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邊讀小書，壹邊讀大本？作者:沈從文
記得小時候，大概兩三歲。我長到五歲左右，壹直健康胖的像個小海豚。我五歲的時候，媽媽叫我認方塊字，奶奶給我糖果吃。等我認了600個新單詞的時候，肚子裏已經有壹條蟲子了，瘦得每天都要用草藥蒸雞肝。當時我已經跟著兩個姐姐，和壹個女先生壹起上學。那個人是我的親人，我又這麽年輕。我去那裏學習，坐在書桌前看書的時間少了，坐在她腿上玩耍的時間多了。
到我六歲的時候，我弟弟方兩歲，兩個人同時出疹子。那是六月，我日夜受著可怕的高燒之苦。妳不能躺下睡覺。當妳躺下的時候妳咳嗽和喘氣。我不想讓任何人擁抱我。當我擁抱妳的時候，我感到不舒服。我還記得我和弟弟都是用竹簽卷起來，站在屋子的樹蔭下像春卷壹樣。我家當時給我們準備了兩個小棺材，放在玄關下面。幸運的是，他們到達後都恢復了健康。弟弟生病後，家裏專門請了壹個又壯又高的苗族婦女來照顧，長得異常好。因為這個，我生病了，但是我完全改變了我的外表。從此我不再執著於肥胖，變成了壹只小猴子。
當我六歲的時候，我獨自去了壹所私立學校。作為壹個慣例，我仍然分享了私立學校對孩子的虐待。但是剛上學的時候，因為在家裏學了很多東西，從小到大記憶力好像特別好。和其他孩子相比，我很開心。第二年後，我換了壹所私立學校。在這所私塾裏，我跟著幾個大壹點的學生，學會了倔強的孩子反抗倔強的老師，逃離那些書本去親近壹切自然的方法。這壹年的生活，形成了我壹生性格和感情的基礎。我有時會逃學，反復撒謊來掩蓋我逃學的懲罰。我父親對此非常生氣，有壹次他說，如果他逃學，再撒謊，他就砍掉我的壹根手指。我依然沒有被這個嚇倒，機會來了我從不錯過逃學的機會。當我學會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上的壹切，生活在不同的社會中，學校對我來說已經不再有趣了。
父親平時很愛我，我也曾經是家裏的中心。我有點小病，家人就赤著腳熬夜，在床邊伺候我，想有人抱我就伸手。那時候家裏的經濟狀況還是很好的，物質上享受的東西似乎比壹般的親戚孩子要好得多。我的父親只是壹個將軍的夢想，但他對我有更大的希望。他好像很早就知道我不是軍人，不想讓我當將軍，但他給我爺爺講了很多勇敢光榮的故事，以及他在義和團時期獲得的壹個經驗。因為他喜歡京劇，他只是想讓我學京劇，做壹個譚鑫培。他認為我不管做什麽，但我應該比將軍高。第壹個誇我智慧的人是我父親。但是，當他發現我整天從學校逃出來，和壹群小流氓在太陽底下瞎轉悠，沒辦法約束我這顆小心臟，沒辦法禁止我狡猾地撒謊，我的行為真的很傷軍人的心。同時，我四歲的弟弟，因為照顧他的苗族婦女照顧得非常好，身體異常強壯。雖然他很年輕，但他看起來很偉大，冷靜而堅強，非常自尊。所以他的家人在對我失望的時候，對他極其關心。這孩子辜負了家人的期望。22歲時，他成為壹名步兵上校。至於我父親，他在蒙古、東北、西藏等地的軍隊裏工作過。他在民國20年只是壹名上校，在當地的土著軍隊裏當過軍醫(後改為中醫院長)。他把將軍的希望留給了弟弟，在家鄉死於壹場很小的病。
我在外面有自由，我對家人的愛處處被克制，所以當家人忽略我的生活時，似乎讓我更方便。帶領我逃離學校，盡我所能去認識陽光下世界萬物微妙的光線，奇異的色彩和運動。這個人是我的表哥張。他開始帶我去他的橘柚園玩，去城外的山裏玩，去各種野孩子那裏玩，去水邊玩。他教我撒謊，用壹種謊言來對付我的家庭，用另壹種謊言來對付我的學校，誘惑我跟他到處跑。就算不逃學，學叔每天中午也會在大家手裏寫壹個大大的字，怕孩子去河邊洗澡。我們還可以高舉雙手，把身體泡在河裏半天。多虧了這個方法，我表哥想出來的。我的感情是流動的但不是凝固的，壹股清波對我的影響真的不小。我年輕時的美好生活，大部分都離不開水。可以說，我的學校在水邊。我懂得美，學會思考。水和我關系很大。我第壹次靠近水的時候，就是那個可笑的表哥的領帶。
現在的我，小時候也不是沒有自尊的孩子。我不傻。當時在壹群堂兄妹中，好像只有我哥比我聰明，但我比其他所有孩子都懂事。但自從表哥教我逃學後，我就成了壹個自重的人。在各種教學方式的支配下，我不喜歡學習的氣質。從老師、家庭、親戚等方面，我都覺得對我沒有希望了。那時候，我的優點只是謊言。我不得不從學校逃到外面的空氣中，逃學後我不得不逃避懲罰。我同時學會和應用的第壹件事就是根據各種經歷編造各種謊言。我的心總是為新鮮的聲音、新鮮的顏色和新鮮的氣味而跳動。我必須了解我自己生活之外的生活。我的智慧應該是從直接的生活中吸收消化的，但我不需要從壹本好書，壹句好話中學習。似乎只有壹個原因。那時候我的曠課記錄比學校裏任何人都多。
當我離開私立學校轉到新的小學時，我壹直在校外學習。當我出去謀生的時候，我在學校的崗位上從來沒有這麽好過。二十年後，我“不安於時事，卻投身於世俗，對壹切常規和觀念非常懷疑，卻常常凝視人生的前景”。這種性格的形成要追溯到小時候在私塾逃學的習慣。
自從逃學成了習慣，除了努力逃學，我什麽都不管。
有時候天氣不好，不方便出城去山裏玩。逃學後沒地方去，就壹個人去城外的寺廟。城外有30座大型地方建築，除了寺廟都是會館和祠堂。空地廣闊，所以供小手工業者使用。那些寺廟裏，總有人在前廊撚繩編竹竿做香，我就看著他們做事。有的人下棋，我看。有人打架，我看拳擊。甚至當他們互相責罵時，我也觀察他們如何責罵，以及結果如何。因為既然逃學了，去哪都不能有熟人，壹定要去遠方的寺廟。到了那裏，壹個人都不認識，什麽都得用耳朵聽，用眼睛看。直到沒有什麽可看可聽，我應該設計壹種方式來看看我是怎麽回家的。
當我來學校的時候，我必須拿壹個書籃。裏面有十多本破書，從《包句雜誌》《遊學瓊林》到《論語》《詩經》《尚書》，平時都要背。分量挺重的。逃學的時候胳膊肘上掛個書筐有點傻。任何這樣做的人都可以說是不明智的孩子。這些孩子中的許多人到處去，因為他們逃學。年紀大的人看到他們會說:“逃學，趕緊回家挨打。不要在這裏玩。”如果沒有書籃，就不會教妳這壹課。於是我們想出了壹個辦法，把書籃存放在土地廟裏。沒有人照看這個地方，但是沒有人需要擔心他的書籃。孩子們對土地神有著所有必要的崇敬。他們都信任木偶，把書筐藏在神龕裏。經常同時有五八個，但是後來大家都會拿自己的，沒有人會碰別人的東西。我把書筐放在那個地方，記不清次數了。如我所想，時間最多的肯定是我。
逃學失敗在家被學校任何壹方發現，雙方都得挨揍。之前學校要自己把板凳搬到孔子牌位上，我摔在上面受罰。懲罰結束後，應該向孔子的牌位鞠躬，以示懺悔。有時候經常會跪到壹個香香的時候。我在被罰跪在房間的壹個角落裏的同時，想起了各種事情，想象著自己剛剛生下壹雙翅膀，憑著經驗飛向各種移動的東西。根據天氣的冷暖，我想到河裏的鱖魚被撥出水面的情景，天空中風箏飛舞的情景，空山中鳴唱的黃鸝，樹上累累的果實。因為最容易被屋外的各種事物迷住，所以常常會忘記懲罰的痛苦和懲罰的時間。直到我被喚起，我從來沒有因為被懲罰而感到壹點委屈。那不是委屈。我應該感激那種懲罰，在我無法親近自然的時候，給我壹個練習想象力的機會。
家裏人照例自然不了解情況，以為只是老師太寬大的錯，就給我換了壹個老師。我當然不能對這些變化有任何異議。對我來說，我得感謝我的家人。因為之前的學校比較近，雖然上學經常要繞道，但這不是辦法，也沒有借口走太長的彎路。現在學校真的很遠了，我應該會經過很多好玩的地方，不用繞到小街。在從我家到新學校的路上，我可以看到壹個老人總是戴著巨大的眼鏡在針店前面，低頭在那裏磨針。還可以看到壹家雨傘店，門開著，十幾個徒弟壹起做雨傘，大家都很欣賞。還有壹家皮靴店和壹個大胖皮匠。天熱的時候總有個大黑肚子(上面還有壹撮毛！)用夾板穿上鞋。還有壹家理發店。任何時候，總有人手裏拿著壹個小木盤，呆在那裏給師傅剃頭。還可以看到壹個染坊，裏面有強壯有力的苗族人，高高地站在凹下去的石磨上，雙手扶著墻上的橫木，左右搖擺。還有三個苗族打豆腐的作坊。裹著花手帕的小蠻腰白牙的苗族婦女，壹直輕聲歌唱，逗著綁在背上的苗族人，用閃亮的紅銅勺舀著豆漿。還要經過壹個豆粉作坊，能聽到遠處騾子的隆隆聲，屋頂腳手架上貼滿了白色的粉條。我要經過壹些屠夫的肉桌，但我能看到切新鮮豬肉的時尚在跳動。還得經過壹家用明器出租轎子的店，有白臉鬼，藍臉閻羅王，魚龍，轎子，金夫妻。每天都能從他身上看到有多少人結婚了，有多少陪葬品，做了多少定制作品，改了什麽風格。而且經常停下來看他們撒金撒粉塗顏料，站了很久。
我很高興看到那些東西，我在看的時候明白了很多事情。
每天在學校，我照例把竹書筐掛在胳膊肘上，裏面有十多本破書。雖然在家裏不敢穿鞋，但只要壹出大門，我就立刻脫鞋，光著腳去學校。反正照例有多余的時間，只好繞道去玩了。如果妳從西城走過去，妳可以看到那裏的監獄。壹大早，有人帶著腳鐐從監獄裏出來，送到衙門去挖。如果妳走過殺人地點，昨天被殺的人還沒有收到屍體，屍體壹定是被野狗砸碎或者拖到小溪裏了。只是走過去看看被砸的屍體，或者撿起壹塊小石頭，敲在汙穢的頭上，或者用木棍戳壹下，看它會不會動。如果有野狗在那裏打架，他們會提前撿起很多石頭，放在書筐裏。他們把它們壹只只扔向野狗，沒有去那裏，只是遠遠地看著它們，走開了。
現在到了溪邊，有時溪裏有點水，我就卷起褲腿，把書筐頂在頭上，壹手拿著，壹手打理褲子，沿著城根流淌的小溪走，直到水齊膝深。學校在北門。我出了西門，然後進了南門，然後繞著城裏的主要街道走。我還可以在南門海灘看壹場殺牛。機會好的時候，我只是看到老實可憐的畜生放下。因為每天能看壹點，所以殺牛的程序和牛內臟的位置很快就被我完全了解了。再往前壹點就是小街，那裏有壹家織布店。每天隨時都有幾個老人坐在門前的小凳子上用厚背鋼刀掰竹子，兩個孩子蹲在地上編竹子。我對這個行業的了解似乎比現在寫的要好。)還有壹家鐵匠鋪，煉鐵爐和風箱都占著房間，門壹直開著。甚至在更早的時候，妳還可以看到壹個孩子雙手拉著風箱的水平手柄，整個身體的重量向前傾斜，然後摔倒。風箱隨後不斷發出轟鳴聲，壹股散發著紅光的臭煙從火爐中冒出。當赤紅的熱鐵被拔出來放在鐵砧上時，這個小東西迅速揮動著細柄的鐵錘，從身體後面舉起，落在它面前，火花四濺。有時候打刀子，有時候打農具。有時看到這個小徒弟跨在壹個大板凳上，在壹把沒有淬火的刀上用鑿子把鐵皮擡起來，有時把壹張薄鋼片嵌入熟鐵裏。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不會弄錯任何壹塊鐵的制造順序。小街上有個小飯館，門前放著壹根大竹筒，裏面放滿了竹子截成的筷子。有魚幹和酸菜，盛了壹碗頭，放在門前的櫃臺上。引誘顧客上門好像是說“吃我吧，隨便吃我吧，好吃！”“每次仔細壹看，真的叫‘過門大嚼’，上癮了。
我最慶幸天上下雨了，而且是小雨。如果我腳下穿的是布鞋，或者是臘月中旬的天氣，我會拿鞋襪當借口，所以我有理由立刻脫掉鞋襪，赤腳走在街上。但最開心的是，大雨過後，街上很多地方已經被水淹沒，很多地方的下水道都湧出了水。像往常壹樣，這些地方的人往往走不開，而我卻故意光著腳往深水裏走。如果河裏發大水，照例會有木頭、家具、南瓜等東西往上遊漂，趕緊去跨河的橋上看熱鬧。壹定是有人在橋上用長繩系住他的腰，留在橋上，看水，等待。當我看到壹大塊木頭或值得下水的東西時，我就向前壹跳，騎在樹上或物體附近，系上繩子，迅速向下遊岸邊遊去。岸上的其他幾個人把水裏的人扶上岸後，拉著繩子或者繞在壹棵大石頭樹上，於是第二個人第二次來到橋邊等待。我很高興看到人們在死水中摔跤，活鯽魚在網中跳躍。水壹漲，就可以照常看這種有趣的東西了。根據家規，下雨時妳必須穿釘鞋。我真的不想穿那些沈重的釘鞋。雖然有人半夜穿過街道，但是釘鞋的聲音真的很好聽，大白天的我還是對釘鞋沒什麽興趣。
如果四月下壹點雨，山裏的田埂上到處都是蟋蟀，真讓人開心。這些時候，我覺得學校真的很無聊。我坐不住了。我得想盡辦法逃學，上山抓蟋蟀。有時候這個小東西沒東西放，我就去那裏，抓第壹個再抓第二個。每手都有壹個之後，我再聽第三個。當地的蟋蟀以前分春秋兩季。春天，它們大多在田裏的泥草叢裏，秋天，它們大多在別人附近的瓦礫堆裏。現在，既然這個東西只在泥層裏，就算每只手裏都有壹個小東西，我也總能盡力把第三個趕出土，看看它是不是比我手裏的那個大，就是我會把手裏的東西都放掉，抓新的，所以我會輪流換，整天抓兩個小的。城頭上冒著白煙，街上響起了敲鐘賣煤油的聲音。下午三點左右，我急忙跑到壹個刻牌匾的老木匠面前，激動地對木匠說:“師傅，妳今天可以抓到大王了！”
木匠故意裝作無動於衷，依然坐在高凳上擺弄著他的手推車。他連看都不看我壹眼，說:“不行，妳得賭輸贏！””我說:“輸了可以磨妳的刀嗎？"
“嘿，夠了。我不希望妳磨刀霍霍。妳不能磨刀霍霍！上次磨鑿子還磨壞了我的家夥！”
我沒有錯。我上次用壞了他的鑿子。不好意思說削尖，我說:
“師傅，這樣，妳借我壹個陶罐，讓我試試誰能為自己做點事，好嗎？”我這麽說真是太好了，因為他早出晚歸，我不允許也還是沒辦法。
木匠想了想，似乎別無選擇，只能讓步。"如果妳借壹個盆子，妳得把被打敗的那個給我作為租金."
我滿口答應:“那好，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