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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舊事

又到了壹年壹度知了的世界。在城市只聽知了叫,卻怎麽也找不到初見世界的那只小小爬猴。

小時候我的家鄉有著綿延望不到邊的蘋果樹,樹齡已經是十多年的老樹了,枝丫濃密,帶著豐收的氣質,沈澱墊墊的壓彎了枝頭。蘋果地裏的知了猴並人人皆知的大個,有是很少的,因為他們的爬行能力很強,樹身處幾乎沒有他們的身影,要麽是沒爬上樹,要麽是早已到達哪片遙遠的樹葉,早就擺脫了我們的視線範圍。蘋果地裏盛產的是小型的小知了,比壹般意義上的知了猴小上五倍。看個頭就是拿不出臺面的鄉野氣質,但幼時的知了並非像今天這般,充滿了人民幣的氣息,那時我們只是為了自己的壹口吃食。現在的人聰明,纏上膠帶,坐收大把大把的鈔票,想當年我們為了這口吃食,付出了多少辛酸,這些重口味的記憶塞滿了那個知了時節。

1、那片屬於我們的蘋果園

知了猴是夜行動物,天壹黑才開始出沒,所以我們的時間也要追隨他們。媽媽早早的做飯,吃完飯帶上工具就出發。說是工具,太高雅,其實就是壹個手電筒外加壹個不漏的塑料袋。有時候爸爸會帶我們去,但更多時時候則是我們約上小夥伴壹起去。

知了候還有壹個名字叫爬猴,這個名字的來源是不是說,他們要爬到高處才會變形。不知道暗夜裏,它們如何去確定爬行的方向,無論它的洞穴在何處,它都能準確的找到樹身的方向,然後順著樹身往上爬。很少見到趴在地上就變形的笨知了,不知道是它的家太遠,來不及到達高處,還是它天生有點殘疾,無法確定方向。也有壹些淡泊事俗的,並不跟著瘋擁的大軍沖向樹身,只是簡單的找顆草便開始自己的變身路,但這也是少數。

現在才算是真正進入正題,抓小知了的過程。南地的蘋果樹小,進出輕松,但對應的小知了也少,去過幾次之後,食不果腹,還不夠塞牙縫的,便不再去了,也或許我們的牙縫大了點,少數量無法滿足我們的需求。我們的目的地便轉至北地,那是壹片老果園。但對我們來說,除了能抓到更多的小知了,真是壹點吸引力也沒有,且聽我細細道來。

我們開始行動的首要任務,即對這片養育吃食的土地和果林行跪拜之禮。因為樹枝很低,很少遇到能站著欠身打入深處的果樹,壹般都要我們跪著爬進去,有時候還需要我們趴在地上匍匐前進。現在想想,那會的我們呢真死心眼,不好進就不進去了,那麽大壹片果園呢。但那時候真的是壹顆樹都不放過,總感覺這麽濃密的樹葉深處,有壹群小知了在朝我們招手。為了不把褲子磨破,十幾天壹條褲子也太奢侈了。再說出點汗或是褲子被露水打濕,裹在褪上也是不方便不舒服的,所以我們去抓小知了的時候壹般穿著寬松的短褲。穿短褲的缺點也有很多,那就是裸露的皮膚少不了蚊蟲叮咬,少不了草枝劃破。所以在那段時間裏,腿還是自己的那條腿,只是增添了許多色彩,變的熱鬧起來。

我和小夥伴們通常壹人壹行樹,不會分開太遠,不然容易走散,還有就是長時間埋頭在樹底穿梭,很容易失去方向感。記得有壹次,不知道為什麽小夥伴們不去,姐妹們也不去,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麽大癮,自己壹個人只身下地,肆無忌憚的遊蕩在黑暗的樹林裏。說是肆無忌憚,是因為平時自己的那行樹兩邊都有小夥伴,我不能涉足。但今天不壹樣,全都是我的。於是拿著手電筒往樹身上照,如果多就進去,如果少就不去了。後來這個辦法所起到的用處也不是很大,因為壹眼望去,好多啊。可是身在知了時節的中晚期,樹上變形過留下的皮要遠比濕濕肉肉的小知了要多很多。通常滿眼驚喜的奔了過去,壹摸全是壹捏就劈劈啪啪粉碎的殼,頓時剛剛聚滿的大抓壹氣的力量全散了,但又馬上展開下壹顆目標。

不知道自己在果林裏深入了多久,當爽勁壹過,無意識的看了看周圍,頓時傻眼了。四周壹樣的風景,漆黑的夜空,寂靜的沒有壹絲聲音。貌似能夠聽到小知了努力爬行的聲音,頓時心裏確定了壹件事情,我迷路了,沒有方向了,怎麽辦。奔波爬行的熱量,在臉上聚集形成紅暈,此時壹緊張更是燙的不行,心跳著急的不安份的開始奔跑。我也沒有了繼續查看樹底知了的興趣了,焦急的撥開每兩顆樹之間的曖昧,胡亂的沒有方向的瞎逛。沒有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汗流夾背,滿面通紅,手裏攥著的方便面袋子不安份的響動,大半袋小知了歡快的蠕動著,似乎在嘲笑我的罪有應得。

期待著能碰上壹個人,打聽壹下怎麽走出去。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麽了,家人不來,小夥伴不來,其他人也都不來。人們像商量好的,今天集體休假,所以我聽不到壹個人的聲音,也看不大任何壹道手電筒的光束。

看來只能靠自己了,我爬上樹,站在高處像四周張望,手電筒的照射範圍太少了,只能看到很小的壹片,無壹例外全是淹沒在黑色海洋的蘋果樹。我頹然的漫無目的的朝著壹個方向走著,心裏想著他們都在家裏幹什麽呢,是在爭搶著看電視,還是聚在壹起打撲克,也不和我壹起來。我 抓的小知了,明天早上壹個都不給他們吃,我自己壹個人全吃掉。不知道現在幾點了,感覺自己出來很久了,他們也不來找我,這是誰家的地,地裏不會有墳頭吧。於是開始回憶電視裏各種鬼片,亂七八糟的想象讓自己更慌了,也更害怕了,對不與他們分享美味的決心更大了。

我不知道自己用了多長時間走出去的。當自己孤單的站在那條不再是滿眼陌生和恐慌的小路上,眼裏有點濕潤,但是我沒有哭。我好高興,只想趕緊回家,只想馬上看到家裏亮著的燈,只想聽到家裏吵鬧的聲音,我發誓我再也不要壹個人來了。

但第二天早晨,小知了盛在盤中,我們還是每人十只的分了起來,四個孩子,那麽點兒量,真是還沒吃出滋味就沒了。

2、黃河古道旁,萬畝梨花下

很多抓知了的記憶都留在了那片夜色裏的蘋果園,但壹年總會有為數不多的去外面抓,這裏所說的外面就是去縣城路過的黃河故道。晚飯過後,爸爸開上三輪車,拉著媽媽和我們姐弟四人,很強大的勞動團,半個小時就到達目的地。那裏很擁擠,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車,遠處的梨園星星點點密集的閃著燈光,熱鬧極了。我們家裏是清壹色的粘土地,而黃河故道兩邊則是純凈的沙土地,種植著有名的萬畝梨園,碭山酥梨的故鄉,梨花節,梨樹王,有著各種高大上的名號。

相對於家裏的環境,這裏簡直就是天堂。家裏是硬硬的疙疙瘩瘩的粘土地,這裏則是光腳踩都特別舒適的沙土地,也沒有幾顆草,很幹凈。最重要的是,梨樹不像蘋果樹那麽矮,基本上不用跪爬,欠身彎腰就可以深入裏面。

我們家的蘋果地盛產小知了,大知了幾天也遇不到壹個,而沙土地的梨樹下盛產大個的知了猴,壹只只個大的讓人直呼過癮。但不過癮的是數量,因為去那裏的人很多,有時候,走了很遠,眼睛都瞅直了,樹身光禿禿的,壹只也沒有。總結來說那就是,剛剛這裏有人來過,有時候幸運的話,壹顆被遺漏的樹上能抓到幾只。

總之,別看人數眾多,但實際上與收獲並不成正比。雖然這裏的知了猴數量可觀,但屬於我們的太少了,所以最後歸集到壹起,也沒多少。來的人並不是都像我們這樣是來抓著吃的,有好多人是邊抓邊就地銷售。那時的自己很不理解那些賣知了猴的孩子們,妳們真心舍得自己不吃,在這裏賣掉嗎。但還是要感謝他們的存在,因為這樣,爸爸會從他們手裏買上幾十塊錢的,湊夠我們四人垂涎已久的味口。那時的知了猴也不便宜的,兩毛錢壹只。

再後來,梨園的主人們意識到了巨大的商機,就不讓外面人隨意的去抓捕了。他們把自己的地看的緊緊的,在樹身上纏上塑料膠布,不用很費力氣就能輕松抓捕,想想他們真是聰明。從那以後,那片讓人又愛又恨的梨園再也沒有去過,梨園清靜了。但是梨園外面的馬路上熱鬧依舊,壹只只數著知了猴,壹張張點著鈔票。

3、晚間抓知了,白日刨知了

晚上抓知了,白天我們也不閑著,幹什麽呢,去樹下刨知了。

我們帶著小鏟子,順著樹下有知了洞的地方,往四周開始刨。把表皮的土壤鏟去壹層,期待著在這個洞口之外能出現新的洞口。有時候刨了壹大片,連個螞蟻洞都沒有,若是發現壹個洞,都興奮的要跳起來。

我覺得這種事情帶著很大的刺激性,如中獎般難,失望的概率很高的。我還是來說說中獎的時刻吧,當去除表皮的土之後,如果發現洞裏有內容,我們會立即秒殺自己情不自禁的吶喊,安靜的采取下壹步。先看洞的深淺,若是淺的就好辦了,找壹根小木條把他撥出來。但更多的時候深淺難辯,壹般這種時候,我們都會非常謹慎,要麽就用笨辦法,那就是從洞的外圍往深處挖。為了壹口吃食,恨不得刨地三尺。

白天像這種辦法,根本收獲不了多少,不會超過十個,但我們還是揮舞著鏟子,拼命尋找,說是為了壹口吃的,倒不如說是享受那偶爾的驚喜,即使是壹個空洞也會驚喜好久,想象著它的附近還有多少小夥伴。

我們把那時常漫延的失望清理的很快,我們壹直堅信下壹鏟會有奇跡。

4、人間美味

傾訴了壹肚子苦,該說點美好的事情了,那就是吃。

說到吃,不得不說這知了怎麽做。通常夜裏抓來的知了先洗凈,然後用鹽腌上壹夜,等待第二天的下鍋。

我家的做法和壹般外面暢銷的做法不同,現在市場的做法是炸,因為這樣更大的保存了他的形態,很養眼。而我們的做法秉承煎(在我家俗稱炕)的做法,就是少許油入鍋,像攤雞蛋的做法似的。小知了入鍋,在鍋底平鋪,用鍋鏟給它們施加壓力,壓成扁平,以便更好的受熱。

小知了終於要出鍋了,該吃了吧。不,吃並不是我們首先要做的事情。我們有四張嗷嗷待哺的大口等著這盤美味,馬虎不得。所以第壹步就是分,然後所有人目不轉睛的盯著那盤即將到口的美味,壹起數,1、2、3、4、5、6、7、8、9、10,這是妳的,下壹個人的,1、2、3、4、5、6、7、8、9、10,每人十只,最後剩的少的時候,壹只壹只分,哪怕最後只剩壹只,也要壹分為四的平分,即便這樣也要計較哪塊肉好吃,我們把這個分享做到了絕對的公平。不記得他們中有誰比較大方,最後壹只不參與分配,反正我的是壹口都不能少。

分完之後,就是享受美味的時刻了,那時不舍得大口大口的速速吃完,都是細嚼慢咽,壹只只很仔細的享受。記憶中似乎沒有那種吃到不想吃的感覺,總是在意猶未盡中結束,感覺很不過癮。

至於口感,我沒有那麽多關於贊美美食的詞匯,總之我們就是覺得這是人間美味,讓人回想起來就想恨不得時光回到那個時刻。

近幾年的日子,也是吃過寥寥幾次,但都是大個知了猴,全部是油炸系列,它的入味很淡,遠遠比不上我鐘愛的小知了的口感,總歸吃不到曾經垂涎的那個味道了。

後來大學的時候,家鄉三年大雨,雨水累積,排不出去,果林長期泡在水中,終於漸漸失去了生命的記性。記得那個五壹時節,正值春季春暖花開的季節,眼前卻是光禿禿的蕭瑟。站在果林的路上,看著遙遠的我家的土地,卻無法將腳步邁去。那喝滿了雨水的土地,饑渴的吞噬著所有表面的重量。

當終於地面幹到能夠走進的時候,長期無人打理的果園,野草瘋長。壹點不誇張的說,我這種身高站在草叢中都不會被人發現。草兒們長得那叫茁壯,濃密高挑,這是我第壹次見到草隱藏多年的實力,居然可以瘋狂到如此程度。

記憶中除草,長至齊踝高的時候就被消滅了,頂多也就允許他們與膝蓋那麽高。壹直以來的認知就是草都是小草,卻不曾想像過大草的樣子,以前是拿小鏟子除草,而那時的工具是鐮刀大鐵鍬斧頭。等草終於被除去之後,光禿禿的土地,光禿禿的蘋果樹,等待著主人重新賦予他們生機。

從那以後,陪伴了整個童年,總是引以為傲的蘋果園消失了,依附蘋果園壹同存在的,小知了的世界也消失了。

即使再回去也無法重溫那永遠逝去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