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誇張地說,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活下來。
此前,王陽明在兵部任職,是北京官員。
1506年冬,宦官劉瑾精於政治,逮捕了戴、伯等官員。王陽明義憤填膺,給明武宗寫了壹封信。
不知道皇帝有沒有看到王陽明的奏章,劉瑾看到了。劉瑾很生氣,後果很嚴重:王陽明被送進監獄,杖四十。
這種懲罰是身體不好的人扛不住的。當時戴被打了三十棍子,直接死在棍子下面。
王陽明是幸運的,至少他活了下來。
但是劉瑾的心不太好。隨後,王陽明被貶為貴州隆昌站站長。1508到達隆昌。
站長是壹個什麽樣的官員?抱歉,沒有產品。
當年,龍場是個荒無人煙的村子。陽明先生編年史中關於這個村子有兩個描述:
隆昌地處貴州西北部的崇山峻嶺之中,蛇多,毒蛇多,癤子多...
總之,生活環境極其惡劣。而且住在這裏的基本都是民族兄弟,語言完全不通。只有幾個從中土世界逃出來的人,所以我猜他們可以幫忙翻譯。
說白了,這是壹片徹頭徹尾的荒野。
既然沒死在妳眼皮底下,那就讓妳死在千裏之外——劉瑾當時應該是這麽想的。
在隆昌生存真的很不容易。
隆昌平凡的壹天。
王陽明突然看到北京來了三個人——壹個官員帶著兒子和仆人路過隆昌,投宿在壹個苗家。
王陽明隔著柵欄看見了他們,想去看望他們(壹個外人來這種地方真的很少見)。但是下雨了,天有點黑,王陽明就想了想。第二天早上,王陽明派人來報告,卻發現三人已經走了。
中午有人告訴王陽明,蜈蚣坡下死了壹個老人,旁邊兩個人哭得很傷心。王陽明有點難過:官肯定是死了。
黃昏時分,有人來說:“大門口有兩個死人,旁邊坐著壹個。”
第二天,有人從蜈蚣坡過來說,坡下有三具屍體。
無名官、其子、仆皆死於隆昌曠野。
這個官員很可能是北京人,因為他被降職了。類似的經歷讓王陽明覺得難以忍受。他帶走了男孩,壹個壹個地埋葬了他們。
壹開始,仆人很不情願。王陽明說,我跟妳壹樣。仆人聽後,淚流滿面。
三人下葬後,王陽明寫了壹篇流傳千古的紀念文:《迷途記》。在王陽明看來,官員的死亡幾乎是必然的。
王陽明說,壹路饑腸轆轆,疲憊不堪,外患癤子,記憶中郁郁寡歡,怎能免死?我知道妳會死,但我沒想到會這麽快。
的確,“事業”上的巨大落差,身體上的高度疲憊,生活環境的極度惡劣——面對心理和身體上的多重煎熬,很少有人能真正扛下來。就算扛著也要脫好幾層皮。
但王陽明以極大的韌勁活了下來,活得很好。
在這個人要脫好幾層皮的地方,他不僅沒有走向“死亡”,反而完成了人生中的“重生”。
王陽明是怎麽做到的?他在《壹次旅行》中也講出了自己的經歷:
去父母老家已經兩年了,壹直身中邪毒還能自給自足,壹天都沒難過。
每天都不覺得對不起自己,害怕,難過。
秘訣很簡單:擁有良好的心態。
壹個人的心理狀態確實在相當程度上影響著他的身體狀態。遇到重大挫折時,活下來的人往往靠的就是那“壹口真氣”。
原因很簡單。但關鍵問題是,如何練好這種“真氣”?
從王陽明的經歷來看,有幾點可能是他保持這樣心態最重要的。
第壹,多了解世界和人心,但同時也要多培養內心的信念。
簡單的生活往往是可取的。但很多時候,我們承受不了壹些事件的打擊,大概也是因為單純的生活經歷,才沒想到世界和人心可以這麽復雜。
與很多現代人靠技術生活不同,在王陽明的時代,普通讀書人能期待的最好的職業就是政治。明朝官場,真是壹個“萬花筒”般的世界,對與錯,善與惡,錯綜復雜...
王陽明的父親王華在1481中得壹等獎,被封為翰林。這壹年,王陽明九歲。王陽明對明朝的官場應該有非常清醒的認識。
當遇到不公和壓迫的時候,如果壹個人缺乏對世界和人心的理解,恐怕就很容易釋懷——命運為什麽對我如此,人性為什麽如此?但同時,如果妳缺乏自己的信仰,恐怕妳只能強迫自己去安慰自己,甚至對這個世界失去信心,轉而用同樣的行為去傷害別人——與龍爭鬥太久,妳自己也會變成龍。
但王陽明有自己的信仰。他的信仰是儒家君子的人格。
來到隆昌後,王陽明問了自己壹個問題:“聖人在這裏能做什麽?”王陽明想知道,像孔孟這樣的聖人,如果面對類似的情況,會怎麽做?
王陽明找到了答案。在隆昌,王陽明將新建的小屋命名為“何樓軒”。後來,他在附近建了壹個“君子亭”。
讀過《陋室銘》的人都知道“和樓”這個典故出自《論語》。王陽明引用這個典故,真的非常貼切。
據《論語》記載,孔子想遷九邑(懷邑)。有人說那地方很簡陋。子曰:“君子居之,焉能卑乎?”
在“某人”眼裏,中原有燦爛的中華文化。妳怎麽能去野蠻人的土地?但孔子不這麽看。
隆昌也是“那蠻”之地。而隆昌的小屋,絕對是“簡陋”的。但王陽明稱之為“何樓選”。
君子人格是支撐王陽明隆昌人生的重要精神力量。
第二,放下姿態,找點事做。
剛到龍場,王陽明壹行人就郁悶了。
我知道龍場苦,但不知道這麽苦。
翻山越嶺,壹路上大家都累了。到了龍場之後,估計大家最想做的就是先睡個好覺。
睡覺?對不起,沒有地方睡覺。
什麽,郵局不是有組織的嗎?程頤怎麽可能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對不起,這個,真的沒有。
洪武時期的建制現在已經名存實亡。
不知道在誰家住了幾晚。反正到了龍場沒多久,隨行人員就受不了了,相繼病倒。
這時,王陽明心甘情願地成了“仆人”。他親自燒水、劈柴、煮粥,為這些病人服務;我經常唱壹些家鄉的曲子,講壹些幽默的笑話來安慰仆人們。在王陽明的悉心照料下,仆人們的健康狀況逐漸好轉。
但是身體好又有什麽用呢?人們把妳送到這裏只是為了擾亂妳,而不是讓妳做什麽嚴重的事情。
好吧,如果妳不讓我工作,我就給自己找點事。
第壹件事:沒房子?然後蓋房子。王陽明及其仆從開始搞民生工程。先自己蓋茅草廟,再教當地人蓋房子。從此,隆昌第壹次有了土木結構的房子。
第二件事:沒有政務?然後讀書育人。王陽明在山上挖了壹個山洞,改成了客廳。他將其命名為“戲易巢”,並在此研究周易。
然後,王陽明開始了教育。很多同學很佩服王陽明,紛紛前來求教。王陽明帶著他們遊山玩水,到處傳教,真是壹件樂事。
況且王陽明做了很多事情。如貴州水西少數民族造反時,他曾寫信警告當地少數民族行政長官安容桂。後者聽從了王陽明的建議,出兵平息了這場災難。
可以說,在隆昌的這幾年,王陽明已經竭盡所能。
人應該有值得信任的東西。我們心中的精神力量是基礎。在這個基礎上,我們需要通過不斷的做事來充實自己。
對於壹個過慣了美好生活的人來說,壹開始想要靜下心來做壹些瑣碎的事情並不是那麽容易的。
但是承認現實,從自己能做的事情出發,才是走出困境,重新開始的第壹步。
第三,不要把人生的意義寄托在外在的東西上。
在科舉時代,很多讀書人以做官(順便發財)為人生目標。壹旦官場失意,人生似乎失去了方向,很難不陷入抑郁。
對於王陽明來說,科舉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有壹次,王陽明科舉失敗。也有同室考生落榜,並以此為恥。王陽明接著說:天下以不為先為恥,我以不動心為恥。
我不在乎我是否在名單上。
這種說法今天聽起來有點高調。但是,王陽明說這話的時候,是真心實意的。
《孟子》說:四十而不動心。
如果妳追求外在的名利,妳的內心肯定會隨著外在的得失而波動。
王陽明也很重視科舉,他認為科舉是他事業和養父母的壹個條件。但這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成為第壹流:聖人。而要成為聖人,妳也不要依賴外人。
千千萬萬個聖人都是影子,良心是我的老師。
良知源於內心,意義源於自身。
社會是壹個組織,組織成功的本質是滿足他人的需求。
很多時候,我們的價值和意義確實體現在讓別人滿意上。
但我們也可能忘記了壹件事:壹個人的事業遭受挫折,失去了在組織中的地位,並不意味著這個人的意義就消失了。
真正的意義只能在自己身上找到。
人生不可理喻。沒有人能避免挫折。
我們有時候確實可以在挫折中進步;甚至因為被逼到墻角,爆發出意想不到的能量。
但是事情不會自己發展成這樣。挫折不會負責教妳成長。
面對挫折,無論希望有多大,我們只有壹個辦法:以良好的心態去面對。從實際出發,找到自己的路。
對於隆昌的王陽明來說,也是在尋找自己真正的道路。
為此,他日夜住在程默,苦苦思索。
隆昌,壹個普通的深夜。
人們已經睡著了。萬籟俱寂。
終於,在壹個月無星的夜晚,王陽明先生從噩夢中驚醒,不是恐懼,而是狂喜,高喊:我知道,聖人之道,我自足,外求不假。曾幾何時,向外求實是大錯特錯。所有的真理都在我們心裏,不在我們心外。
這就是龍場悟道,標誌著陽明心學的誕生。
長期以來,說到在隆昌悟道,大多數人認為王陽明的“道”就是“我自性,不虛外求。”
這八個字,濃縮成三個字,就是“心即理”——心外無理。
看起來特別簡單直觀的三個字,如何幫助王陽明在未來創造出如此巨大的成就?
其實“心即理”沒那麽簡單。
首先,如果壹切真理、真理、正義都在我心中,那麽我發自內心做的壹切都是符合真理、遵循正義的。凡是符合真理,遵循天理的,都是大事,有大作為的,都是大人物。
妳真誠地愛壹個人,這本身就是壹件很棒的事情。否則,即使妳身居高位,卻不按良心辦事,即使妳做的事情驚天動地,也不能稱之為偉大。
每個人都可以偉大,每個人都可以成為聖人。
其次,如果壹件事很偉大,那麽當妳去做的時候,妳的內心充滿了狂熱的使命。無論遇到什麽困難,都不要忘記自己的主動心態,妳會勇往直前,妳的精神會保證這件事的成功。
第三,如果人人都能成為聖人,那麽人人平等。當妳自大的時候,記住妳並不比別人優越;當妳自卑的時候,記住妳並不比別人差。當有人壓迫妳時,妳要有反抗的勇氣,自尊無畏的精神是陽明心學的靈魂。
最後,如果所有的真相和正義都在我心中,那麽我們就不用花時間去尋求真相,這樣既節省了時間,又提高了效率。
但是,“心即理”容易讓人思考。既然真理和正義在我心中,我發自內心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偉大的事情。那麽,殺人搶劫是正當的嗎?
王陽明告訴妳,做事情發自內心,不是隨心所欲。我們內心有壹種東西叫良心,隨時監控著我們的壹舉壹動。只有它認可的才是偉大的東西。
真理和正義之所以在我們心中,是因為我們有壹個監督者——良知。
這不能怪有些人想多了,因為王陽明在1508年創立心學的時候,並沒有把“良知”壹詞作為其學說的正式概念。直到13年後的1521年,才誕生了“良知”和“致良知”的概念。
心外無理,就是真理不在我們的心外,不在權威裏。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對流行於世的所謂真理抱有懷疑的態度,看看它們是否符合我們的內心。
我們要勇於挑戰不符合我心的權威,不要把權威的對錯當成是非。每個人都把頭扛在肩上,但不是每個人腦袋裏都有自己的東西。我們腦子裏有很多別人的東西,壹定要憑良心判斷,是否符合道理,遵循天理。
我們必須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和自由意誌。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成為真正的人,而不是烏合之眾中的傀儡。
王陽明心學的基石是“心即理”,這是王陽明在隆昌悟道所悟出的最簡單明了的“道”。這個“道”就是壹,這個“壹”就是做自己的主人,不做別人的奴隸。
只要肯努力,就會有真相。王陽明說,如果妳真的有心孝順父母,妳就必然有理由孝順父母。如果妳真的有忠於君主的心,妳就必然有忠於君主的理由。孝順忠義的道理不需要向外尋求,它就在我們心裏。
所以,世間萬物都怕妳的心,但妳用心去做,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因為真相會自己顯現。如果妳不用心,即使是最簡單的事情也不會解決,因為真相不會出現。
王陽明說,心以物為本。也就是說,心必須呈現在事物中,真理才能出現。如果妳不行動,妳的心只是壹個器官,真相永遠不會重現。
只有行動起來,真理才會出現,真的是“心即理”。
王陽明的心學被稱為行動哲學,其淵源在於他在龍場開悟的開端——心即理。