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等生(摘自《讀者》2008年第8期)
女兒的同學都叫她“23號”。她班上總有五十個人，每次考試她女兒都排二十三。久而久之，有了這個外號，她成了名副其實的普通學生。
我們覺得這個綽號很刺耳，但女兒欣然接受了。老公擔心地說，壹提到公司活動或者老同學聚會，別人都對他的“小超人”贊不絕口，而他只能玩深沈。別人家的孩子，不僅成績突出，還有很多特長。只有我們家的“二十三姑娘”沒什麽好炫耀的。
所以，他壹看到娛樂節目裏那些才華橫溢的孩子，眼睛裏就閃著羨慕的光芒。後來看到壹個報道，說壹個九歲的孩子上了大學，他很受傷，問女兒:“兒子，妳怎麽不是神童？”女兒說:“因為妳不是牧師。”老公無言以對，我也忍不住笑了。
中秋節那天，親戚朋友聚在壹起，裝滿了壹個寬敞的箱子。大家的話題也逐漸轉向了各家的孩子。讓孩子們談談他們將來要做什麽。
鋼琴家、明星、政客、孩子都不怕怯場。連四歲半的小女孩都說以後要做央視的主持人，博得壹陣贊嘆。
12歲的女兒忙著給小哥哥小姐姐挑螃蟹和小蝦，端湯，擦嘴。人們突然想起她是唯壹壹個什麽都沒說的人。在大家的催促下，她認真地回答:“長大後，我的第壹個願望就是當壹名幼師，帶領孩子們唱歌、跳舞、做遊戲。”
大家禮貌地表示認可，然後問她第二選擇。她大方地說:“我要當媽媽，穿上圍裙，上面有壹只叮叮當當的貓，在廚房做晚飯，然後給孩子講故事，領著他去陽臺看星星。”
親朋好友都嚇了壹跳，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麽好。老公的表情極其尷尬。回到家，他嘆了口氣說，妳以後真的要讓妳女兒當幼師嗎？我們真的看著她平庸的學生嗎？
其實我們也動了不少腦筋。為了提高她的學習成績，請家教，報輔導班，買各種資料。孩子也挺懂事的，不看漫畫書，退出剪紙班，放棄周末睡懶覺，像壹只疲憊的小鳥。她從壹個班跑到另壹個班，壹疊疊地做卷子和練習冊。
但她畢竟是個孩子，身體先承受不了，又得了重感冒。輸液，在病床上，她還堅持做作業，最後導致肺炎。病後，孩子的臉瘦了壹圈。但是期末考試的成績還是那個讓我們哭笑不得的二十三。
後來也試過增加營養，物質激勵等手段，折騰了幾次下來，女兒的小臉越來越蒼白。而且她壹說要考，就開始厭食，失眠，出汗。然後，她得到了23個讓我們目瞪口呆的人。
我和老公悄悄放棄了轟轟烈烈的鼓勵幼苗的活動。恢復了她的正常作息時間，給了她畫漫畫的權利，允許她繼續訂閱《兒童幽默》等書報，在家裏長期定居。我們心疼女兒，卻對她的成績感到不解。
周末，壹群同事壹起去郊遊。大家做了自己最拿手的菜，帶著老公孩子去野餐。壹路歡聲笑語，這個孩子唱歌，那個孩子表演小品。女兒沒有看家本領，卻壹直開心地鼓掌。她時不時跑到後面去照看食物。把傾斜的飯盒放回原位，擰緊松動的瓶蓋，擦掉溢出的蔬菜汁。忙得像個細心的小管家。
野餐時發生了壹起事故。兩個小男孩，壹個奧數，壹個英語專家，同時拿著盤子裏的壹塊糯米糕，誰也不肯放手，更別說平分了。琳瑯滿目的美食不斷展出，他們連看都不看壹眼。大人們笑著嘆息著，甚至勸說著，哄著，都沒有用。
最後，是我女兒通過拋硬幣輕松打破了僵局。
回來的路上堵車，壹些孩子開始焦慮。女兒的笑話壹個接壹個，逗樂了全車人。她的手也沒閑著，用裝滿食物的五顏六色的紙箱剪出許多小動物，引來這群孩子的贊嘆。下車時，每個人都拿到了自己的十二生肖剪紙。聽到孩子們壹次次的感謝，丈夫不禁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期中考試結束後，我接到了女兒班主任的電話。首先，我了解到女兒的成績還算中等。然而，他說，有壹件奇怪的事他想告訴我。他從教30年，這是他第壹次遇到這種事。試卷上有壹道附加題:寫下妳最喜歡的班上的壹位同學，並給出理由。很多原因是:樂於助人，信守承諾，不生氣，容易相處...我寫的最多的是樂觀和幽默。班主任還說，很多同學建議她當班長。他感嘆:妳女兒雖然成績壹般，但是真的很優秀。
我開玩笑地對女兒說:妳要當英雄了。正在織圍巾的女兒歪著頭想了想。她很認真地告訴我，老師曾經說過壹句諺語:英雄路過，總有人坐在路邊鼓掌。
她輕聲說，媽媽，我不想當英雄。我想成為那個坐在路邊鼓掌的人。我猛然壹震，楞楞地看著她。她靜靜地織著毛衣，淡粉色的線纏繞在竹針上，仿佛壹寸壹寸的時光，在她手中，吐出壹朵朵小蓓蕾。我的心突然溫暖起來。
那壹刻，我突然被不想當英雄的女兒感動了。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年輕時向往成為英雄，最終卻在煙火的世界裏變成了普通人。如果他們健康，如果他們快樂，如果他們不違背自己的意願，為什麽不做壹個善良的普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