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在以革命鬥爭為題材的電影中,《翠崗紅旗》是獨壹無二的。它的主人公不是劉胡蘭、趙壹曼那樣的全能英雄,而是在革命低潮時依然忠誠的紅軍家屬。他關註的不是敵我之間的妳死我活的鬥爭,而是刻畫了武二在逆境中堅定地等待著杳無音信的丈夫,養育著作為革命後代的兒女的人生壹面,這是影片的成功與獨特之處。這在當時這種題材電影很容易失去表面和概念的情況下,是非常難得的。正如壹些研究者指出的,這部電影是壹部帶有強烈政治導向的革命歷史電影,註入了壹些人性的內容。新中國電影是以壹種敘事策略來贏得觀眾對革命的理解和同情,進而支持革命,這在實踐中被證明是成功的。
然而影片上映後不久,雖然壹度好評如潮,但很多蘇聯長征北上的發行學校都被這壹幕感動得熱淚盈眶。然而,這也招致了尖銳的批評。主要批評是紅軍北上後,影片沒有表現黨對人民的領導,過多地表現了敵人的殘酷,沒有寫“老蘇區人民的鬥爭”,沒有表現人民對革命者和紅軍家屬的支持。尤其是質問武二的主角,缺乏“典型性”,是壹個“等待勝利的女性形象”。後來,壹些寫批判文章的作者承認,他們的頭腦中壹開始就有壹個英雄的“模型”,任何人物都是用壹些“規則”和“框框”來設定和衡量的,結果必然是壹把尺子可以量出幾千個人的衣服,根本不可能合身。這些不恰當的教條式的評論在上海各大報紙上發表後,引起了周恩來總理的註意。他特別指出,《翠崗紅旗》這部電影讓人很感動,有些地方讓人落淚。項吾爾在如此嚴重的白色恐怖形勢下依然堅強不屈,等待著紅軍的歸來。這怎麽能不是英雄形象呢?他還對影片的主演於藍說:“我和毛主席壹起看了三遍,主席表揚了,告訴幹部們不要忘記老蘇區人民。”這個講話精神出來後,引起了熱烈的反響。中國作協創作委員會電影文學組就此片進行了專題討論。邵全林、周立波、艾蕪、、鐘典、陳黃梅等著名作家、評論家出席並發言,對影片進行了公正的評價,指出描寫黨的領導要看作品所反映的歷史條件和具體情況,不能說每部作品都要求黨的* * *。可以有各種型號。項吾爾在敵人的殘酷壓迫下從不低頭,始終盼望著紅軍的歸來。他為革命做了工作,而不是被動地等待勝利,他可以成為老區人民的榜樣。
在這次研討會上,作為編劇的杜譚曾回顧自己的寫作歷程,稱自己寫出了“壹個硬骨頭和軟骨頭之間的人物”。余嵐清很反感,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在發言中用自己對生活的深厚感情進行了反駁。直到很多年後我才了解到這部電影的所有經驗,尤其是第六屆Karlowe Farley電影節本來是要把最佳影片獎頒給翠崗紅旗的,但是因為中國電影代表團的壹個主要領導有“左”的思想,強烈反對,所以改成了攝影獎。這時,余嵐清突然意識到,杜譚作為壹名黨員作家,當年迫於強大的壓力,不得不做那種檢討,不計個人得失,從而對這位努力工作卻再也沒有發表過作品的老同誌產生了敬意。
真的縮短了距離。
和當時盛行的做法壹樣,《翠崗紅旗》的拍攝把解放區的藝術家和曾經生活在老上海的藝術家聚集在壹起。由於藍和副導演主演的馬玉是藝鷺在延安培養的革命文藝工作者,而擔任導演和攝影師的張俊翔和馮思之,以及飾演蔣夢子、蕭振魁、馮老四、馮誌谷的張發、陳天國、夏添、穆白,從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就開始在上海從事電影工作。正是這兩股創作力量相互尊重,共同努力,使得這部電影的創作取得了圓滿成功。
由於編劇杜坦的極力推薦,剛剛在東營首次拍攝電影《白衣勇士》的於藍被確定為香武二的扮演者。壹直在北方長大的她,和馬玉壹起出發去陌生的南方拍電影,她不禁又興奮又緊張。早上在上海下火車的時候,馬玉告訴她:“上海的人力車和北京的不壹樣。這是壹個雙人座位。我們必須坐同壹輛車。不要不好意思。”玉蘭也笑著說:“當然,入鄉隨俗!”可真的坐上人力車,余嵐還是覺得有點不舒服;更讓她驚訝的是在人力車上看上海的風景。最引人註目的是每家每戶和所有的商店都在街上沖洗廁所!後來,為了更多地了解上海,時任上海電影制片廠廠長的鐘敬之帶他們去了百老匯大廈和“鄉下人”不得不看的大世界。他還講了壹個很搞笑的笑話,壹個延安的導演去上海拍電影,自己去了大世界,被妓女帶走了...
讓藍印象最深的是拍攝《翠崗紅旗》與上海電影同行的合作。與舊中國很多享有很高聲譽的大明星相比,壹開始她意識到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土包子”,但在後來的實際接觸中,她覺得他們還是很隨和熱情的。來滬當晚,導演張俊翔熱情邀請於藍和馬宇與他共進晚餐。這位著名的導演非常平等和謙虛,時不時講壹些有趣的故事來調節氣氛,但盡管如此,他們還是彬彬有禮,互不相識。真正讓於藍覺得縮短了和張俊翔的距離的,是他們去江西看外景、深入生活途中遇到的壹件小事。當時他們乘船溯流而上,在九江下船後,因為還有壹段路要走,張俊翔提出坐黃包車,而余嵐則堅持步行。這讓張俊翔驚呆了,趕緊悄悄抓住余嵐清,低聲問:“妳* * *有紀律,不許坐黃包車嗎?”他無辜的表情讓余嵐清明白,如果有紀律,他就放棄坐黃包車了,馬上搖搖頭解釋說沒有這個紀律,只是不習慣坐黃包車。張俊翔看了余嵐壹會兒,確定她說的是真的,抱歉地說:“那我先坐車去了。”這壹幕讓余嵐清感到,張俊翔是真誠地願意理解和尊重來自解放區的革命文藝工作者的。
讓藍沒想到的是,當他深入老區體驗生活、準備拍攝時,這位從國外歸來、在國統區工作多年的著名導演,卻有著與來自延安的文藝工作者極為相似的工作程序。雖然有著豐富的拍攝經驗,但張俊翔對自己不熟悉的時代和歷史背景的第壹要求是調查和采訪。張俊翔到達目的地江西後,提出要了解這壹地區在蘇維埃時期、國民黨時期和抗日戰爭時期不同的相關風光,並做了詳細的調查提綱。於藍手頭至今還保存著這份提綱的詳細記錄,真實地反映了這些老藝術家們努力“改造”的思想狀態和急切心情,以及對“工農兵”時代新要求的理解和表達。選項如下:
壹、蘇聯時期的概況
1,紅軍符號,標識,歌曲,編制,敬禮。
2.土地分配的方法以及地主如何處理。
3.各級組織和軍民關系。
4.少先隊員和紅衛兵呢?
5.擴大紅的途徑是什麽?
6.幾次圍剿中老百姓的生活狀況。
二、紅軍北上後的形勢
1,毛主席關於對日宣戰內容的文章。
2.紅軍北上,老百姓是什麽反應?
3.北上後當地政府怎麽辦?
4.當時群眾的衣著、妝容、器皿與現在有什麽不同?
第三,國民黨時期
1.共青團是怎麽組織起來的?
2.樓主有過哪些暴行?
第四,抗日戰爭時期
1,國民黨的形勢。
2.遊擊隊是如何組織的?
3.普通人和遊擊隊、匪軍是什麽關系?
……
創造融合了愛和恨。
對於余嵐來說,作為壹個演員,更多的準備工作是去看望和接觸紅軍的家屬和幸存的幹部、黨員,去了解那些不能隨紅軍北上留在蘇區的群眾是如何歷經千辛萬苦活下來的,因為電影《翠崗紅旗》反映的就是他們是如何艱難險阻地等待,迎來解放的那壹天。在短短的壹個月裏,她采訪了大約三四十個人,從省委書記到普通老百姓。每壹位受訪者都熱淚盈眶,講述了紅軍北上抗日後,黨組織遭到嚴重破壞,敵人殘忍至極,殺了很多人,很多家庭滅絕的故事。十五年來,無數家人杳無音信,但他們從未忘記* * *。1930入黨的朱贊珍,73歲的母親、妻子、兒子都被敵人抓了,但他還是沒能堅持自首。後來母親被打死,他跑到廣東韶關等地求生。59歲的鐘,老婆被敵人打死了,以為國民黨永遠“不”了,我們就翻身了,就把國民黨聯保主任的通知摘下來,藏在房頂上,等* * *回來血洗出來。正是黨在他們心中播下的革命必勝的信念,讓蘇區人民在白色恐怖下忍受了最艱苦的磨難,這也是電影《翠崗紅旗》的真實歷史背景。
最讓余嵐清覺得收獲最大,同時也最震驚的是,他接觸到了壹個和武二遭遇相似的對象。壹個怨聲載道的女人,從1929開始給女人打工。1934紅軍走的時候,她是寧都、興國縣委宣傳部長。她因病留下,打了兩個月遊擊戰,被介紹到後方醫院。當時70多個人想躲在人民家裏,30多名傷員無論如何也要跟她走,在大佛山堅持鬥爭。敵人四面燒山,她彈藥耗盡卻壹直沒被抓到,說她是洗衣隊的。壹個漢奸認出了她:“告訴我,妳以前很會說話!”“她什麽也沒說,只說她很痛苦。敵軍指揮官和上校都要求她答應做阿姨,讓她出去。她堅決拒絕,說:“要麽讓我回家,要麽去死。“敵人把她送到南昌關了壹個月,判了她12年徒刑。那時候監獄的刑期還是可以買的,她媽媽就賣牛借錢用70塊錢把她從看守所買了出來,在房東家做了兩年保姆。後來國民黨逼她去了後援會。她躲在山裏,嫁給了壹個在那裏挖鎢礦的無黨派行政人員,歷盡艱辛,最後借錢做小生意維持生計。她說她相信黨壹定會回來的。被打的時候,她以為只要有壹口氣,就能看到黨回來,哪怕死了,也是光榮的,黨會知道。當她看到解放中的部隊首長時,又難過又高興,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對她來說,沒有黨的關系是很難的。她三天沒吃飯,就壹路哭著去寧都找當事人。
還有壹個人叫王建德,是我軍壹位司令員的前妻,解放後任副省長。她健康、單純、大方。余蘭聯系了她幾次,被邀請搬過來和她壹起住。聽她說起老公,感情還是那麽深。她說:“指揮官說革命會成功。現在,妳吃壹點苦頭,革命就成功了。”她告訴於蘭,雖然她以前從未工作過,但她對革命的心是真實的。丈夫帶兵北上後,她努力照顧全家,給婆婆三頓米飯,給兒子壹頓紅薯飯,自己只有壹頓紅薯飯和粥,還想方設法借錢供兒子讀書。後來婆婆病重,生活確實很困難。她想上吊,但是親戚告訴她,“不到五年就回來了。”她終於咬咬牙堅持下來了。
王建德有時帶玉蘭去看她種植的果園。她拿著壹根竹竿,光著腳。壹走進橘林,她就露出了瀟灑放松的姿態。她熱情地為玉蘭采摘早熟的紅橙,壹邊采摘壹邊說話。她總是講過去司令老公的好處,怎麽牽她的手,怎麽給她講革命,壹點也不嫌棄她學歷低。她說:“雖然過年他不在家,但我總是給他放壹雙筷子,壹個碗,就像他在家壹樣。我每天都期待著他。我越期待月亮越圓。誰知越盼越黑。”1935,指揮官也回信了,深情地寫道:“我現在很好,妳放心。”馬上就要去日本了,打完日本再見面,回來分享快樂。“可是,戰爭很殘酷,三年五年十五年都沒有消息。後來才知道,因為家庭情況不明,他娶了新老婆。解放後,她丈夫回老家看他們,並把兒子送到北京讀大學,讓他的親戚朋友能善待王建德...回憶起這些傷心難過的往事,王建德依然表現出對丈夫的摯愛。這種東方女性特有的忠誠,讓余嵐清眼眶濕潤。但是王建德沒有眼淚,他總是沈浸在初戀的幸福回憶中...
近半個月的分頭尋找,加上攝制組到來後對生活的集中體驗,使於藍對蘇區人民所遭受的生活產生了無限的敬佩和同情,並從心底裏產生了壹種她似乎就是其中壹員的強烈感覺,最終成功塑造了項五兒這個頗為清新復雜的革命女性藝術形象。
特別值得壹提的是,影片的攝影充滿了激情、詩意和創意。攝影師馮思智與導演緊密合作,充分發揮他運用運動和光線造型追求色彩和質感的技巧和經驗,大到千軍萬馬的戰鬥場面,小到壹個人物的特寫,甚至每壹個壹草壹木的空鏡頭都經過精心設計。結尾,在解放軍向翠崗進發的壯觀場景中,借助高高飄揚的紅旗和威猛的士兵,項五兒父子三人的特寫,賦予了影片宏大的氣勢和深刻的寓意。本片因其出色的視覺效果,獲得1951第六屆卡羅威·法利國際電影節攝影獎,這也是中國電影攝影首次獲得世界電影圈的贊譽。後來這部電影被文化部授予1949-1955優秀故事片二等獎,每個主創人員都為此獲得了壹枚獎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