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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塔的大起源,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來自於網絡上曾經流傳的“意大利軍武勇傳”,壹開始就是描寫二戰中(有些版本也包括壹戰)意大利是如何不務正業的。在說起這段歷史的時候,很多人的心情本來就是帶著玩笑來看的,說起意大利是豬隊友,也並不代表自己支持德國的意識形態,特別是有關納粹的意識形態。這壹文章在東亞區有段時間被人津津樂道(更有說法說“意大利軍武勇傳”的原作是日語),我個人以為有可能是因為亞太戰區本身離歐洲戰區足夠遠,對於東亞地區來說,開開意大利的隔岸觀火的玩笑並不更多牽扯意識形態和政治立場。而黑塔利亞也就是在這樣壹個背景之下誕生了——其日文原名“ヘタリア アクシス パワーズ”(Hetalia Axis Powers)也多少暗示,這個系列壹開始是“跟風”“嘲諷”意大利而出現的,把意大利的行為畫得引人發笑正是它的第壹要點。但是由於是以二戰為背景,所以肯定要牽扯到日本的二戰史,這是日丸屋秀和也無法回避的問題。並且由於有“歷史傾向”,所以不僅會牽涉到二戰史,還會牽扯到日本在明治維新之後的壹系列戰爭問題,裏面拿日俄戰爭來說事也不是壹次兩次了,韓國對它的態度更是極為激進。
那日丸屋秀和是壹個什麽樣的作者呢?日丸屋秀和畫黑塔利亞,有沒有討論政治、洗白歷史的目的?
雖然不是要刻意引戰,但是我還是想說,日丸屋秀和與諫山創是兩個不同風格的作家。如果說諫山創和《進擊的巨人》是“在不涉及政治的情況下盡量隱喻政治”(估計大家都懂),那麽日丸屋秀和與《黑塔利亞》則是“在必須要談論政治的情況下笑笑就過去了”——對於政治事件,他並不做出正面的反應,而是采用壹種“盡量誰都不想惹”的態度出現。黑塔利亞最後采用Web Comics播送而不是電視臺公映,也是壹種低調折中的“誰都不想惹”的態度;乃至我曾經看到過不知道靠譜不靠譜的說法,東亞區某兩位角色同時找甲斐田雪配音也是壹種折中的誰都不想惹的態度……如果這個說法是真的的話,那他的態度還是有點有趣的。
日丸屋出生在日本,創作黑塔利亞與小不點日記的時候在美國紐約就讀設計學院(據說現在已經退學轉型為全職漫畫家)。我曾經買過他的《小不點日記》的單行本,從這部和黑塔利亞同時創作的漫畫來看,他對自己的人物形象處理有壹種“世界人”的態度——善意和溫情是跨越國界的,無論國籍、種族,大家都可以互相幫助,***同愉快地生活,而他也從這樣的生活中找到了充足的靈感(可以說《小不點日記》的男主角就有他的影子)。所以他在繪制黑塔利亞的時候,多少也有這樣的基準:以展現“有趣的”、“平和的”生活為主體,體現國家之間的善意、溫情,盡量不正面表現人物之間的沖突。在這樣的基準線下,“表現戰爭的殘酷”自然是不可能做到了,但是如果說“沒有戰爭的殘酷就是在給軸心國洗白”,我真是覺得……不知道該怎麽說。
當然,我們都知道,這樣的基準線即使在漫畫裏勉強可以堅守,在現實生活中也是不可能的。在國際政治之間談論善意與溫情?妳他媽在逗我?
這也就最終限定了黑塔利亞受眾所需的“底線”——知道國內/國際政治與漫畫的區別。套用昨天在Stern的書裏看到的他引用的壹句著名的話: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致,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溫良恭儉讓。黑塔利亞的態度,就是請客吃飯、做文章、繪畫繡花的態度;對於漫畫作品來說,這是無可非議的,但是我們不可能把它等同於事實。黑塔的受眾之間的分歧、同人創作之間的分歧,也都是來自於這個問題——起碼我當年還在百度貼吧的時候,這樣的爭論從來沒有斷過。
我大概可以這麽總結:
就壹個有腦子的人來說,看黑塔利亞原作有助於了解國際歷史與國際政治——只是壹個助攻,而非直接因果;
但是,和任何壹部作品壹樣,我們無法阻止它的粉絲裏出現沒腦子的人,這不僅是黑塔的問題,也是任何壹部作品的問題,只是在黑塔的背景下顯得更為政治不正確而已。
再換壹句不那麽友好的話:在每個圈子裏,腦殘總是呈正態分布的,妳也沒辦法對吧……
再說說黑塔的同人。黑塔對於同人圈的定義和意義,幾乎是劃時代的。題主所引描述中,把黑塔和東方相比,我個人認為還並不確切,畢竟東方中有明確的人物聯系和傳承設定,但是黑塔沒有。黑塔裏的人物,幾乎只有繪畫形象與壹些比較表面性的特征(如口癖、食物愛好),甚至有些角色連名字都沒有(我所經歷的黑塔同人的壹個創作傳統大概是以人名取代國名,進壹步去國家化去意識形態化),很少涉及到深層的性格特點,人物之間的關系也已經縮到了最小——畢竟“人物關系”對應“國家關系”,誰又說國家之間總有永恒的蜜月對吧……
這樣的設計,給了同人創作者極大的空間,可以隨心所欲地設定人物的深層個性、歷史經歷、互動關系等,可以嚴格遵循歷史發展進行創作,可以采用生活化的風土人情為主的角度,而進行大規模架空也沒有特別大的問題,並且不容易落入俗套。黑塔同人圈裏的最大約束並不是“原作”,而是“設定”(語出有關同人以及版權問題(半學術文)),所以在版權方面的爭議也最小,可以說是最為同人-friendly的圈子。在這樣的背景下,優秀的同人作品以各種形式都層出不窮,除了傳統的同人漫畫、小說以外,視頻剪輯、廣播劇、歌曲改編衍生、cosplay劇也非常流行,可以說在各個文化圈、從各個角度切入都有非常精彩的作品。
但是,跟受眾的層次問題壹樣,黑塔的同人圈裏,腦殘也是呈正態分布的。我曾經見到過有菊耀組的小妹子瘋逼了的情況,也碰到過露中黨跑到我們這裏掐架的情況——這也是促成我出坑的壹大原因;在壹些特定CP裏,架空過度、改寫歷史的雷點也頻頻出現,在去政治化的架空語境裏大肆討論政治,在限定政治化的歷史語境裏高喊去政治化,而作為黑塔同人圈裏最大約束的“設定”,有時候也被壹些創作者拋到九霄雲外。可能也是因為這樣的緣故,才有了“醒醒吧”這樣的呼喊。但是,這並不能證明黑塔同人圈就不如別的同人群體:如果細究起來,掐CP、OOC、犯腦殘的情況,在每個同人圈裏都多少會出現,總有那麽壹些人,他們的智商放到哪個圈子裏都比較低。我們看到壹個圈子裏的智商和水平偏低的情況,也不能斷言整個圈子都是如此。黑塔的圈子出現如此的問題,並不是因為腦殘的比例更多,而是因為它的政治更為敏感,壹旦出事的話,在圈外人看來將直接上升到意識形態的錯誤。事實上,我個人接觸的壹些在黑塔圈子裏打過滾且並沒有腦殘的人,多少都可以算是同人界的高素質成員:由於早先受到黑塔的政治正確和“架空與現實嚴格區分”的熏陶,他們能嚴格區分同人和原作的區別,不在原作解說上強加自己的意誌,不捧個別同人作品為“超越原作設定的存在”,萌RPS時也嚴格把同人設定與真實人物分開。這大概也算是黑塔對同人圈的壹些貢獻吧。
最後稍微說壹下黑塔的CD。雖然現在已經出坑很久了,但是黑塔的幾張角色CD我還會經常聽,把它當成“日本人如何在流行音樂中表現或者曲解各國音樂風格”的壹個範本。如果說黑塔的漫畫和動畫都不可避免地要承載意識形態與國家政治,那麽CD這個媒介反而是把前兩者淡化,而主要提出了“民族風俗”、“生活方式”乃至“音樂傳統”方面的特征。美國式的大吵大鬧的流行音樂,日本傳統音樂與現代偶像派的割裂,英國的pop rock(好吧我說的就是Coldplay那樣的),俄羅斯的“紅莓花兒開”壹類的民歌,中國當代的折中式古風,以及各國的傳統樂器配器,都可以從黑塔的角色CD裏體現出來。如果對於黑塔利亞漫畫和動畫的內容有不認同的地方,我還是努力推薦音樂CD和DVD中所帶的各個角色演唱的主題曲,至少這些歌曲的重點絕對不是“為二戰法西斯的惡行進行辯護”。
大概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