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人喜食面食。這和小麥這種農作物耐寒耐旱的特性是密不可分的。在古代物質匱乏的時候,人們不得不想盡辦法把簡單的食材做的別出心裁。因此,這簡單的壹味面粉,被陜西人變成了肉夾饃,變成了羊肉泡饃,變成了岐山臊子面。
岐山縣,位於關中地區,隸屬於寶雞市。這裏是周王朝的發源地,也是諸葛亮北伐的古戰場。除了令人高山仰止的歷史積澱外,當地的臊子面也算得上是全國臊子面裏的魁首。
其實單從字面上來看,臊子面是非常簡單的壹種面食,臊子+面而已。所謂的臊子,其實就是細細剁碎的肉沫。回想壹下《水滸傳》中魯提轄和鎮關西的對話就不難理解了,“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見半點肥的在上面”。把炒熟的臊子和煮熟的面條拌在壹起,就可以叫臊子面。所以就連大道至簡的重慶小面,其實都可以歸為臊子面的範疇。不過岐山的臊子面卻與眾不同,有著諸多講究。
先來說說臊子。選用瘦多肥少的帶皮五花肉,切成小兒薄的片,下入油鍋和姜末壹起翻炒。炒到半熟,加入陳醋和醬油調味。等到肉片九分熟的時候,還要加入足量的辣椒粉。辣椒粉的種類和多少,全憑個人愛好,想辣壹點還是香壹點,抑或是紅壹點,都可以選擇不同的辣椒粉。講究壹些的,把幾種辣椒混合使用,至於這當中的比例可就是各家各戶的獨門秘方了。
炒這壹鍋臊子,火候不能過,不能把肉片炒得又幹又硬,更不能把鮮紅的辣椒粉炒糊炒苦。反過來說,也不能火候不夠,以免肉片裏汪油,辣椒的香辣味也出不來。把握好火候,適度的翻炒,是完成這壹鍋酸辣鮮香的臊子的關鍵。
岐山臊子面所用的湯裏遠不止豬肉這壹種食材,豐富得很。除了炒好的臊子之外,壹般來說要紅、黃、青、白、黑五色俱全。紅用的是胡蘿蔔,提前洗凈去皮,切成碎末。黃有兩種,其壹是雞蛋,把蛋液攪打均勻後攤成薄薄的蛋餅,再切成小菱形塊;其二是幹黃花菜,提前用溫水泡發,再切成小段。還是不得不提壹句,新鮮的黃花菜有毒!壹定要用幹制的黃花菜泡發後入菜。青是蒜苗,也可以用韭菜,洗凈切成小段就好。白是豆腐,壹定要用北方的鹵水豆腐,先切片下鍋簡單煎壹下再切成小丁,這樣不容易散碎。黑是黑木耳,秦嶺上產的木耳是木耳中的精品,耳片大而厚,泡發後切碎就好。再啰嗦壹句,幹木耳用溫水泡發壹兩個小時就好,時間不宜過長,壹旦超過四個小時,就可能會產生毒素,泡發時間越久危害越大。當然,食材不是固定的,根據個人喜好加上些豆角、土豆,甚至番茄、蘑菇都沒問題。
臊子和各種輔料備好,岐山臊子面的湯才能漸次登場。先把臊子炒熱,然後加入各種配菜以及足夠的水。大火燒開後,再改成小火,加上精鹽,蓋上鍋蓋,把這壹鍋顏色鮮艷、味道刺激的湯底慢慢燜制,直到所有輔料成熟,並且吸飽了濃郁的湯汁為止。熬制的時候,也可以再加壹些辣椒粉和陳醋調整味道,確保最終成品的足夠酸辣刺激。
最後出場的是面條。面條最好用新麥面粉,否則色澤、口感都會差壹些。面粉和水的比例決定了面團的軟硬程度,這軟硬全憑個人拿捏,不過最好稍硬壹點。然後就要請出陜西家家戶戶都必備大搟面杖,把面團搟成又大又圓又薄的面皮。不誇張的說,陜西人做手搟面,搟出的面皮大小足夠給小孩子當被子蓋。把面皮層層折疊,再用刀切成面條後抖開即可。切面跟搟面壹樣是個技術活,手藝好的,切得又快又勻;手藝差的,不但切得慢,而且切出的面條粗細不勻,煮熟之後口感相差甚遠。面的粗細,可以自行控制,雖然岐山臊子面壹般都用細面,但根據個人口味改變也無可厚非。現在雖然有更方便快捷的機器壓面,但始終不如手工面口感筋道。
本來,把面條煮熟,過壹下涼水,放到小碗中,澆上湯即可食用。不過在岐山當地,盛面盛湯也是有講究的。壹個小碗中的面不能多,最好壹兩口就能吃完,但是湯必須的寬,壹定要讓面條隱藏在湯中不露面。面少湯寬是因為岐山臊子面在當地壹般都是以流水席來呈現,壹碗接壹碗的吃,且臊子面的味道全憑壹碗湯,湯少面多的話味道就會大打折扣。現在在飯館當中點岐山臊子面,肯定不能像在流水席上那樣壹碗接壹碗,只能是壹大碗面壹次性端上來,不過面少湯多這壹點還是必須保證的
面盛好了,吃的時候也有講究。不過說起來,如果在岐山當地吃臊子面,壹個習慣可能會令外地人有所抵觸。按照習俗,當地人吃臊子面,只吃面不喝湯,但是最後的湯也不會浪費,因為要馂湯。所謂的馂湯,即把碗中的剩湯重新倒回熬湯的大鍋中,反復不斷地熬煮、加料。據說這中馂湯的做法還和岐山臊子面的起源有關。
因為中國人喜歡討口彩,所以面條這種又長又瘦的食物就與長壽這壹吉祥話聯系起來了,進而就演變成了生日宴上的必備食品——長壽面。岐山臊子面在當地,最早就是以長壽面的形式出現的。按照過去的風俗,壽宴上的所有人必須等壽星吃完第壹碗面,再把湯倒回到鍋裏後,才能盛湯吃面,為的就是沾壹沾壽星的福氣。久而久之,這種吃完面不喝湯,還要倒回鍋中的做法被延續下來,成為了當地的壹種獨特的風俗。
現代人們講究衛生,這種馂湯的做法越來越少見了,只有少數農村還有保留,所以我們不用擔心自己吃到的那碗面是馂湯的產物。
評價壹碗岐山臊子面是否正宗,關鍵在於薄、筋、光、酸、辣、香、煎、稀、汪這九個字。薄、筋、光是說面條必須夠薄、夠筋道,煮出來還得夠光滑。酸、辣、香是指湯要酸辣刺激、鮮香可口。煎說的是澆到碗裏的湯必須是滾開的,稀即面少湯多,汪則是重油重料、不能寡淡。
壹碗好的臊子面,聞起來酸辣撲鼻,吃起來爽口刺激,吃完後酣暢淋漓。很多人吃臊子面能吃得滿身是汗,而這種大汗淋漓的感覺,剛好展現了關中人豪爽直率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