙裹著她纖瘦的腰,讓人有點心疼,忍不住想要幫幫她。於是,我走進去廚房,問她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她瀟灑的甩甩手,催促著讓我出去,大聲說,“妳是客人,怎麽可以讓妳上手,快出去坐著吧,我馬上就做好了”
鍋裏的肉香咕嘟咕嘟的往外冒著,還有壹點點甜甜的味道。
我問她,這是做的什麽肉?
她壹邊把火往大擰了擰,壹邊回答我,“可樂雞翅。”
(二)
我把帶來的桂花酒打開,給我們兩個人都倒了壹杯,秋天,正好是喝桂花酒的好時候。特意買了度數不高的桂花酒,還選了加入山葡萄壹起釀造的壹個品牌,喜歡這款酒,是因為入口不止有山葡萄特有的醇香,和桂花的清甜相互融合起來,更是酸甜適口,醇厚柔和,余香長久。
白芷喝了壹大口,砸吧著嘴說,“這個酒好啊,跟我的可樂雞翅很配!”說完,順勢給我夾了壹個雞翅過來,我也學她說,“這個肉好啊,跟我的酒很配!”
她哈哈大笑著,又給自己倒了壹杯酒。
我用手直接抓起了雞翅來啃,不得不說,白芷做的這道可樂雞翅真的很好吃。
雞肉嫩滑香糯,不僅容易脫骨,還非常入味。可樂的甜包裹在雞翅的表皮,鹹香的味道挾裹在絲絲雞肉裏面,還加入了壹點小幹辣椒刺激了味蕾的同時,還讓口感和味道更加豐富。鹹、甜、辣的比例都剛剛好。醬汁澆在米飯上也是完美,雞翅的油脂和鹹甜適宜的醬汁混合著,把米飯粒都均勻包裹,而每壹粒米飯也都正正好吸滿了湯汁,整整壹碗飯下肚,滿嘴留香!真真是滿足了我這個肉食喜好者的口腹之欲!
我壹個人吃了6個雞翅和壹大碗米飯,這讓白芷非常有成就感,她擡起下巴驕傲的說,“壹點不誇張啊,我的可樂雞翅啊,可謂是人間極品,凡嘗者皆為之傾倒,古有余音繞梁三日不絕,今有白芷雞翅,回味無窮!”
我點頭稱是,向她求教,“妳雞翅怎麽會做的這麽好吃啊?”
她挑了挑眉毛,歪著頭膩膩歪歪的說了壹句,“因為有愛啊!”
(三)
不知道是喝酒上了臉,還是剛剛說出來的話,白芷的臉上出現了兩小朵紅暈。
我饒有興致的看著她,戳了戳她的腰,問“還有這麽壹個小秘密啊,是誰啊?”
她咧著嘴笑,眼睛笑彎成了小小的月牙,全是幸福的光彩。
我知道的白芷是壹個3、4年都沒有談過戀愛的單身姑娘,整天喊著“自由至上”,平時壹個人逛街、看電影、吃火鍋的事情也沒少幹過。眼看快要29歲了,家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倒壹點也不焦慮,實在是家裏逼得急了,就來我家湊合幾天,最後還是壹個人搬出來住了。她大大咧咧的樣子我見了不少,如今這幅小女人的樣子我倒還是第壹次見。
“快給我說說嘛,下次我接著給妳帶酒啊。”我往她身邊湊了湊接著問。
她不好意思的用手拍了拍紅彤彤的臉,然後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壹仰頭喝了個精光,才開始慢慢悠悠的跟我說起來。
(四)
“這個可樂雞翅是她教給我的,她做的比我更好吃。也許是因為她做的太好吃了,我根本沒有好好學怎麽做,只想讓她做給我吃。每次她都會做很大壹盤,我可以連飯都不吃,只吃雞翅就可以吃飽。後來,她怕我會消化不良,規定每次最多只能吃5個。那個時候家裏的冰箱冷凍室裏最多的就是雞翅了,都是她買回來備著的。在我看來,最幸福的時刻就是碗裏有雞,身邊有她。”
“嗯,然後呢?”
“她。。。”她頓了頓,說“後來,有壹天,我還在上班,突然收到壹條短信說,她家裏有急事,必須要回去。我看完短信就馬上撥回去電話,她的手機就關機了。我當時心裏也很著急,著急找不到她,也著急到底是什麽大事。後來的幾天,我壹直都有打她的電話,但是壹直都是關機。又過了壹個多星期,她給我發過來壹份可樂雞翅的做法。我問她什麽時候回來,她說她也不知道。”
“那這幾年妳壹直是在等他嗎?”
“剛開始是,到後來她跟我說,她去了國外念書,我心裏就很不開心。我不是介意她去國外念書深造,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麽壹切那麽突然,為什麽只是去國外念書而已,要這麽瞞著我。我問她,她就只是說,壹時說不清楚,以後有機會慢慢給我解釋。從那以後,我們兩個的聯系越來越少,到後來,幹脆就沒有聯系了。我壹個人在那個城市裏,過得並不開心,家人也想我回來,我也就打包好那些家當回來了。後來就遇到妳啦,再然後的事情妳也都知道啦!”
她轉過頭,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我。
“那她現在是要回來了嗎,妳剛剛明明是壹副嬌羞的樣子啊!再然後的事情都是工作上的事情,我知道個屁啊,不要想蒙混過關啊,我又沒喝多!”
“哈哈哈哈哈,我這不是慢慢給妳講嘛。大概是2個星期以前,我接到了她的電話。她好像喝多了,只是重復說她要回來了,問我還要不要她。我突然就好想念可樂雞翅的味道,我說,如果她還會做出來以前的可樂雞翅的話,我就要她。其實這幾年她走了以後我就再沒有吃過可樂雞翅。以前那麽喜歡吃,後來就突然沒有了興致。這幾天我就想,等她回來,我想要讓她嘗嘗我的手藝,我自己也會做可樂雞翅了。今天叫妳來,就是想妳幫我把把關,看妳吃了那麽多我就知道,這壹定是我做的最成功的壹次了!”
“啊,合著我就是妳的小白鼠啊!”
“哪有小白鼠吃那麽多肉的!”
“妳幹嘛不等她回來做給妳吃啊?”
“我得讓她知道,就算她不在,我也能過得很好,我也可以做的很好!我心裏始終是有壹些埋怨的,可是她打電話來的那壹刻,我還是想要見見她。”
(五)
後來,白芷約我去她家嘗嘗新的可樂雞翅,電話裏她的聲音歡快的像只小喜鵲。我買了思蘭尼酒窖起泡葡萄酒。12度的酒精度,清新的水果香氣,最重要口味偏酸,解膩!簡直是單身狗防禦膩膩歪歪的狗糧轟擊的壹級大法。
“別急啊,等等就做好了,咱倆就坐這兒,等著吃飯就行。我先把這幾個水果給咱洗了。”
白芷穿著壹身毛茸茸的睡衣,頭頂紮著壹個小揪,蹦跳著去了廚房,轉身的功夫空著手出來了,笑嘻嘻的說“她洗好了就拿出來。”
我想著今天就要見到神秘的大廚,心裏也有壹點小激動,然後就看到壹個高挑的姑娘穿著圍裙從廚房走了出來。
“咳。。。嗯,水果洗好了,妳們先吃,飯馬上就好。”說完轉身回了廚房。
我壹時說不出話來,磕磕巴巴的問白芷,“這,她怎麽是個女孩子啊?”
“我從來沒說過她是男孩子啊!”白芷咬著嘴唇,再說話的時候聲音也變得很低沈,“她就是個女孩子,我喜歡的也是女孩子。我沒有告訴妳,但是如果妳介意,我。。。”
“不是,不是,不是妳想的那樣,我只是沒想到而已。”我急忙打斷白芷的話,也覺得自己有點失態。
(六)
她們兩個正襟危坐的坐在我的對面,可能是白芷的朝天小揪太出戲,也可能是這兩個人構成的畫面有點出奇的和諧,我突然就笑出了聲。白芷傻乎乎的也跟我笑,然後三個人莫名其妙的笑成壹團。
“我,我自我介紹壹下吧,我叫知寒,是白芷的女朋友。白芷說妳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重要的時刻希望妳也在,今兒,我得先敬妳壹杯,謝謝妳,陪在白芷的身邊!”
我和白芷看看她,也壹起幹了壹杯。
“我走了四年,這四年甚至連壹個真正的理由都沒有告訴她,我知道都是我的錯。現在我終於回來了,也終於可以給妳壹個答復。”知寒頓了頓,接著說,“四年前,我爸爸知道了我和白芷在壹起的事情,他要我選擇是自己回去或者他過來接我回去,我沒有答復他,想要想壹想怎麽更好的處理。他很頑固跟我媽在家大吵壹架,不顧勸阻要馬上把我帶回去,結果急性心力衰竭進了醫院。我接到家裏的電話,來不及多想只能匆匆往回趕。只是,這壹回去就再也沒能回來。我爸爸拒絕治療要我壹定要答應他,立馬動身去國外讀書,也許在他看來,只要脫離了這個環境,遠離了妳,我自然就可以改變。我在國外四年,他們就壹起去陪了我四年,我每天的行程就是學校和家,最多去兩條街以外的超市買東西,甚至連我的每壹通電話都要聽。說是陪我,其實更像是軟禁。他們帶我去看不知名的黑診所的心理醫生,去教會,去參加反同互助會,我哭他們也哭,更多時候互相沈默著,壹年、兩年、三年,慢慢的我也疲了,他們也累了。大概到最後我們都放棄了吧,我說學校畢業我要回來,回來找妳。我爸爸沒有反對,只是說他過夠了國外的生活,吃夠了那些洋餐,他要回來養老。至於我,就當沒有我這個女兒。”
白芷低著頭不說話,也看不見她的表情。
“其實,就我了解的我爸爸來說,這已經算是默認了。我不會不養他,他也不會真的拒我於千裏之外。只是接受這個事實,需要很大的勇氣和很多的時間。這四年裏,壹天比壹天煎熬,我在日歷上壹天壹天的劃著,到後來也沒有勇氣再打給妳,我怕妳在等我,也怕妳不再等我。直到我終於知道我可以回來了,才敢聽聽妳的聲音。”
白芷還是壹言不發,我不知道白芷到底是什麽態度,在壹邊幹著急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實在沒辦法,壹腳踩在桌子下面白芷的腳上。白芷齜牙咧嘴猛地擡起頭,輕咳了兩聲,給自己夾了壹只雞翅,邊吃邊說,
“那妳得答應我,從今往後,每次我可以吃10個雞翅。”
(七)
後來我也經常去她們家蹭吃蹭喝,少不了的壹道菜就是可樂雞翅。甚至她們還會單獨做壹份給我帶走,我也毫不客氣的打包吃光。
我們常常問,愛情到底是什麽,愛情的意義到底是什麽,我想愛情大概就像這壹盤可樂雞翅,想要好吃就要相互包容,平淡的生活就是愛情的大廚,我們慢慢耗著時間,在市井煙火中體會著愛情的煎熬也享受著愛情的香氣。所謂“唯愛與美食不可辜負”,大概就是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