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多歲的肖大爺長年累月在大山深處壹頂塑料布搭建的簡易帳篷裏生活,沒有電視,沒有同伴,遠離村落,有的是無盡的寂寞和無窮的山石。他內心孤獨時,他就聽聽收音機,有時候遇到上山種地的村民,感覺有說不完的話、嘮不完的嗑。“養兒防老,老有所養”是中華民族幾千年來的傳統思想,伴隨我國農村改革和城市化進程的不斷推進,每年進城務工的青壯年源源不斷,農村“留守老人”現象成為時下中國壹道無法抹滅的時代痕跡和烙印。
已經患腦中風兩年近70歲的何秀林老伯,由於兩個兒子感覺在農村種地收入少致富慢的緣故,常年在外打工掙錢生活,而家裏的十幾畝耕地的春耕秋收以及照料自己的任務全部落到了骨瘦如柴的老伴肩上,雖然孩子們時而給他和老伴兒郵寄點生活費回來,但每次看到看伴兒拖著滿身泥巴從田地裏回來時極度疲勞的神態,他都感到有壹種莫名的傷感。農業“生產員”、孫子孫女“保育員”、家庭“守護員”是大多數留守老人在農村堅守中所扮演的三種角色。
這壹天,何秀林老人坐在椅子上曬太陽時睡著了。在他飽經風霜的臉上,神態憔悴看不到壹絲絲兒孫滿堂的喜悅。這是由於生活壓力大、抗風險能力弱、精神孤獨、渴望親情等原因日積月累聚集起來的畫面。據我走訪十幾個自然村了解到,這種現象普遍存在,它成了農村留守老人中壹個***有面部表情。
這壹天,何秀林老的老伴,按常規伺候好何秀林之後,立馬去了雞濟坑的坑田犁田去了。因為沒有牛,何秀林他老伴只好向本村有跟牛的人家租牛,每天的租金是200元,牛萬壹受傷或者生病,還要看獸醫,稍有不慎就將導致入不敷出,賠了夫人又折兵。
由於孩子長年不在家的緣故,家裏飼養的十幾頭豬,百十來只鴨子和3畝多農田的種植任務全部落在了老伴的肩上,正因為長年累月的勞累,使得她也患了嚴重的腰椎間盤突出癥,盡管經過手術癥狀有所減輕,然而在重體力勞動中常常酸痛難忍!他說:“如今進入風燭殘年了,我老婆子的身體都壹天不如壹天,今年同去年相比,明顯感覺血氣不暢雙腿麻木。”。然而,擺在她面前那繁重的家業,她還得咬著牙繼續下去,堅持下去,堅守到最後……
在我附近的石頭彎村,年將花甲,身體瘦小的留守老人賴玉蘭,身邊帶著壹個六歲的孫女,起早貪黑地堅守著壹片果園和四畝多糧田。每及春耕時節,她就要帶著孫女,牽上耕牛到後山去犁田扒地,就連這個六歲的孫女,似乎看不下去奶奶的艱辛,也學著大人的樣子幫奶奶拔草、施肥,還小小年紀就幹起了種地的農活。老太太告訴我,他的兒子和女兒都到省城去做生意了。從2012年離家之後,六年時間只回家過了壹個春節,這些年再也沒有見到他夫妻倆回來。
上壹周,故鄉舉行接春祭祖活動,壹對留守老人騎著電動車載著小孫子也來了。老人是上王屋村的王思青,還是壹名退休幹部呢。他告訴我:“五年前兒子帶著老婆就離家出了遠門。說是去廣州或者是東莞——具體去了哪兒我也沒有再問。這壹去就是五年裏只回來過兩次,每壹次回來都是匆匆忙忙。五年了,沒有拿壹分錢回來,孫子都上幼兒園大班了,他夫妻倆也從來沒有問詢過,更談不上關心父母身體健康與否。”。老人說話時很無奈,但更多的表現還是沮喪。我問他,這樣的祭祖活動您也飛去不可?老人家說:“哪裏有廟會,哪裏集市,哪裏傳統的祭祖,迎神,送神,我就趕往哪裏,種地推遲壹天倆兩天不重要,我們這壹輩人圖的就是壹個熱鬧,讓心裏不去想家庭裏的煩惱。
改革開放以來,農村裏相當壹部分年輕人都在向往城市而去追求美好生活。本來,追求人生之幸福就是無可非議的,但由於現代的青年沒有區分具體情況,不分家庭負擔的輕重而壹味跟風就成了壹種心理健康疾病。很多老人都有壹個***同的心願,就是趁國家扶貧力度的不斷加大,對農村,對農民優惠政策的不斷深化,年輕人應當盡量回來把家鄉建設好,把父母照顧好,讓家鄉不再貧困,讓父母不再孤單。
過去幾十年,由於村裏沒有任何娛樂設施,壹年到頭也看不到縣鄉兩級的文藝團體來過村鎮圩場,即便有,也是鄉村村坊間的民間演出隊,素養往往難以滿足老年同誌的胃口。從而導致留守老人的精神文化生活除了看電視就是飯余茶後三個壹夥、五個壹群聚在壹起嘮嗑,甚至還有相當壹部分老人幹脆就聚眾。他們的不以盈利為目的,而是利用來謀取壹份安慰,尋找壹種快樂。
金星村的老村長告訴我:“由於我們這壹代人都是50後60後,是國家實行計劃生育的受限制對象,多數人只有壹個,最多也只有兩個孩子,壹旦女孩嫁了,男孩成家後離家出走了,這壹對父母,或者是壹個老爸老媽就成了“孤寡”老人。疾病與死亡不時地威脅著這壹代人,他們中的相當部分陷入無助的絕望之中。”是啊,俗話說,借谷防饑,生兒防老。而如今這種傳承千年的古訓早已蕩然無存,年輕的朋友們向往大城市的燈紅酒綠,鄙視壹直民風淳樸的故土,放棄了本該陪伴撫養的老人。
這不,留守老人們聽說今天村裏舉辦的祭祖集會有文藝團體來演出,早早就牽男挑女的來到演出現場等待。老人們說,除了看演出外,他們更圖的是個熱鬧,因為家裏太冷清了。他們壹年到頭行走於田間地頭,早晚煩憂著孩子哭鬧,三餐還要打理鍋竈,夜間就只有聽著淒淒厲厲那夜貓子的叫聲睡覺。
在我回村路過白馬山下村時,有壹對留守老夫妻正在殺雞。老伯告訴我,明天是老伴的生日,沒有別的表示,只能殺壹只雞為她慶祝壹下。他所尊崇的'夫妻情分著實令我感動!這對夫妻都是“奔七”的老人了,而壹對兒女卻壹直都不在身邊。當年孫子還未考取大學的時候,家裏還很熱鬧,然而,當兩個孫子上了大學以後,這個家就變得冷冷清清的。還有,如果他夫妻倆壹旦同時生病,連壹口熱湯也很難喝上。在他動情的述說中,我的眼睛裏噙滿了淚水……
56歲的留守老人孫林芳勞作完田地裏的農活後,用肩膀拖著自己5歲的外孫女走在田埂上,老人說,看到小孫女乖巧的樣子,壹切煩惱都沒有了。小孫女就是我這對老夫妻的精神寄托,也是我倆生活的唯壹希望。
在與我老家相鄰的郭屋坑村,兩名留守老人正要擺渡過河,看到我來了立刻停了下來同我打招呼:“老葉表好早啊!妳這是要去哪兒呀?”,我說我這是路過,準備去教頭村走走。“那就快上我的船吧,從這裏過河就會近很多。”老人笑呵呵的地對我說。我問,妳倆這是要去哪兒呀?“準備到對岸的農田裏去勞作,去年秋收之後壹直都沒有時間來過,妳看禾篙兜都撐生了!”。“這種體力活對於妳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人似乎難以重負吧?”我說。“可不是嘛。我兩個兒子都去了汕頭,而且好多年都沒有回來過,不做又能怎的?荒了地沒有了莊稼吃什麽呀?”老人回答說。從他的話語中,我又壹次聽到了老人的無奈。
快到教頭村時,在村口的清溪湧上遊有壹座寺廟,廟裏供奉的是最受故鄉百姓歡迎的南海觀音像,年年歲歲,歲歲年年香煙不斷,總是有著絡繹不絕的人群前來朝拜,帶上最香的米果,最甜水果前來供奉。我走近兩位正在幫人抽簽的老人,笑容可掬的為前來許願的人們逐壹解釋著簽書,非常認真,也十分虔誠地為信眾解疑釋惑。我問他們為何總來這個煙霧繚繞的場所?他{她}們說:家裏太冷清了,閑著也是閑著,來這裏幫幫忙,就圖個熱鬧和舒心。
兩名留守老人坐在神像旁幫助前來許願的人們“解疑釋惑”,她們說:家裏太冷清了,閑著也是閑著,來這裏幫幫忙,就圖個熱鬧和舒心。
其實我心裏明白,老人們,尤其是留守老人,他們懂得自我調節,自我解壓本身就值得贊賞,甚至值得贊揚!人總是會老的,只要有著點興趣,就是壹個精神充實的老人;心理和身體都健康的老人。如果當地黨政能夠在“留守老人”為代表的這壹社會階層的老人多費點功夫,像有的鄉鎮那樣多建設些福利性的老年公寓,也許就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讓多數老人,尤其是留守老人不再孤獨,也不再無助。
——戊戌年春作於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