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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歡水誤診記:得了癌癥是種什麽體驗?

最近熱播的電視劇《我是余歡水》,很多人都看了吧。余歡水作為壹個中年社畜,工作不行,婚姻失敗,被誤診為胰腺癌,抱著不怕死的心態,鬧出了壹連串的事情,最後居然成為了大家的英雄。我記憶比較深的片段,是余歡水在知道自己是胰腺癌晚期的那壹刻,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他的家人不相信他的病情的時候,我能聽到他的世界崩塌的聲音。自己看不到的腫瘤細胞,正在壹點點吞噬掉自己的生命,這種絕望的感覺是很多癌癥病人已經習慣的感覺。

余歡水知道自己得了癌癥後的心理狀態,我覺得是非常真實的。無助,絕望,孤獨,讓他回想起自己壹事無成的人生,想要在死前瘋狂壹把,於是在地下組織簽了合同賣了眼角膜,拿了壹筆錢,買了西裝,做了頭發,戴著墨鏡,把自己包裝成壹個潮男,在酒吧買醉。在那裏,他遇到了壹個臨終關懷組織,並且羅列了壹百多個臨終願望,包括去國外看球賽、爬雪山、蹦極、甚至跟姚晨吃飯。笑過之後,我也會想起,那些真正得了癌癥的病人,是什麽體驗?在我為數不多的醫院生活中,我就說說我看見的和聽到的故事吧。

白血病

“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死去”

記得小時候,電視劇裏只要是有人得癌癥,那肯定就是白血病,以至於我到讀大學之前都以為,白血病是治不好的,是非常可怕的,人會暈倒,會很短的時間就死亡。後來在醫院,在血液內科,了解了血液腫瘤,也見到了許多的患者,才有了新的認識。

白血病分了很多類型,有些在兒童中多見,有些在成人中多見。大部分患者,在反反復復的化療中,和壹次次的化療後感染、出血、貧血中,失去了對生活的希望。部分人群在化療緩解後,再次復發,病情更加兇險,壹次次的藥物治療,會掉許多許多頭發,人會瘦到只有80斤,手臂都是青紫的瘀斑,沒有好的血管可以打針。化療的時候吃不下飯,會惡心嘔吐,要輸液維持著能量的供應。對於部分人群來說,唯壹的希望,是做造血幹細胞移植,也就是大家常聽到的骨髓移植。但是費用太高,也不好找合適的供體。許多人在壹次次的化療中絕望,眼裏毫無生氣。他們都渴望活下去,但是血液裏的腫瘤細胞卻帶走了太多人的希望。我見過許多戴著可愛帽子的光頭小朋友,因為化療掉光了頭發,他們在壹個病房裏,分享同壹部動畫片,約定等自己長大了要去哪裏看看。

我不知道這些願望,能實現多少。

記得有次給壹個50歲左右的男性患者做骨髓穿刺,做過的人都知道,很疼,特別是抽骨髓的時候。我看他滿頭大汗,我自己也滿頭大汗,問他是不是很疼,他說,疼,但是疼也會忍著,妳穿就是。

我幫不了這個黑黝瘦小的男人,我阻止不了癌細胞在他體內的擴散,我能做的,就是穿刺的時候動作快點,減少他的痛苦吧。時間過去了這麽久,不知道他是否還在人世。

胰腺癌

余歡水被誤診的癌癥,就是胰腺癌。胰腺癌是什麽癌?大家還記得蘋果之父喬布斯嗎?喬布斯給蘋果手機帶來的變革,給智能手機帶來的變革,是無法估量的。上帝也想用手機,所以用胰腺癌帶走了喬布斯。

胰腺癌從早期到晚期,從發現到死亡,也就幾個月的時間,進展迅速,目前醫學界還沒有很好的方法去治療。雖然我是內科系統,但是在消化科見過壹個全身金黃色的婆婆,說是膽道梗阻引起了黃疸的。我看了看病歷,又看了看她的ERCP活檢報告,胰腺癌。這個婆婆80歲,除了全身金黃外,身體看著很硬朗,也很健談。她問我,她得了什麽病?她女兒給我使了個顏色,我說就是膽道被堵著了,放個導管支架就行了。婆婆放心的笑了笑,又跟其他病友吹牛去了。她的兩個女兒把我拉到病房外,說不想告訴她們母親是腫瘤,也不想治療腫瘤,把膽道梗阻解除了就可以了。她們想在最後的日子裏,盡量減少母親的痛苦。我能理解,也答應她們保密。

後來這個婆婆安了支架,支架又堵了,又反復的膽道感染,還轉到了ICU。幸運的是,婆婆的感染控制住了,又從ICU轉了出來。也許在ICU,婆婆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也許也不知道。她沒有再問過我能不能治好,總是問我多久能夠出院。到了她出院那天,她女兒把我拉到了樓梯間,神神秘秘的給我塞東西,是壹小盒費列羅巧克力。她說,很感謝我這壹陣子的照顧,知道不能送紅包,就送點吃的吧。我很不好意思,其實也只是做了自己該做的。婆婆坐著輪椅,拉著我的手說,她家在四川雅安,有機會了去看她,那裏的魚很好吃。她的兩個女兒眼眶紅紅的看著我。我說,好,我壹定會去。

兩年過去了,我還是沒有機會去雅安。我知道,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不管是生,還是死,面對他們,我們能做的,就是做到最大程度的安慰,和尊重。

乳腺癌

乳腺癌,對於女性來說,是壹場噩夢的開始。

“我知道我壹時半會兒死不了,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跟死了壹樣,沒有區別”

我在課本上學過,乳腺癌的治療,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從最開始的乳房全切+淋巴結清掃,到現在的口服靶向藥物治療,有時候可以保留乳房,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這類患者的五年生存率比較高,所以現在仍舊能遇見很多做了乳房全切的病人,來醫院復查。

我在心電圖室的時候,就遇見了很多這樣的女性。她們很配合的撩起上衣,在我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看見了她們胸前壹道又寬又長的傷疤,和平坦的胸膛。我忘不了我第壹次給這樣的病人做心電圖時,那種震撼的心情。她們也許已經習慣了我這樣的小醫生,露出壹副吃驚的表情。後來我也淡定了些,有時跟她們聊聊,什麽時候得的乳腺癌,什麽時候做了手術之類。她們會說,3年,4年。我又小心的問,現在的整形科室,可以做乳房再造,有沒有可能做人工乳房。她們大多數,只是笑笑說,都成這個鬼樣子了,活著就行了,還奢求這些。許多女性患者,都是壹個人來復查,壹個人來輸化療藥物,輸完藥,壹個人回去。也許她們的家庭也不再幸福,她們也認為,自己已經是不完整了,身體上的不完整,真的能夠摧毀很多人。

也許在我們看來,活著就是最好的結果。但是在她們看來,這種活著,很痛苦,很痛苦。即使現在的醫療水平可以彌補身體上的殘缺,也沒有辦法彌補她們心理上受到的痛苦。

得了癌癥,是壹種什麽體驗?我不知道,因為我真的做不到感同身受。我或許又知道壹些,因為我見證過壹個生命從鮮活到蒼白。他們是我生命中的過客,我也只是他們生命中的過客。眼睜睜的看著生命的消逝,讓我明白,生命的脆弱。那些在癌癥折磨下,頑強求生的人們,讓我明白,生命的堅強。

如果妳的身邊有這樣的人存在,想想余歡水的無助,我們能做的,是多陪伴他們。陪伴,往往也是壹劑良藥,能夠治愈受到創傷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