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後,我們就掰了壹小段放在碗裏,在微波爐了打了不到兩分鐘,久違的饅頭香飄了起來,兒時的年味來了!
小時候,最喜歡每年家裏蒸饅頭了。因為那是我最開心的時候。饅頭飄香也就意味著幸福甜蜜的春節就要到了。
蒸籠是生產隊裏的,估計有十五六片。家家戶戶都用它壹戶挨著壹戶蒸,有時還會為排不上隊落後了而後悔。
每每走過早早蒸了饅頭的人家門口時,我總是會多看幾眼人家門前的曬單上冒著熱氣的饅頭,嘴中和心裏還真會有點感覺的喲。遇到大氣的叔叔嬸嬸們,他們會拿上壹兩個給我嘗嘗。拿著熱熱的饅頭,吃在嘴裏,松軟香甜,真開心。心裏就期盼著自家快樂的時間早點到來。
輪到家裏要蒸饅頭的時候,母親會準備好面、蘿蔔、白菜和肉。酒糟呢,往往是蒸好了饅頭的人家送的。當然,有時是出錢買的;遇到不要錢的,母親還會送上些別的什麽,以示換個人情了。母親就是這樣的人,她不願意占別人的便宜,即使自家虧壹點,心裏反而甘願。
蒸籠到了自家的門前,先要對蒸籠進行簡單的清洗,特別是籠布。上家是戶愛幹幹凈凈的,那就稍微洗洗就可以了;如果上家是邋裏邋遢的,那可就要好好洗洗。其實,蒸籠和籠布也沒有什麽臟的,壹次次都在高溫裏消毒的。只是嫌棄上壹家的邋遢而已,洗洗心裏更健康吧。
等到自家要蒸饅頭的時候,母親會將蘿蔔、鹹菜切碎,將肉剁碎,然後就和上肉,攪拌,加上蔥蒜和鹽。有時還用筷子弄點餡兒嘗嘗餡兒的鹹淡,直到鹹淡適宜才好。
父親常年不在家,姐姐哥哥又小,家裏要起酵時總是會請我堂兄來。後來姐姐出嫁,這項活兒就給了姐夫們。只見他們在清洗好的大缸裏撥弄著面團,面和酒糟在缸裏充分地和著,時不時還澆點溫水。直到將面和酵和得充分了,才在面團上面撫平,把面團弄得光亮亮、滑溜溜、漂漂亮亮的,然後就在缸上蓋上棉被,缸四周還會擁上幹稻草。
半夜裏,母親會起來看看缸裏的面團發酵的情況。要是缸裏的面團發酵得光溜溜又高挺,高到要觸及上面的棉被的時候,大家就起來。燒水得燒水,做饅頭的做饅頭。全家人都壹起動了起來。媽媽和姐姐們的手靈巧的很,不壹會兒,肉包、蘿蔔包、鹹菜包、糖餡兒饅頭、花卷和長貓兒條就放滿了籠。大家邊忙活邊聊聊。有時會遇到二楞子那樣的話題,或者遇到呆傻傻的回答的神情動作,全家人會笑起來。
我在家排行老五,我的任務就是燒火。坐在火堂口,添上雜板枯枝類,讓火燒得旺些。原先是要拉風箱的,那個很費力。後來換成電動的鼓風機,那就省力多了。只要在火堂裏添些樹材就行。有時會遇到火勢不旺,我就會用鐵叉在火堂裏挑壹挑、撥壹撥,撥弄幾下,不壹會兒火勢就有了。坐在堂前,熱乎乎的,有時我還會哼上幾句歌詞,哼唱最多的就是《映山紅》裏的“夜半三更喲……”
這時候,家人的笑聲、鼓風機的馬達聲、火堂裏材火的劈裏啪啦聲,夾著我時不時的歌聲,彌漫在竈堂裏,醉在每個人的心裏。
等到鍋裏的水沸騰了,於是就關了鼓風機。大家就將裝好饅頭的籠壹片片地疊在鍋上,碼得整整齊齊的,然後蓋上籠蓋,看看上好籠的時間,然後就開啟鼓風機,添上材,就讓火堂裏的火去做個飄香的夢啰。
那時候,我記得在籠蓋上,會放些筷子和菜刀。想知道為什麽,但又不敢問,生怕有什麽忌諱。當然,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想問問這個問題,但母親已離開我們快要30年了。
壹蒸籠壹般要過個40分鐘,饅頭才熟。首籠化的時間要長些。等到籠上熱氣騰騰,籠裏的熱氣嗖嗖往上穿透的聲響變得渾厚的時候,母親常常站在板凳上,掀開籠蓋,用筷子壓壓籠裏的饅頭。看到饅頭壹壓壹彈,彈性好,就會說說,“好了,落籠了,饅頭好了。”
於是,我就關了鼓風機,端起盛著清水的面盆,到門口,在曬單上灑灑水。不壹會,大家就壹片片地將籠取下,端著跑到門口,將饅頭倒在了曬單上。看到壹個個饅頭在曬單上冒著熱氣,我們沒有人不高興的。而那時,我可是早就洗好手,等著拿饅頭吃啰。
當我拿起肉包子時,它暖暖的,軟軟的,香香的。暖得燙手,軟得有彈性,香得令我的口水直在我的嘴裏溜達。有時,燙手得厲害,我就會兩只手捧著包子,時不時往空中拋拋,而嘴裏不停地吹著,眼睛盯著拋起的包子,視線隨著它上下翻飛而晃悠。待包子不是太燙的時候,我嘴壹張,手壹遞,牙壹咬,半個包子就到嘴裏了,鮮肉汁在嘴裏流著,隨著舌頭的上下前後移動,湯汁似乎拜訪我的每壹個味蕾。那種鹹而不過,膩而不油,香而不厭的感覺,使得半夜的辛勞都在饅頭的香味裏沒了,饅頭的香味,就是年味。饅頭的飄香,意味著喜慶節日就要來啦。
全家人壹年的辛苦都飄沒在饅頭的香味裏,饅頭的飄香裏有全家人壹年的雖苦猶甜的幸福,有來年滿滿的希冀和甜甜的渴望。
而今,吃起小店加工的老酵饅頭,聞著饅頭的香味,我總還是想起家人蒸饅頭的情景,總還會想起那個辛苦半夜後饅頭給我味蕾的感受,總會想起兒時的年味!最愛饅頭飄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