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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雨秋涼入夜深,池邊孤月倍精神。出自哪裏?作者是怎樣的壹個人?

[論史]亦樂與友人書簡[論王陽明](作者:亦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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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兄:

來信收悉,頗覺躊躇。

前兩次於信中與兄說了嵇康、朱熹,兄尚不滿意,定要小弟再說說王陽明,這可真為難我了。於嵇康、朱熹,小弟是有所準備的,尚覺得很是勉強,未能盡懷,而王陽明,雖然也

十分向往之,但於其生平真是所知甚少呢。然兄命又不可違,無奈東翻西湊,搔首搜腸,遂成此篇了,希望可以壹了兄願,呵呵。

提起王陽明,恐怕很多人就要想起蔣介石吧,據說,蔣先生平生最喜愛讀的就是王陽明的《傳習錄》,並於其有終生崇拜之情。日本有位海軍將軍,名字我不記得了,曾說過這樣壹句話:“壹生低首王陽明”,至今思之,仍有慨嘆。

王陽明所處時代為明朝的中、晚年間,朱兄,妳也知道,小弟對明朝是素無好感的,於中、晚明尤甚。但王陽明,真可算得其中壹個奇異生輝的亮點。放眼古今,文治武功兼而大成的,實是極少,這其中,就有王陽明。秦漢以下,影響近代最大的兩個儒家人物,壹個是朱熹,壹個就是他。關於朱熹與陽明學術之異,世人多有闡幽,不待細說。總之,從風格上看,朱子英銳之氣,滔滔之辭,思辯之微,頗仿佛於孟子,而陽明沖和之態,簡易之妙,則近於孔子。

還是讓我們看看他的生平罷。

王陽明於公元1471年即明成化八年誕於浙江余姚。朱兄,這浙江,真是壹個出人才的地方呢,山水也奇。所謂“地靈人傑”,真不過分。小弟壹直頗思壹遊,所憾總未能成行。祈能壹日,與兄聯袂,適雁蕩,訪天臺,富春之上,遙想子陵當年,碧巖影裏,狂吟太白遺跡。未知兄意如何?

陽明壹生,經歷實是傳奇,小弟且將其分作兩個階段來說說罷,以其35歲為轉折點,大致如下:35歲之前:流連詩章——迷於朱子——出入佛老

35歲之後:龍場悟道——平定內亂——天泉證道

陽明年少之時,輒思聖賢,其性格機智豪邁,頗有孔子之所謂“狂”者,世風之外,自是跌宕。青年時期,因邊關戰事,乃留心武學,精研古人兵書,甚至“聚果核列陣為戲”,這些為他後來的赫赫戰功,打了根基。因出身書香世家,早歲頗致力於詞章,其詩文當時甚負令譽。十壹歲時,就以壹句“醉倚妙高臺上月,玉蕭吹徹龍洞眠”,語驚四座。二十壹歲,與壹老先生登龍山歌吟,其佳句天成,意態豪放,使這位雄才自視的老先生也不由嘆曰:“老夫當退數舍”。朱兄,其於後詩文更熟,且看他這壹首:“獨坐秋庭月色新,乾坤何處更閑人。高歌度與清風去,幽意自隨流水春。千聖本無心外訣,《六經》須拂鏡中塵。卻憐擾擾周公夢,未及惺惺陋巷貧。” 實有超逸清新之致。但他當時不欲“以有限精神為無用之虛文”,於此遂淡,翻身乃誌於實學。

應該說,陽明於朱子之學,此時是篤信的,但苦於始終無法融會,遂嘆息聖人自有天分,勉強不得,轉而從佛老。先是於道教壹番止心,據說其修煉工夫已達可以先知,人以為奇,他卻壹日嘆曰:“此搬弄精神,非道也”,棄之。後遊於西湖,觸禪宗,春風春雨,迷其精妙,但因親情不能斷轉而有省,又棄之。他曾說過:“繆矣三十年”,不妨作為他這壹階段的壹個自我總結。

龍場悟道,可以說是王陽明壹生的壹個轉折點。事情大約是這樣,正德元年,宦官劉瑾專權,朝綱日廢,壹幹大臣聯名上疏,請求皇上去此權奸,不料反遭迫害,有的被罷免,有的下獄。王陽明上疏求救不成,招責杖四十,下詔獄,最後被貶龍場驛驛丞。這龍場驛,地處貴州西北,萬山叢棘,蛇蟲遍地,又瘴癘流行,條件是十分艱苦的。朱兄,我等於此,恐怕早已灰心絕望了吧,呵呵。那王陽明卻思:“聖人處此,更有何道?”遂日夜端坐,以求致知之道。忽壹日中夜,如桶底脫落,豁然心開,乃窺見魚之在水,鳶之於天,何等天真自在!不由大悟,歡喜雀躍,始知聖人之道,自性具足,向外求者誤也。這就是著名的龍場悟道。從此他壹路而去,雅歌高吟,便有了千古傳世之學:陽明心學。

朱兄,這陽明心學,從龍場悟道開始,至天泉證道而大成,大約經歷了三重關。初關,悟得格物致知之理,提出了知行合壹之說;重關,高議“致良知”之教;末關,超狂入聖,天泉證道。簡言之,其初關已與朱子分道揚鑣,至重關,更是掘出了前聖的“真骨髓”,到了最後壹關,壹切無礙,隨拿隨用,看見滿街都是聖人了。

關於陽明的事功,朱兄,實在可以寫作成壹部傳奇小說的,其平定內亂,戰功赫赫,有明以來,斷為壹人,小弟於此不再多言。使人有不及之嘆的是,陽明破敵之後寫給友人的信中,這樣說道:“‘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區區剪除鼠竊,何足為異?若諸賢掃蕩心腹之寇,以收廓清平定之功,此誠大丈夫不世之偉績。——”

嘉靖三年,即公元1524年,其時陽明於會稽稽山書院講學。史載:“八月,宴門人於天泉橋”。中秋之夜,明月如圭,清風如水。碧霞池上,壹坐百余人。酒半酣,歌漸動,當斯時也,或投壺,或擊鼓,或泛舟,或舒嘯,陽明中心既樂,不由朗聲高吟:“肯信良知原不昧,從他外物豈能攖?老夫今夜狂歌發,化作鈞天滿太清。 影響尚疑朱仲晦,支離羞作鄭康成。鏗然舍瑟春風裏,點也雖狂得我情。”天真狂邁,仿佛於羲黃之世。朱兄,此時之陽明,真有如鳳凰飄然於九霄之上,方將躊躇,方將四顧。小弟每每思及,總是不由自主地壹陣激動,大有“連呼酒,上琴臺去”之意,多少神往!

有壹老先生,慣於詩,聞陽明講學於稽山書院,杖肩其瓢笠詩卷來訪。陽明與之語,有悟,乃日徜徉於山水之間,欣然忘歸。或曰:“翁老矣,何乃自苦若是?”曰:“吾方幸逃於苦海,憐若之自苦也,顧以吾為苦耶!吾方揚於渤海,而振羽於雲霄之上,安能復投網罟而入樊籠乎?去矣,吾將從吾之所好。”嘉靖六年,復於天泉橋,陽明應弟子所請,提出了著名的“四句教”,即:“無善無惡是心之體,有善有惡是心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史稱“天泉證道”。至此,陽明心學終歸圓滿。

朱兄,陽明心學於後世的影響實是巨大的,不獨海內,彼東亞日本、朝鮮等皆感風振,此也不待細說。嘉靖七年,陽明病故,享年57歲。其臨終之前這樣說到:“此心光明,亦復何言。”是啊,壹個人能做到心地光明,不以物累,不因己傲,天下滔滔,與之而化,此是多少快樂而又無愧之事呢!然畢竟少有。若非立狂誌,壹其心,全耳目,煙霞之外,抱養數十年,孰能至之?正是:

壹雨秋涼入夜新,池邊孤月倍精神。

潛魚水底傳心訣,樓鳥枝頭說道真。

莫謂天機非嗜欲,須知萬物是吾身。

無端禮樂紛紛議,誰與青天掃舊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